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儀打了個冷顫,想象着自己被軋成貓餅的畫面,歪頭看到顧七把自己的手劃得鮮血淋漓,忙問:“你幹嘛?”
“我們的意識在兇靈的意識裏,受它的影響,在這裏呆得太久,我們的記憶也會漸漸混亂,先是短期的,再是長期的,我們首先忘記的可能就是在公路上發生的那些事,我們會以爲這裏才是真實的世界,徹底迷失。”顧七說着看向了苗儀。
“别……我全身是毛,你刻了字也看不到的。”苗儀縮成一團。
“我刻就夠了。”顧七把鋼筆裝到睡衣的口袋裏,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翻找着。
苗儀松了口氣,撫着胸口問道:“你說呆得太久,意思是我們會被困很長時間?那被軋死的機率不就更大了?”
“思維的速度是很快的,這裏的時間流逝速度和外面不同,從我們睜開眼睛到現在,外面可能隻過了不到一秒鍾時間。”顧七在抽屜裏找到些漂亮的小石頭、用剩的鉛筆和破損的玩具汽車。
“那就好,那就好。”苗儀趴下,又立即跳起來:“那兇靈呢?我見它一擡手,佐倉健二就飛出去了,我們的意識被困在這裏,它要殺我們豈不是很容易?”
“使用映射幻境時兇靈是沒有意識的,不會動彈,如果有禱師在附近,殺死它的話我們就可以脫困,可惜沒有。”顧七站起來,又打開了床對面的衣櫃。
“那沒人救我們的話,我們就會被一直困着?對了,那個悶-騷-男呢?他應該也被卷進來了吧?”苗儀也從床上跳下來,跟在顧七後面。
“我們自己也能找到脫困方法,幻境裏會有很多事件發生,出現很多陌生的人,其中有一個必定是兇靈自身,但是因爲記憶混亂,它可能是任何人,隻要能找到,殺死,就能從這裏出去,佐倉健二應該也在幻境的某個地方,你是因爲蹲在我肩上,所以才和我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顧七說着又把苗儀放到了肩上。
“嗯,殺人的事就交給你了,你翻人家櫃子幹什麽?”苗儀一到顧七肩上,頓時就安心下來。
“看我的衣服就知道了,我們在這個世界裏并不是獨特的存在,而是事件中的‘角色’,是某隻被吞噬怨靈的生前,怨靈通常都是被殺死的,也就是說,我們的命運是被别的‘角色’殺死,我沒有身體,沒辦法使用能力,隻是個有一些打鬥經驗的普通人,對我所扮演的角色了解越深,我活下來的機會就越大。”顧七檢查完衣櫃,又回來把床墊翻了起來。
“做一隻貓,真好!”苗儀一聲歎息,喜悅的情緒從靈魂的某個皺褶裏噴湧出來。
這間卧室很小,隻有六平米左右,裏面隻有一張單人床、一個二門衣櫃、一個床頭櫃、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
以最快速度把卧室翻了個遍,顧七知道了“自己”叫劉焱,身份高中生,所生活的時代大概是在三十到四十年前,這個家并不富裕,也不算清貧,在書桌裏隻能找到教科書、課本和一些試卷,沒有日記之類的東西,從試卷來看,“自己”原本是個成績優異的學生,不過從半年前開始,成績就突然下滑,不及格的試卷越來越多,最近的那些甚至出現了個位數。
站在卧室門後,他對苗儀說道:“如果是因爲家裏來了強盜,那麽我一開門就會出現危險,你做好準備。”
“好的!”苗儀伸出爪子,牢牢抓住顧七的睡衣,想了想,問道:“我不是任何‘角色’,也會被殺死嗎?”
顧七點了點頭:“别忘了這裏叫映射幻境,你是現實中真實存在的,因爲意外受傷或死亡同樣會映射到你的身體上,隻是你不會被别的角色當成目标而已。”
說完,他輕輕将卧室門拉開一條縫,往外看去。
外面是間客廳,約有卧室的一倍大,從門縫看出去,能看到一台歲數很大的的十二寸黑白電視機,換台要去擰旋鈕那種,豎着天線,屏幕閃着雪花點。
沒看到危險,顧七緩緩把門拉開,走出了卧室。
左手邊還有一扇門,緊緊關着,他先掃視了一遍客廳,看到電視對面的沙發上坐着個中年男人,垂着頭,打着呼,睡得很香,穿着件有很多破洞的背心和一條寬大的短褲,腳下是橡膠人字拖,前面的茶幾上堆滿了酒瓶、煙頭,仿佛是個垃圾堆。
沙發旁邊放着兩個花盆,裏面的植物已經枯死了很久,剩一小截枝幹,旁邊插滿了煙頭,像是後現代主義主義的藝術品。
放輕腳步,顧七走進了廚房裏,在普通家庭裏,廚房就相當于武器庫,他挑了一把菜刀,又在竈台下面找到截鏽迹斑斑的水管,雙持着,又悄悄走到了沙發前。
沙發上的中年男人仍睡得很熟,頭發微秃,嘴邊有口水的痕迹。
顧七先伸出左手,用菜刀在這人手臂上劃了一下,傷口立即流出血來,見這人一動不動,又在他腿上再拉出一條更深的傷口。
中年男人還是沒動彈,顧七這才擡起右手,用盡全力,一水管砸在這人臉上,接着又将菜刀砍進了這人的脖子裏。
大量的血湧出來,将中年男人身上的背心染成了紅色,顧七仍不放心,又站着看了一會,才走向緊閉的那扇門。
“幹嘛先劃他兩刀再打?”苗儀好奇的問道。
“别忘了佐倉健二也在這裏,可能還有那輛車的駕駛員,他們也成了‘角色’,樣子和衣着可能都發生了改變,讓同伴互相厮殺,這才是映射幻境的厲害之處,你沒有角色,所以看我還是原來的樣子,看他們應該也是正常的,但是剛才怕問你的時候把他吵醒了,所以才先劃傷試試,如果沙發上的人是他們,應該會疼得醒過來。”顧七用水管頂了頂門,說道:“以後我就不提醒你了,你看到任何角色,就立即小聲告訴我是不是他們。”
苗儀點了點頭,忽然笑道:“真好。”
“什麽好?”顧七沒能頂開門,将菜刀交到右手,握住門把。
“呆在你身邊挺好的,好像從遇到你之後,我就變得很重要了。”苗儀憨憨的笑了起來。
“每一個存在都是重要的,很多人讨厭、害怕蜘蛛,但是如果蜘蛛今天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那麽用不了多久,我們的卧室裏每天晚上都會有五百到一千隻蚊子,而包括蚊子、蒼蠅、老鼠、蟑螂在内的任何一種生物滅絕,生态平衡就會被打破,甚至可能導緻人類滅亡。”顧七說着轉動門把,推開了房門。
苗儀撇了撇嘴,嘟喃道:“你這麽一說,我又顯得不那麽重要了,話說……能不能别把我和老鼠蟑螂放在一起比較?”
顧七沒有答話,他看到這裏也是間卧室——至少裏面放着張雙人床,但是地上堆滿了雜物與垃圾,臭味撲鼻而來,連踏進房間都有些困難,難怪那個中年男人睡在沙發上。
除了一張雙人床外,這間卧室裏還有一個四門衣櫃和一個書櫃,書櫃上有一個小小的祭壇,其實也就是放着張黑白照片,照片兩旁放着蠟燭,前面放着個鼎式香爐,插着幾支香棍。
照片裏是個年輕漂亮的女性,顧七猜測那是劉焱的母親,無論是照片、蠟燭還是香爐上都落滿了灰塵。
“母親去世了,父親頹廢了,所以成績下降了?”苗儀做出了它的判斷。
“和我想的一樣,問題是誰殺了劉焱?”顧七考慮的是關鍵問題。
話音剛落,他猛的一彎腰,抱住了從肩頭上撲下來的苗儀。
一個酒瓶子擦着顧七的後腦勺飛了過去,在牆上撞得粉碎,玻璃渣子像雨點般落下來,掉得滿床都是。
“怎麽不去做早飯?你要是上學再遲到,考試再考不好,看我不抽死你!”從卧室門外傳來了沙啞的怒吼。
顧七和苗儀往門外看去,隻見先前在沙發上的那個中年人站在門口,臉明明已經被水管打得變形,喉嚨也被菜刀砍開,還在流血,但是說話的聲音沒有受到影響。
…………
…………
上半身趴在水槽上,佐倉健二幹嘔了一會,吐出了一些酸澀的液體。
他是在沙發上醒過來的,發現自己坐在一間寬敞明亮的客廳裏,對面的牆上挂着一台五十四寸的液晶電視,正在播放電視連續劇。
從坐高檔的皮質沙發上站起身來,他發現自己穿着一件極爲寬大的純棉長衫,動了一下,覺得胳肢窩和胸口像是被什麽東西綁着,拉開衣領一看,發現自己戴着個配有乳襯墊的文胸。
“啊咧,是孕婦裝?”佐倉健二拍了拍胸口,摸了摸裆部,把手伸到背後,想要把文胸解下來。
可惜他的肌肉太厚,根本夠不到,無論從上面還是從下面都夠不到,正着急着,一強烈的惡心感突然從腹部升到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