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旋轉着,攜着無可抗拒的穿透力,鑽進了毫無防備的前額。
肖淩眼睛大睜,才發現死神的逼近……
下一秒鍾,他感到自己的後腦高高的隆起,像被捶碎的西瓜一樣爆裂。
紅的血白的漿,半邊頭骨的碎片,追随着旋轉的子彈,湧出頭顱,染紅了雪白的牆壁,潔淨的床單。
碎片紛飛如煙花綻放,電光四起似蛇蟲穿梭,紅白的血肉似潑墨作畫。
攜着滿懷的疑惑、不甘……肖淩臨死前奮力擡頭。那站在病房門口獰笑的持槍兇徒,竟然是……竟然是,自己?!
呼~~~哈~~~肖淩猛然從病床上坐起。
原來是個夢啊!肖淩長長的松了口氣,心有餘悸的擦冷汗。
手掠過冰涼的額頭,依稀殘存着子彈一路飛來,穿透前後顱骨,在腦裏翻滾攪動的感覺。
太真實了!
啧,倒黴催的啊,連做夢都這麽詭異恐怖!肖淩咂咂嘴,這兩天真的是流年不利啊!
事務所好不容易開張,接了單買賣,混進傳銷團夥找人,找到地頭進去聽了沒一會兒,就被沖進去的警察叔叔拎警局了。
好說歹說,唾沫都幹了總算解釋清楚,脫身出來趕到傳銷的樓下——電動車還停在這兒得騎回去呀——掏出車鑰匙,插進鑰匙孔,一扭,燈沒亮,再扭,還是不亮……
靠,哪個小偷這麽缺德,把車電瓶給拎走了!
無可奈何,隻得蹬着沒電的電動車回家……足足二十多裏!本來也不以體力見長,累得他是兩腿發軟,大汗淋漓,滿眼冒金星。
結果一進門,事務所被翻的一塌糊塗,十幾歲的小賊左手拎着筆記本,右手拎着充電器,正要從窗戶跳下去。
靠,不帶這麽欺負人的!一天不順,氣急敗壞的肖淩當即就沖了上去。
結果就是,蹬車太累,腿軟失足,小偷直接被推出窗戶摔到骨折,他也從窗戶栽下去,摔的輕微腦震蕩,筆記本屏幕、鍵盤和充電器被壓到一起,徹底報銷了……幸虧是二樓。
警察叔叔來之後一問,小偷偷東西肯定不對,但人家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你推下樓摔到骨折,這屬于防衛過當了。
腦震蕩和筆記本的損失自己負責吧,看在你今天進過一回局子的份上,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小偷的醫藥費也不找你要了,幸虧是二樓。
唉,這都怎麽回事嗎!什麽爛事都撞一起了!肖淩歎一口氣,扭頭向窗外。
這間病房位置倒是不錯。
醫院病房區是一座環形樓,樓的中間是花園天井,從靠窗的病床看下去,正能看到院子裏的姹紫嫣紅,層巒疊翠,風景極美。
而且,雖然是三張床的普通病房,兩張床都空着,一張一直沒人,另一張白天出院。
一個人占了一間病房,要空間有空間,要景緻有景緻,簡直vip病房的待遇嗎!
苦中作樂的想着,肖淩翻身爬起,捧着仍微微作痛的腦袋,走進洗手間打算擦把臉。已是夏至時分,天氣開始熱了,剛才的噩夢又出了一身的汗……
剛剛打開水龍頭,猛然一聲咆哮傳來,吓的他一個哆嗦,水撩了一褲裆……
“你,你,你是叫肖淩吧,我記得你,五零六房的,追賊摔成了腦震蕩。誰讓你出來的!還打扮成這個樣子,你這是住院呢?還是相親呢?……”
“傷沒好就胡亂下地走動,這萬一出了事,是你負責,還是我們醫院負責啊!”
“沒,沒,護士長,我沒有啊……我就是來洗把臉……”更年期護士長的大嗓門,肖淩不是第一次領教了。
本能的抱頭向後辯解起來,說了兩句,募然意識到了情況不對。
身後根本沒人,而且……護士長那大嗓門沒有前幾次聽到的大,依稀是隔了段距離的。
這是……什麽情況?那說的,分明是自己嗎!就算這層病房還有另一個叫肖淩的,五零六病房總沒錯吧?
肖淩心中生疑,忍住被吼的益發疼痛的腦袋,出病房向護士站,聲音傳來的方向行去。
趿步來到拐角,他探頭向外望,猛然凝住了。
護士站前,更年期的護士長果然正在口沫飛濺的訓斥……自己!
另一個自己!
西裝筆挺,穿的人模狗樣的自己!
沒錯,肖淩揉揉眼睛,再三确認,但怎麽看,那就是自己,雖然自己從來沒穿成那個樣子,天天照鏡子,自己還能認錯嗎?
即便肖淩生平最喜歡推理遊戲,小時候理想是當柯南,長大了理想是當福爾摩斯,也一瞬間大腦抽筋有點回不過神來……
難道是……是失散的雙胞胎哥哥弟弟?沒聽老爹老娘說起過啊!
又或者是,傳說中的易容術!擦,真有那種東西嗎?
冷汗沿着肖淩額頭涔涔而下。猛然他抽身縮頭。
另一個“肖淩”似乎察覺了注視,扭頭看了過來。
沒錯!那就是自己!差點對眼,肖淩益發确認了推測!
活見鬼了!一股寒意從脊背蹿上發梢,他情不自禁想起了剛才做的那個詭異的夢……
仔細想想,夢中兇手那個自己,正是穿着這樣的衣服,做着這樣的打扮,猛然進門,掏槍幹掉了病床上的自己。
難道,那不是個普通的夢,而是預知夢!……
敢不敢再離譜一點!?
不管了,趕緊走,必須走……耳膜上血管鼓動,将擂鼓般的心跳聲傳入耳中。肖淩返身向後,然而,走廊空蕩蕩的,自己的腦袋暈乎乎的,又能走到哪裏呢?
就在這個時候,護士長的訓斥似乎結束了……
可以聽到另一個自己低三下四的說了幾句,向這個方向走來。
肖淩迅速調整角度,利用病房玻璃門的反光查看……
果然來了!而且……他又一次确認了,對方的确要殺自己。
夢中那把殺死自己的手槍,已經攥在對方手裏了。正在上消音器,就像電視電影裏演的一樣。
怎麽辦?怎麽辦?必須要找點東西防身,這樣赤手空拳的可不行!一邊後退一邊思索,猛然肖淩眼睛一亮,沖回了自己的病房。
病床邊床頭櫃上擺着一個玻璃瓶,玻璃瓶裏裝着赤紅的粉末,是出院的中間床病人留下的。
那是個四川人,吃飯無辣不歡,特意留下這瓶據說是変态辣,讓肖淩感受下四川人的豪爽。
変态辣,就靠你了!三步并做兩步蹿回床邊,将枕頭塞進被窩,把被子撐的高高隆起,肖淩抓起辣椒瓶躲進了廁所。
打鼓般的心跳總算削微的放慢了一些。辣椒瓶很好,正好啊……不會傷人。
萬一這事兒是因爲自己腦震蕩出現了幻覺,或者是有其他什麽誤會……用這東西,好歹可以說是惡作劇。
要是拎着桌椅闆凳把人拍翻,萬一拍錯了,被當成精神病送進青山醫院,可就沒地方說理去了!
明明隻有幾秒鍾,躲在廁所裏的肖淩,度日如年……
腳步聲在病房門口停住了,轉向走進了屋裏,廁所門上,黑影飄了過去……下一刻,“biubiu”正是電影電視上,裝了消音器的槍的聲音。
肖淩猛然推開廁所門,一瓶辣椒面劈頭蓋臉灑過去,同時箭步如飛,貼地一個标準的躲避滾翻,蹿出了病房,跟動作明星似的。
“biu!biu!當!”殺手肖淩也反應極快,意識到情況不對,回身射擊。
“啊~~~”三槍之後,殺手肖淩臉色猛變,抱頭慘叫起來,変态辣椒粉發作了!
他淚水長流,辣椒随着呼吸鑽進了鼻子還有肺部……
“是……是誰?阿嚏!這不可能!不可能!阿嚏!阿嚏!”歇斯底裏大叫着,鼻涕口水眼淚混作一團流了下來。嗆的天翻地覆,欲仙欲死!
越噴嚏越難以呼吸,越難以呼吸就越想呼吸,越想呼吸就越會吸入越多的辣椒粉……
就仿佛上岸的魚一般,初時還能竭力的掙紮扭動,很快的連掙紮的力氣也沒有了,漸漸的倒伏不動……猶自滿臉的不可思議。
聽到手槍掉在地上的聲音,肖淩就轉回來了。捂住口鼻,蹑手蹑腳……
起初是死裏逃生的慶幸,可這家夥漸漸竟然不動了?
不對勁啊。変态辣再辣,不應該能辣死人啊!
防狼噴霧就是這東西做的,全然無毒副作用,才被當做普遍的防暴之物。
仔細瞧了一瞧,肖淩猛然腦袋一懵,血,這家夥的身下竟然有血,正不斷的滲出來?
怎麽會,自己根本沒……對了,剛才三聲槍響有一聲聲音特異,或許是打到哪裏跳彈反彈了。
這,這不會又算防衛過當吧?不過,自己殺死自己,這事兒又要怎麽解釋啊?說我跟這家夥沒關系,别人信嗎?
正心慌意亂,忽然腦海中一個古井無波的聲音響起:“恭喜你,幹掉了來自異時空流的入侵者。作爲獎勵,給你一個機會!”
天命程式安裝準備,初始化完畢,與時空主宰網絡對接完畢,基礎資料下載中……
時空泡載入完成,平行位面設定完畢,異常幹擾清除中……
忽然一些莫名其妙的信息,強行湧入了肖淩的腦海。閉上眼睛,大腦依稀變成了一個顯示屏,源源不斷的代碼仿佛瀑布般傾瀉而下。
與此同時,倒在地上的另一個肖淩忽然變成了發光體。
好像沙雕被海水慢慢的浸潤垮塌,身體慢慢的裂解成了紅黃藍三色的光,仿佛螢火,從身體上溢出,緩緩的竟飄到了肖淩的身上。
地面上的玻璃碎片,一片片聚合起來;翻飛的辣椒粉末,則如同錄像倒帶,從氣團聚成了粉末,重新裝回了玻璃瓶裏。
房間内外鑲嵌的子彈,也一顆顆倒飛出來,消失的無影無蹤,包括留下的彈痕。
虛空中,隐隐有水波蕩漾,每一圈蕩漾,便有一些細節得到了修複。
前後不過幾秒鍾,一切便恢複了原樣,仿佛從來沒有一個人,攜着槍支悍然闖入一般。
不過這些,肖淩根本無暇注意。他頭痛欲裂,抱頭蹲在了地上,正努力的消化着腦海中的訊息,理解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