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同桌

徐佩蓉的指節重重的擊在中分的喉節上,四十七路公交車上響起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中分捂着脖子,猛的往後一仰,把身後的人撞得失去了平衡,公交車上本來就擁擠,被撞開的人抱作一團,有人回過頭來找元兇,有人扯着嗓子罵起來。

鍾婕接過徐佩蓉的書包,被眼前的這一幕吓得說不出話來,她看到徐佩蓉把右手伸進了衣服口袋裏,像是要掏武器,但是手一直沒拿出來。

咽喉被擊中是很難受的,中分的眼睛都險些鼓出來了,站穩後,他咳了幾聲,擡手就向徐佩蓉打來,并罵道:“媽-的,敢跟老子動手,活得不耐煩了!”

徐佩蓉的手這才從口袋裏拔出來,握着拳頭,一拳打過去,在中分打中自己之前,拳面擊中了他的小臂。

中分的手停在空中,手掌不住顫抖,但就是不放下來,直到徐佩蓉的拳頭離開了他的小臂,他才捂着手臂殺豬似的怪叫起來,可才叫了半聲,就被一腳踢在跨間,“嘿”的嚎了一聲跪在地上,又被徐佩蓉一膝蓋頂在臉上。

鍾婕被吓壞了,緊緊咬住嘴唇,她兩隻手都提着書包,沒辦法擡起來捂着自己的嘴。

徐佩蓉仍捏着拳頭,但并不是空手,她的掌心裏握着一個扁圓形的鑰匙環,三把帶齒的鑰匙從她的指縫裏伸出來,每一把都被鮮血染紅了,中分的手臂上有三個深深的傷口,不大,出血量不多,但要愈合需要很長的時間。

藍西裝見同伴被打倒了,同樣驚得目瞪口呆,他看向徐佩蓉,發現徐佩蓉正用冷漠的眼神與自己對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帶着他滾,否則我要報警了。”徐佩蓉指着地上的中分說道,她這麽一說,周圍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藍西裝身上。

藍西裝回過神來,臉色漲紅,惡狠狠的說道:“你傷了人,還要報警?大家都看到了,這是惡人先告狀!”

徐佩蓉冷哼一聲:“周圍那麽多人我不傷,爲什麽偏偏要傷他?你們倆剛才在打什麽主意,大家都看到了,要是覺得我傷人不對,那你來報警好了,看咱們誰先出來。”

藍西裝想了想,一句話沒說,扶起地上的分頭走到了公交車的下車門前,警察是會相信兩個女高中生還是他們倆,這個問題無需多想,就算中分被撞歪鼻子,滿臉是血,看起來凄慘無比,在場的人仍會偏向于女高中生。

中分被扶起來了,一手捂裆一手塞鼻,因爲下身太痛苦,胳膊上的傷反而被忽略了,他不時回頭看向徐佩蓉,眼神裏既有害怕又有憤怒。

顧七就站在二人身旁,始終沒有做任何多餘的事。

公交車停靠在站台,藍西裝和中分灰溜溜的下車了,很快就融入到人群之中。

徐佩蓉擦幹淨鑰匙上的血迹,向鍾婕道了聲謝,接過書包,一起走到顧七身旁,車上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爲她們讓路,像是見到了瘟神。

“這一次怎麽樣?有沒有進步了?”徐佩蓉向顧七問道。

顧七微微搖頭:“還是不夠狠,鑰匙刺進他手臂裏,就應該順勢拉一下,加大傷口,加劇疼痛,就算不能把他疼暈,至少也要讓他的注意力被傷口吸引,顧不上全力反擊。”

鍾婕乍舌不下,心想這到底是對什麽樣的兄妹?難道平時的日常對話都是說這類東西?她忽然想起來昨天放學後看到的那一幕,顧七可是被兩群人夾着走進電光巷的,後面的事雖然沒看到,但是從顧七的情況來看,結果一點也不難猜。

和鍾婕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公交車到站後,三人下車往學校方向走去,路上有很多學生,一看到顧七就紛紛議論起來,誰都不知道電光巷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學校裏也是一樣,顧七的回頭率極高,和身後的徐佩蓉不相上下,二人的關系也算是重大的話題,走在一起,把所有人的視線都粘在了他們身上。

顧七仍是低着頭,雙手插在褲兜裏默默行走的造型,雖然三人組中的曾雨換成了相對不太起眼的鍾婕,但氣場依舊強大,前方的同學都會移向旁邊,讓出道來,仿佛顧七是個欺行霸市的少東家。

鍾婕很緊張,這還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被這麽多人打量,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擺了,兩隻腳像是陷在了泥潭裏,重得幾乎邁不了步,又不好意思找個借口獨自跑開,硬着頭皮跟着走,直到進入教學樓才松了口氣。

走進教室,顧七又看到了曾雨甜美的微笑,對她點了點頭,回到座位,拿出曾雨借給他的高二教科書翻看,昨天上課的主要目的是睡覺,補精神,白天休息加上夜晚的深度睡眠,他現在已有信心與半身魂靈一戰。

文科主要靠記憶,學習起來并不算困難,但理科就不一樣了,沒有人指引的話,很多東西是無法理解的,顧七沒有忘記,昨天丁馨跟他說過,有問題就問旁邊這個叫夏榮的女同學,但二人連一句話都還沒說過。

夏榮和昨天沒有太大區别,頭發亂亂的,馬尾歪歪的,衣服皺皺的,左手手背上畫着些奇怪的符号,符号之間填滿了各種括号和計算符号,組成了一個六邊形。

她一直看着窗外,從來不和任何同學說話,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翻開數學書沒幾分鍾,顧七就被立體幾何的餘弦值問題難住了,他猶豫了一下,拿着數學書湊近夏榮,指着題目問道:“請問……能不能教我一下?”

夏榮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題目,從課桌抽屜裏拿出一張小紙片遞給顧七,又攤開自己的筆記本,以很快的速度在上面寫起來。

顧七看到她在筆記本上寫的是解題的詳細步驟,詳細到了連四則運算的過程都寫了出來,看來一時半會寫不完,就拿起了她遞來的紙片。

紙片上有幾行字:

『1、我是極端的自我中心主義者;

2、我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情緒,也無法從你的表情、動作和語言來理解你的情緒;

3、我隻有語言天賦,沒有溝通天賦,和我交談時請盡量使用簡潔明了的語句;

4、我很固執,行爲模式刻闆化,任何環境變化都會讓我焦躁不安;

5、我很聰明,幾乎可以回答你的任何問題,但提問時請參考第三點;

6、我有一些怪癖,但不會對你造成困擾,請不要糾正我,原因請參考第四點。

如果你覺得受不了我,請無視我就行,謝謝配合。』

仔細讀完這些字,顧七翻過紙片看了看後面,見什麽也沒寫,就把紙片交還給夏榮,問道:“阿斯伯格綜合症(aspergers′syndrome)?”

夏榮停下筆,有些驚訝的問道:“你知道這種病?”

顧七點了點頭:“聽過,第一次見,你的智商是多少?”

“一百七十四。”夏榮說着,繼續埋着寫字。

“那爲什麽還在讀高中?”顧七不解的問道,他記得那部美劇裏sheldon的智商是一百八十七,十二歲就上大學了,夏榮看起來已經有十七八歲,應該和班裏的同學差不多大。

“想攻讀博士學位得去上大學,我不知道能不能适應大學生活,先來高中試一試。”夏榮說着停下筆,把筆記本放到顧七面前。

滿滿滿了一頁,将一道并不複雜的立體幾何餘弦值問題剖析得淋漓盡緻,甚至寫了不少小學、中學就能學到的基礎知識,仿佛數學老師用了整節課來講解一道例題,看過之後就再也不會忘記。

“謝謝。”顧七對照着數學書看會了這道題,把筆記本還給了夏榮,又問:“你手背上的那些符号代表什麽?”

對于禱師來說,符号、圖騰都是需要關注的東西,一些和人類一同生存的“魑”類存世甚至會在自家門口,畫上代表他們那個族群的符号。

“是用來代替數學公式的符号,全部寫出來的話手上寫不下,這樣寫比較短。”夏榮看着手背,想了想,又在第二行後面添了一個符号。

這一天平安無事,顧七向夏榮請教了很多問題,夏榮在下課時直接口頭幫他解答,上課時則直接寫在筆記本上,幾乎寫了半本筆記本,她确實聰明,無論是什麽問題,看一眼就能立即給出答案,而且所有答案都很淺顯易懂,到下午的時候,她大概知道了顧七的學習水平,注解少了很多,但對顧七沒有任何影響。

顧七一直呆在教室裏,隻有中午和徐佩蓉、曾雨去吃飯的時候才離開了一會,一天時間,他學到的東西比其他同學一星期學到的還多。

沒出教室,曝光率減少了很多,但因爲高進和陳成城都沒來上學,很多同學一肚子問題沒地方去問,關于顧七的讨論反而更加熱烈了。

下午放學後,顧七和徐佩蓉回到家、做好飯,還沒吃完,就有一隻貓跳到了廚房外面的窗台上,毛色是深淺不一的黃,自己推開窗戶,靈巧的從鍋碗之間穿過,跳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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