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知道他家并且能把孩子從小區抱出去,看來他們是做了很久的工作了。
甯至謙如約來到咖啡廳,娟子也是哭得眼睛腫成個核桃,現在還在流淚。
他在她對面坐下,娟子叫了一聲甯醫生後就一直哭。
“蔡大媽還好吧?”他平靜地,淡淡地問了一句,算是開場。
娟子點點頭,“恢複得不錯,還得謝謝您,就是行動還有些不便,傍晚您去我家的時候,沒能出來。”
“那說說甯想吧。”他道。
提起甯想,她又激動起來,一直流淚。
他看了下手表,耐心地等着。
娟子自己也覺得很失态,努力地控制着情緒,“對不起,甯醫生,我是來找您說甯想的事。甯想是我兒子。”
這是他所預料的,他還是沒說話,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娟子眼淚流個不停,“我懷孕的時候年紀還輕,家裏沒錢,孩子的爸爸是個不負責任的人,我本來想,生下來怎麽難也自己帶着的,可是沒想到是個不健康的孩子,我也打聽過,孩子就算做了手術也很有可能是個廢人,更何況,我連手術費也湊不起,我哥和嫂子又是那副德行,所以……我把他……把他放在你們科室門口,希望能有個好心的醫生能救救他。我有關注這個孩子的,知道他做了手術,也知道你們在找家人,我不敢露面,一是怕這樣的孩子以後健康有隐患,還要花很多錢,我花不起,二來,也是覺得,孩子跟着我連生活都成問題,不如給福利院。後來,我聽說醫院醫生收養了他,我心裏放心了,跟着醫生比跟着我強,我天天給收/養/孩/子的醫生祈禱,祝他好人平安。然後,我就外出了,跟着去邊境做外貿生意,白手起家,這幾年才賺得了些錢。”
“所以,你現在的打算?”他在衡量,這個女人如果想要回孩子,他該怎麽辦?
“我之前從來沒想過找回孩子,真的。那天在科室裏第一次見到他,我就知道是我的孩子,跟他那個不負責任的爸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一下就心疼了,我悄悄打聽,總算知道這個孩子就是當年醫生收養的那個沒人要的病孩子。可那時就算我再心疼,我也沒想過要回來。您把孩子教得很好,我偷偷地觀察他,去幼兒園附近守着等着看他,發現他既有禮貌,又特别愛笑,我那時想,甯醫生是把他當親兒子看待的,既然這樣,不如不去打擾,免得孩子難過,而且,說實話,我自己也有現任老公了,我不太想他知道我這段過去,我隻是想趁我還在這兒這段時間多看幾次孩子,誰知道,竟然被我哥發現了,他知道我過去有個孩子的,于是盯上了,今天居然把孩子虜了回來,還把真相都對孩子說了!對不起,看到孩子知道真相的表情,我心都碎了……”娟子頓時泣不成聲。
甯至謙将桌上的餐紙盒推到她面前,靜靜地等她。
等到她哭得不那麽悲切的時候,他才說,“你哥把甯想帶回去,鐵定不是特别喜歡這孩子,要領回去養吧?他想要什麽?錢?”
娟子被他這麽直言說得十分難堪,“是,他就不是人,眼睛裏隻有錢,他官司輸那二十萬一直不服氣,我也沒告訴他你轉給我了,我是想給我媽留着養老的,省得又被他從我媽那裏糊弄走。所以,他想通過孩子把這錢再從你那裏摳出來,意思是要拿孩子跟你談判,大概也是打聽到你們家特别疼這孩子,必定舍不得,盤算着你家家境……家境又好,要個幾十萬不成問題……”
“所以,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是……”他不緊不慢地說。
“甯醫生您别誤會,我絕對沒有幫着我哥訛錢的意思!”娟子慌忙擺手,“我隻是想把這件事跟你說清楚。”
她低頭想了想,又道,“再者,我知道自己對不起這個孩子,孩子不知道也就罷了,就當沒有我這個媽媽,跟着你們高高興興地生活,可是,現在既然知道了,我還是有些不忍心的,到底是我親生的骨肉,如果知道有媽媽,媽媽又不要他,他一定難過極了,心理也有陰影。所以,我想……想跟孩子好好道歉,然後把他接回我身邊來……”
說完,唯恐甯至謙生氣,連忙又道,“甯醫生,我知道您對這個孩子好,把一個病怏怏的孩子帶得這麽健康活潑付出了很多心血,我……我會補償您的,這些年您的花費,我都會補償給您,我也知道,您付出的心血是不能用錢來衡量的,我……我也隻能感謝了。”
“那你現在的家庭呢?”他心裏已是起了風浪,不過,卻不動聲色。
娟子眼裏還是閃過一絲遲疑,不過馬上堅定地說,“我會盡力說服他。”
他緩緩點頭。
娟子臉上喜憂參半,“那甯醫生,您的意思……?”
甯至謙正色道,“第一,你的故事我聽完了,但你是不是甯想的媽媽還有待進一步查證,這個得做親子鑒定才行。”
“那是當然!必須做的!”娟子連連點頭。
“第二……這第二第三還是做完鑒定再說吧,假如弄錯了,一切都是空談。”他站了起來。
“好的,那甯醫生……我們什麽時候去做鑒定?”娟子發現事情進展得比自己想象的順利,喜悅之情已經不加掩飾。
甯至謙拿出手機,“等我電話吧,這個号碼是你的嗎?”
“是!是的!”娟子忙道。
甯至謙準備掏錢買單,娟子趕緊道,“我已經先付了的……”
他也沒再說什麽,這個地方,他不想再多待一秒,這個女人,也不想再多說一句話,總之,他在這坐了十幾分鍾,聽了一個故事,一口水也沒喝,便走了。
隻是,那又何止是一個故事?
他走出咖啡廳,手機震動了一下,這次是短信提醒。
他一看,來自流筝的信息:甯想找到了嗎?
他回複:找到了。
阮流筝在另一端捧着手機,終于舒了口氣,手指飛快按動,寫下了生日快樂這幾個字,可轉念一想,又删去了,好好地擱下手機充電,打開電腦工作。
甯至謙回到家的時候,甯想還在等他。
其實經過了這麽一折騰,甯想已經累了,很勉強地在撐着,等爸爸回來,眼睛一翕一翕的,聽得門響,馬上精神一震,跑了過來。
“爸爸!”他還是光着腳的。
“把鞋子穿上。”甯至謙道。
“好。”立即跑回去,重新穿上鞋。
溫宜則道,“一直在這等爸爸回來,瞌睡得都撐不住了還要等。”
甯想拉着甯至謙往琴房跑,“爸爸,快來!”
甯至謙跟着他進去,陪他一起坐在琴凳上。
甯想的手背被狗咬的地方還有個疤,不過已經完全不疼了,隻見他打開琴蓋,兩隻小手開始在琴鍵上熟練地彈起最近學的練習曲。
短短的一首,他弾了三遍,然後仰頭對甯至謙說,“爸爸,想想祝您生日快樂!”
他看着兒子可愛的小圓臉,忍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謝謝。”有些話,忽然就不忍說了,那就幹脆等到做完鑒定吧……
“爸爸,想想今天陪您睡覺好不好?今天您生日呢!”甯想眼睛裏閃過狡黠。
甯至謙一笑,美其名曰陪他睡,其實就是想和他睡,孩子終究是孩子,再如何讓他成爲男子漢,骨子裏還是個黏人的孩子,更何況,這孩子今天還承受了那麽多打擊。
“好。”他爽快地答應了,喜歡看見兒子眼中的狡黠。狡猾的小家夥有時候總喜歡耍些小聰明來達到自己的願望,大多數時候他都會假裝上當,滿足兒子的願望。
甯想很是開心,打了個呵欠,困意上湧。
“走吧,睡覺去。”甯至謙起身,帶着他離開琴房。
溫宜卻走過來了,柔聲道,“兒子,生日快樂。”
他微微一笑,“謝謝媽。”
“今晚你都沒能好好吃頓生日宴,全被攪和了。”溫宜看着自己的孩子,心裏也是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