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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百裏之外,濟席哈率軍在一處不知名的河灣已經安營紮寨三天了。
按照四位将軍的約定,這次所謂的“西征”隻不過是在蘇武湖畔初戰告捷之後的又一次戰術試探而已。畢竟,用濟席哈的話來說“打得十分不過瘾”!在這種情緒指引下,濟席哈一定要将蒙古旗兵和漢軍混編組成一支“西征軍”爲大将軍去做個大大的斥候!
藍拜自然樂見事成,反正也是不用調動他的麾下——滿洲鑲藍旗。石廷柱也無可無不可,他相信濟席哈的能力和七千大軍的威力。于是,濟席哈如願以償的出發了。
出征之前,濟度語重心長的交待說,現在這片極北之地已入深秋,料想隆冬季節必定天寒地凍,否則羅刹人不會相隔不遠就修築一座城寨。其中深意,雖然首先是互相通達,由遠及近,但防寒過冬的用意也是明顯的。于是,說是三千漢軍,漢軍旗人的數量總數卻足足有四千多,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兼做匠役的,是通過業已形成的驿路陸陸續續從長城以南增補而來的,并且這些漢軍準備了充足的糧秣和器具,以備越冬之用。
濟席哈也不冒進,往往是行軍一日,休息一日,并且廣布斥候,四處打探。但從烏蘭烏德出發之後,他先經過不久前全殲羅刹運糧隊的老戰場,然後沿着羅刹人簡陋的驿路一路北上,卻始終沒有再發現任何羅刹城堡、村寨。随行的布裏亞特人,也說不太準最近的羅刹據點在何處,隻知道他們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出現在自己的領地,來征收毛皮和稅金。
濟席哈可是一個閑不住的主兒!
數日之前,在祖先崇拜的一名布裏亞特向導的要求下,他的一支小部隊沿着從蘇武湖流向北方的一條叫做“安加拉河”的河道北上,果然發現了一座被羅刹人稱作“布拉茨克”的小城賽。拿下他實在是算不上多大的軍功,也就是半天的功夫。三千漢軍就破城而入,俘獲羅刹兵丁、民人合計五百餘。
這場小規模的戰鬥,甚至沒有動用神威大将軍火炮,而是采用了攻城梯這種原始的工具。盡管如此。城内爲數不多的羅刹士兵也被漢軍的如幕箭羽吓得夠嗆,還未開展就死傷、逃亡了過半。就地取材用楊樹桦樹做成的攻城梯,高度與城牆十分貼合,第一次沖鋒就順利登城。
據說當時身先士卒的幾個軍官爬上城頭之後,還頗費力氣的才找到了幾個早已經吓得半死的守軍。隻砍了一個腦袋,餘下的羅刹人就叽噜咕噜大呼小叫,稀裏嘩啦跪成一片了。更可笑的是,當清兵沖入城中最大的建築——一座羅刹廟的時候,城主竟然渾身顫抖的跪在神像面前不住祈禱,也就是束手就擒了。
對這些俘虜。濟席哈可是動了腦筋。他學着濟度的做法,先對其中“有用”之人——工匠、軍役人員等等,詳加甄别,然後立即登記造冊,直接充入了自己軍中。其餘之人。大約有四百多,就按照來時的路途委派一彪人馬先行押解回烏蘭烏德了,順便将戰鬥結果誇大了一些,變成“陣戰殺敵一百、俘獲生人五百餘、傷重不治二百”上報給大将軍濟度。
這是“潛規則”都這麽幹,無可厚非!
隻是。濟席哈已經開始有些拿捏不準了——既然蘇武湖北邊也發現了城寨,而西邊卻似乎暫時沒有動靜,那大軍接下來何去何從?北進,誰能擔保這個“布拉茨克”不是極北之地唯一的一座城池了?白跑一趟事小,将自己的兵士困在冰天雪地挨餓受凍那還了得?若要西進,又一時半會兒沒有個明确的目标。怎麽能夠讓人放心前行?
好在他躊躇了不多久,濟度的軍令就沿着他身後剛剛建成的兩個驿站趕了過來,讓他的部隊緩緩“西”行,不久就會有明确的軍令下達,屆時自然知曉何去何從了。
既然如此。濟席哈就心安理得的幹脆安營,不再挪動了,盡管斥候還是每日必派,并且絡繹不絕。
至于爲何幾天之後就會有明确軍令,濟席哈不知道,也懶得知道。若要思量蛛絲馬迹,似乎和出發前就說要押解到烏蘭烏德大帳之中的那兩三個羅刹使臣有關系。當日濟度似乎也說到過,若是能夠招降他們、納爲己用,三萬大軍也就不必摸着石頭過河了。但這都應該是濟度這個大将軍考慮的事情了,濟席哈毫不在意。他更關心另一個人
蒼天有眼,這三天裏唯一可以稱得上好消息的,就是濟度終于答應他:烏恩其可以歸于他的麾下了!濟席哈的親兵看着老帥的高興勁,甚至懷疑這三日按兵不動,其實是在等待這位初出茅廬就大名鼎鼎的烏恩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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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幾近黃昏了,烏恩其卻止住了一路狂奔的戰馬,在那處十分熟悉的昔日戰場信馬由缰。身後,剛剛從蒙古鑲藍旗劃歸自己指揮的一個佐領的手下也是魚貫而行,表情凝重。
“弟兄們,烏恩其來看你們了!”
終于,走到了那一處當日半個佐領的清兵和哥薩克騎兵浴血厮殺的河谷空地,烏恩其高呼一聲,滾鞍下馬。身後除了按照規矩四散警戒的人,二百多号鑲藍旗士兵齊刷刷跪成一片!
清初,八旗清兵戰末者,都是會按照滿洲老俗火化之後,将骨灰裝入骨灰壇,帶到班師回朝之時一并帶回,然後輾轉送回關外老家求得入土爲安。所以,這片昔日的戰場如今早已打掃趕緊,并不見任何戰鬥過的痕迹。
但,這卻是烏恩其終生難忘的地方!在這裏,他手下百十号人戰死将近一半還多,餘下的包括自己在内幾乎都挂了彩!這樣的戰績,對于所向披靡日久的八旗軍來說,實在是算不上光彩!可以說,烏恩其雖然升了官,卻始終心懷對所有當日麾下的愧疚之情,也始終不得化解。今天經過這片傷心地,他必須停下來祭拜一番,以求心裏安慰。
“弟兄們,都是我我烏恩其誤了你們的前程!早知道這幫子羅刹匪軍戰力不低,兄弟我絕對不會帶着你們以少打多!但你們死得其所,你們的死換來了我大軍的旗開得勝!”烏恩其面向戰場,一邊徐徐灑下三碗水酒,一邊輕聲念叨着。
“你們放心,我烏恩其會用更多的羅刹匪兵的人頭給你們賠罪!大将軍也在給朝廷的捷報中一一奏明了你們的名号!朝廷的體恤一定會盡快送到你們身後的父母妻兒手中!你們放心,你們的老父老母就是我烏恩其的親爹娘!你們未成年的兒女”
“牛錄章京大人!”
突然,身後傳來那個剛給他做親兵不久的小兵丁的急切呼喊。
“喊什麽!沒看見我在祭奠那些死難的袍澤嗎!”
烏恩其被突兀打斷,怒不可遏,甚至将手中馬鞭緊緊攥在手中,就準備回頭好好教訓一頓這個不長進、不長眼的菜鳥親兵了!
“大人贖罪!”
親兵吓得不輕,好在還算機靈,急忙學着身邊人的樣子,先跪下來給那些未曾謀面的牛錄章京大人的老部下叩頭,這才平息了烏恩其的怒火。
“說,何事?”烏恩其有些無奈。
自己那半個牛錄消耗殆盡,匆忙之中補充過來的弟兄們對自己還是不夠了解,互相之間總是有一些隔膜的樣子,全然不似當日那些出生入死、生死與共的兄弟。好在一戰之後幸存下來的老部下,現在都或多或少的得到了提拔和重用,成爲這一隻新的牛錄的骨幹。但,要想形成牢不可摧的戰鬥力,多少操演、訓練都不夠,關鍵是要在真正的戰鬥中磨砺他們,讓他們生死與共之後,才能堅如磐石、戰無不勝。這也是他被濟度調配給濟席哈暫領之後,立即點齊人馬匆匆北上的原意——千萬不能落下任何一場可能的大戰!
(本章待續)
《打油詩一首?藏頭》
讀文閱史隻長息正說當年有契機版定圖開皆夙願去來神秘亦難期起身百載光陰渡點盡人間苦與疾中鎮邊夷平海晏文安武定喜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