日子一天天過去了,顧七低調的生活着,躲在這個世界的顧七身體裏,感覺像是一隻鞋盒裏的小鳥。
他與徐佩蓉和好了,去了她工作的那家外企,待遇很不錯,可以看出來她過得很開心,對目前的生活很滿意。
顧七的警惕并沒有放松,這是件值得慶幸的事,但是他活得很累,這不是映射幻境,沒人想要殺死他——要是有就好了,那将是一顆重磅炸-彈,将這個世界最最重要的“真實”炸得粉碎。
但每個人都是敵人,他們不殺顧七,卻會拉住他的腳,将他拖進“真實”的旋渦裏,越陷越深,難以自拔,最終徹底迷失。
所以顧七必須不停的掙紮,把所有人都當成敵人,就像電影《the-truman-show》裏的楚門-伯班克,電影裏的幻境是編劇和導演制造出來的,演員是人,所以會犯錯,而幻境裏的角色不是人,絕不會犯錯,不會出任何纰漏。
“還不夠融入,徹底适應這裏之後,才能找到可疑的地方。”
顧七經常這樣提醒自己,他知道這是在玩火,但是沒辦法,他可以殺死瘋人院裏的全部人,卻沒辦法把整個安明市的人全部殺死,暴力在這個幻境裏是行不通的,他必須以别的方式找到幻境的後門。
每個幻境都有後門,否則幻境的制造者就沒辦法離開,就算這個幻境是顧七自己制造的,使他制造出幻境的禱師也一定在裏面,并且在觀察着自己。
要找到離開這個幻境的方法必須融入到幻境裏,厲害的幻境常被戲稱爲“角色扮演遊戲”,不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沒辦法“通關”。
越真實的幻境,需要融入的程度就越高,顧七估計,這個幻境恐怕需要百分之九十九的融入程度,他隻能保留百分之一的自我意識。單是這百分之一的界限就很難尋找,更别說這百分之一有很大可能會被那百分之九十九吞并。
這是在玩火,淋着汽油玩火。
…………
“你的女兒是個天才,顧先生。我希望她能參加下個月的青少年鋼琴大賽,她肯定能拿獎的。”鋼琴老師熱情的握住了顧七的手。
“好。”顧七點了點頭。
……
“感謝你,顧警官,你是安明市的英雄!”市長遞過來一張獎狀,緊緊的握住了顧七的手。
“多謝。”顧七接過獎狀。端着,看向無數的閃光燈。
……
“哥,張振宇約你去健身。”電話裏,徐佩蓉奸笑着說道。
“唔!”顧七被一記左勾拳打倒在地。
……
“小顧,這次你立了大功,獎金沒多少,就意思下,不過你的升職申請已經批下來了,等你休息好了,回來幹上一個月就可以升職。當然了,你的能力不應該浪費,該出警你還是得出警。”黃大發把顧七的肩拍得“啪啪”直響。
“好。”顧七點了點頭,繼續翻看手中的屍檢報告。
……
“沒有再出現間歇性失憶的迹象,也沒有任何心理問題,下星期就可以複職,不過聽說這幾天你已經去辦公室處理案件了,隻是不能出警,可千萬不要勉強,大腦的事。誰也說不清。”宋忠合上了他的筆記本。
“不勉強。”顧七坐在沙發上,點着頭說道。
……
“周末叫上徐佩蓉、崔華他們來吃飯吧,從你受傷之後就沒有聚過了。”曾雨靠在顧七肩頭,看着電視。
“好。”顧七點了點頭。也握緊了她的手。
……
“爸爸,我餓了。”曾雪擡起頭,眨巴着大眼睛。
……
“喵——”苗儀一個勁在大腿上蹭。
…………
…………
打開衛生的燈,站到洗手台前,顧七捧起冰涼的水潑在臉上。
水洗去了滿臉的冷汗,讓他清醒過來。他直起身子,拄在洗手台上,看着鏡子裏已經習慣了的那張臉龐。
滿身冷汗隻是因爲一個夢,但和夢無關,而是夢醒之後吓出來的,他意識到,自己連在這個世界呆了多長時間都已經忘記。
融入過頭了,這一點可以肯定,值得慶幸的是那百分之一并沒有消失,剛才的夢就是最好的證明。
顧七夢到了一個十分意外的人——那個開車把他從機場接到了諾克斯堡的黑人大叔,他不知道黑人大叔的名字,也沒和他交談過,突然出現在夢裏,絕不是件無意義的事。
關上燈,回到客廳,顧七在沙發上坐下來,點了支煙,開始回憶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
半個小時後,卧室裏的燈打開了。
曾雨裹着睡衣,走到客廳裏,小聲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想到一些事情,我出去兜會風,你睡吧。”顧七穿好衣服,把茶幾上的煙裝到口袋裏。
“這大半夜的,我也去。”曾雨說着就要去卧室換衣服。
“不了,你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顧七說着走出了家門。
…………
夜風從窗口灌進車裏,似乎想要把顧七的頭發全部拔出來,顧七神色嚴峻,目光又變得像刀子一樣鋒利。
汽車往城東方向駛去,他對安明市的西邊、南邊已經十分熟悉,但是東邊幾乎沒有去過,不知道是什麽樣子的。
出城的道路盡頭會有什麽呢?一面巨大的牆?不停掉落的綠色數字?一個挂着“end”或“close”牌子的路障?
無論如何都值得去看一看。
呆得夠久,是時候做出改變了,低調的觀察沒有結果,那就隻能高調行事了,隻是這一高調起來,就很可能與這個世界爲敵,後悔就來不及了。
對方會用什麽方式來阻止他呢?
淩晨三點多,路上的車輛少得可憐,顧七清醒無比。
二十分鍾後,汽車已經來到了安明市東邊。離出城的公路越來越近。
這時,手機響起。
是曾雨打來的,顧七沒有去接,把手機扔在副駕駛座位上。
又過了一會。電話又響,這次是徐佩蓉打來的,顧七仍然沒有接,他希望能接到陌生人的電話,哪怕是“打錯”的。
幾分鍾後。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
短信是曾雨發的,很短,隻有七個字:你在哪?我很擔心。
短信本身沒什麽意義,但是發短信的目的卻十分明顯。
“嘭”的一聲巨響,在顧七把手機擡到擋風玻璃前,瞄向短信内容的時候,一個汽車輪胎突然從前面飛過來,砸凹了引擎蓋,砸碎了擋風玻璃,彈到了汽車後面。
顧七把手機擡起來看。是想注意路旁的情況,防着對方安排一場車禍來阻止他出城。
防的是人,卻沒能防住輪胎,車禍是發生了,卻來自于街對面,這是真正的飛來橫禍。
街對面有一輛汽車旋轉着在路上滑行,輪胎脫落了,車身翼子闆與地面摩擦,擦出了一片明亮的火花。
顧七冷靜的停下車,掃開了身上的玻璃渣。摸了一下臉上被劃開的口子,發現口子不深,便擡腳把剩下的擋風玻璃全部踢出去,踩下油門。
路人也終于出現了。突然橫穿馬路的,顧七早有提防,輕巧的避讓開,撞倒了兩棵隔離帶的樹,但沒有撞到人。
汽車終于駛上了出城公路,但僅僅開了不到一公裏就不得不停下來了。
前面有一條汽車尾燈組成的紅色的長龍。清一色的渣土車,各種車牌都有,不知道前面出了什麽事。
顧七下了車,打開後備廂,從裏面拿出來一輛折疊自行車,打開來調整好,騎着自行車繼續前進。
二十多輛渣土車前,停着一輛側翻在地的大貨車,車兜裏的渣土倒在了路面上,車身橫着,擋住了整條路。
顧七扛着自行車,在衆卡車司機驚訝的目光中,踩着滿地的碎石渣土越過了這段路路,跨上車繼續往前騎。
既然路被堵住了,後方應該不會有什麽阻攔者出現,除非那名禱師放棄了這個幻境最關鍵的真實,而真實一旦被放棄,顧七就可以找到無數個突破口。
阻礙又出現了,不是路障,而是光亮。
路燈滅了,照亮路面的隻剩下了月光。
真實依舊存在,車禍是可能出現的、行人是可能亂穿馬路的、渣土車是可能側翻的、路燈是可能有線路問題的,但月亮總不至于掉下來吧?
在寬敞的馬路上飛快的騎行着,冷風撲面,煙頭的紅光無比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像是汽車尾燈。
接着,眼前一黑。
…………
…………
“嘀——”汽車的喇叭聲持續響着,十分刺耳。
顧七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駕駛室裏,腦袋、胸口和腹部都在疼,汽車傾斜着,車頭前方是一棵粗壯的大樹。
胸口和腹部的疼痛是被安全帶勒出來的,方向盤被安全氣囊蓋住了,身上臉上都有白色的粉末,應該是安全氣囊上的。
頭暈得厲害,顧七下了車,檢查了一下,除了被安全帶勒出來的淤青外,身上沒有其他傷痕。
他拿出手機,看到了二十多通短信,四十多個未接電話,大部分都是曾雨的。
“你開車撞到了人,交通攝像頭拍到了全部經過,你在哪?”
“事情被定性爲肇事逃逸,大家都在找你,你快回來。”
“宋醫生說這可能是腦積血的後遺症,你可能再次失憶了,撥打這個電話,我等着。”
……
-(未完待續。)
ps: 感謝月上山青和暴風滋生的打賞,恭喜月上山青升級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