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夢強出了辦公室，來到路燈所大院，發現八名保安分列大門兩旁挺胸站立，大門緊鎖，如臨大敵.

“敬禮。”保安隊長許世傑在門衛室見到劉夢強過來，跛跑幾步來到大門口，向劉夢強敬了個禮，八名保安也立馬立正敬禮回應。

劉夢強停住腳步，回了個禮，心想今天都怎麽了，開始司機鄭新在所長辦公室給他敬了個軍禮，現在越戰老兵許世傑又帶着從保安公司召來的八名退伍軍人給他敬軍禮，這事兒弄得，這些個退伍軍人還真把劉夢強當成首長了。

劉夢強回個軍禮後，本想勸說一句許世傑往後不興敬軍禮的話，又怕傷了一位退伍老兵對領導的敬重之情，劉夢強當然知道許世傑是真心的把他當成首長了，軍人很血性，但更重感情。

“許老，你可真把大院當成軍管區了呀。”劉夢強指着八名威風凜凜的八名保安，呵呵笑道。

許世傑撓撓頭，嘿嘿笑着：“劉所，這不前幾天出了打砸所大院的事情，現在咱們是加強戒備，搞出氣勢來可以起到威懾作用嘛。”

劉夢強點點頭，說道：“那到也是，不過，現在全縣都在打黑除惡，陰國雄也抓起來了，想必也沒誰來搗亂的。”

“呵，搗亂也不怕，在劉所領導下，連陰國雄都萎掉了，荷池鎮上也就沒誰再敢來咱大院鬧事了。”許世傑滿不在乎的神情，見劉夢強夾着公文包要出去辦事的樣子，又道，“劉所，小鄭剛不久開車出去了，要不你到值班室坐會，我現在打個電話叫小鄭來送你。”

“不用了，是我讓小鄭開車去保養的。我前面走走，到時用車我會打電話給小鄭的。這大熱天的，你們很辛苦，差不多就讓小夥子們輪崗休息吧。”劉夢強說着已走過值班室，臨走不忘關懷下值班的保安們。

“劉所放心，咱們這些兄弟都是當兵的出身，在這站個崗值個勤比起部隊來那簡直就是享受了。”許世傑說話帶着幾分自豪感。

劉夢強也沒說什麽，朝保安們微微一笑，便邁開大步朝縣醫院走去，有一夥退伍兵爲路燈所保駕護航，又有許世傑和縣公安局副局長章振武這層關系，再加上連荷池鎮上的地痞陰國雄都栽在了他們的手裏，想必以後路燈所是安全無虞的。

有目的性地來到縣醫院，所謂睹物思人，萬芳的印象便漸漸占據了劉夢強的腦海，雖然想起前幾天萬芳和神馬上海來的骨科醫生手挽手的情景令人心裏不舒暢，但想到有可能再次見到萬芳，劉夢強的心裏又一陣驿動，人生不能留遺憾，尤其是愛情。

不管萬芳和那個上海醫生是什麽關系，劉夢強必須要見到萬芳當面問清下萬芳，她是不是還愛他，然後劉夢強才會死心。

憑現在劉夢強在松林的社會關系，想要在縣醫院問詢出萬芳來并不難，其實劉夢強隻要打個電話給萬芳馬上就可以求證，但越是隔久了沒與萬芳聯系，就越是不好意思打電話，反倒是甯願暗中問詢萬芳的消息。

劉夢強再次來到縣醫院門診大樓的六樓，也就是骨傷科，他清楚地記得在這裏曾問過一個護士說是上海來的骨科專家專門趕到松林縣醫院來做了一台骨科手術的，所以劉夢強直接到六樓的護士站問詢，得到的答複是縣醫院确實沒有叫萬芳的醫護人員，但前幾天來做骨科手術的上海專家倒是問出了名字，叫牛仁，是省城臨江省醫一附院的坐診專家，那天是應邀來松林會診一台疑難病情，正好遇上了一台腿部截肢手術。

其他的，醫院的護士們也不知道太多的情況，不過，從護士那兒得知上海來的專家來自省一附院，劉夢強便确證了萬芳确實與那位上海骨科專家牛仁一起來過松林，因爲萬芳就是在省一附院實習的，而且聽萬芳說過她就在一位上海的專家名下實習。

至于萬芳是不是真的和上海那位叫牛仁的骨科專家有一腿，劉夢強卻是無從考證，反倒心裏添賭憋得難受。

站在六樓的過道裏，望着縣醫院的停車場，劉夢強再次浮現前幾天那位上海專家彬彬有禮地十分紳士地給萬芳打開副駕駛室門的情景，心裏百般滋味，父仇未雪，女友又不知是否心有他屬，這樣的人生到底怎麽了？

“不行，必須現在就打個電話給萬芳。”劉夢強已經錯過了陳曉緣，他不想再因爲自己的怯懦而錯過萬芳，隻要萬芳承認她不再愛他，那他就将對她從此再無念想。

劉夢強拿出手機，稍稍猶豫了下，最終鼓足勇氣撥打萬芳的電話，還好，一打就通了，而且僅僅響了兩下，對方就接了，但卻沒有出聲。

劉夢強喂了幾聲，對方依舊沒有回話，劉夢強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站在醫院六樓的電梯過道裏，拿着手機的劉夢強沉默了好一陣，就聽手機裏傳來一陣微弱的啜泣聲，聽得劉夢強心裏一緊，忙道：“芳芳，是你麽？你别哭呀，你說話呀。”

“強子，我想你了……”終于電話裏傳來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的聲音，萬芳壓抑許久的感情，一瞬間爆發，就如洪水般傾洩而出。

“芳芳，我也想你。”劉夢強一時感情觸動，脫口而出，關心地問道，“芳芳，你現在過得好嗎？”

“不好。”

劉夢強心一緊：“對不起，是我不好。”

“不要你說對不起……”

“芳芳，你還會來松林嗎？”

“你怎麽知道我去過松林？”

“我現在就在縣醫院，前幾天看到你來過。”

“那你幹嘛在醫院見到我還不和我打招呼？”

“可你來松林不是也沒和我打招呼嗎？”

“我們是臨時趕來松林會診一例疑難病症的，真的來不及和你打招呼，再說，咱們許久都沒聯系了呀。”

“是嘛，是你們，所以我不好打擾你們。”劉夢強将話題引到縣醫院，當親耳聽到萬芳說“我們”卻不是指他和她兩人時，心裏一股酸酸的味道，語氣明顯的不那麽溫柔了。

“什麽嘛，那是我幹爹，也是我的實習導師，全國有名的骨科專家牛仁教授好不好？”

“好。”劉夢強一時語塞，是真的錯怪了萬芳嗎？

“好了，我這兒馬上有台手術，就不閑聊了，過幾天我會去松林再和你聯系的，好不？你可别又見我不認我哈？”

“怎麽會呢，我歡迎還來不及呢。”劉夢強從萬芳的語氣裏感受到了萬芳的心情現在比起剛接電話時好多了，從前那個陽光開朗的萬芳回來了，如果萬芳在身邊，他真得會用力擁抱她的，以解多日愧疚念想之苦。好男人怎麽能讓心愛的女人流眼淚呢……

“那好，挂電話了哈，手術車過來了。”

萬芳一句挂電話，劉夢強的心裏卻一陣空虛，和萬芳一番通話，劉夢強仍然沒搞清萬芳和那個叫牛仁的幹爹教授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關系？

牛仁之于萬芳又是幹爹，又是教授的，到底幾層意思？電話過後，雖然經萬芳親口說出了她想他，但劉夢強的心裏依然不得勁，就是因爲出自萬芳口中的“幹爹、教授”四個字令劉夢強心裏一陣不爽。

劉夢強文學功底深厚，盡管他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對于中國文字的博大精深，劉夢強是深有體會的，有人說教授不是教授，是叫獸。幹爹不是幹爹，是爹幹。幹女兒不是幹女兒，是幹女兒的意思。

不過，劉夢強縣醫院走一趟，好歹有些收獲，和萬芳又建立了聯系，至于那個幹爹牛仁和萬芳到底是幹爹還是爹幹的關系，劉夢強一時也沒法理清頭緒，不是劉夢強思想龌龉，隻是劉夢強心裏太在乎萬芳，才會對萬芳和那個幹爹牛仁手挽手的舉止生出許多的聯想。

劉夢強離開醫院後，心情比之前舒緩了許多，獲悉萬芳過幾天要來松林，心裏自然多了幾分期待。

眼下，劉夢強還有幾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一是要在近幾天寫出一篇有份量的城管征文，二是就副所長陰國兵負責的迎賓大道路燈改造工程進行充分調研作好兩手準備，三是得和松林方面的熟人再拉近下關系，比如荷池派出所所長許茂，縣委副書記毛緻遠的秘書林文棟，縣公安局副局長章振武，還得抽時間去市裏拜訪下前女友陳曉緣的表哥胡帥，市紀委糾風辦的毛文，市城管局副局長陳貴珍，當然有可能還得去市公安局拜訪下在江東大學校門口遇到過的警官老胡，還有黑道青龍幫主秦龍。

這是個關系網遍布的時代，對沒有任何背景的劉夢強來說，想出人頭地，就必須要學會借勢，必須将自己已有的關系再鞏固，再發展新的關系，隻要一門心思向“前”看，一門心思爲了當官，就一定能仕途輝煌騰達，也就能爲父雪恥了。

劉夢強再次回到路燈所，在所裏簡單用了下午餐，稍事休息，便靜下心來琢磨城管征文的事，提筆起了個醒目的标題“人民城市人民管”，他要從以人爲本的角度來論述松林縣城市管理的現狀及方略，認證要想真正做好城管工作，就一定要轉變現有的政府城管職能，城市管理不是城市管理人民，而應該是人民管理城市，人民城市人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