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弘毅煞有介事的說,要給别科托夫改“姓”,盡管人家當事人還蒙在鼓裏,小爺玄烨卻是早就在肚子裏繞了好幾個“彎彎繞”了。
這本《阿爾巴牛錄花名冊》第一張第一人就是别科托夫,這位現如今正四品的鑲黃旗滿洲第四參領第十七佐領的包衣佐領大人,全名叫做“别科托夫?安德烈耶維奇?羅曼諾夫”,天知道,單單是這個“羅曼諾夫”的姓氏,就讓弘毅十分重視。
再加上今日别科托夫的諸多手下,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他們作爲曆史滄海橫流中的不起眼的小浪花,卻能在自己專長的領域中發揮自己獨特的作用。所以弘毅此時此刻必須對他們更加重視,更加寄予厚望,“滿洲化”、或者說“漢化”,其實歸根結底是“中國化”的進程,就必須進一步加快,以便大用。
與此同時,作爲知書達禮的漢人儒生的代表,杜笃祜和朱昌祚兩人在剛才一開始的時候,盡管努力掩飾,但還是無可避免的表露出骨子裏對這些西方“蠻夷”的不屑與輕視。盡管可用西方文明的優長之處來對他們進行警醒,但加快他們對這一撥羅刹人的歸屬感認同也是必須盡快提上議事日程的。
最後,通過這些日子貝加爾湖畔陸續傳來的軍報,弘毅敏銳的預感到,目前濟度數萬大軍在北方的戰事不會遇到太多的麻煩。但随着貝加爾湖和黑龍江流域“一西一東”兩條戰線同時對俄羅斯展開,屆時就一定不會是如此順利清晰的走向了。越是到那個時候,這些羅刹降人的作用就更加獨特。早日給他們起一個滿洲名,就早一天讓他們名正言順的爲大清服務!
“别科托夫,你父親叫做安德烈?”弘毅在辦正事之前,還是忍不住要稍稍賣弄一番才行。
“主子英明啊!奴才父親的确是叫做安德烈的。”
别科托夫有些吃驚。卻又想起什麽,急忙補充:“怪不得謝爾蓋神甫一直說您是聖母之子、天父之子!”
隻不過,别科托夫這句話看似是在替謝爾蓋邀功請賞,但主旨意思卻與剛才一幫人在皇仆局大堂之内商議如何規避“妖孽”一說的整體氛圍既不吻合。所以。聰明的别科托夫滿臉的虔誠之下。嘴角卻過着一絲壞笑,當然是沖着謝爾蓋的壞笑。不過。這一小小的細節沒有躲過高高在上的小爺玄烨的眼睛。
“呵呵,哪有這麽玄乎?記住了,無論你們怎麽認爲,怎麽說。我,愛新覺羅?玄烨,并非是什麽天父和聖母之子!”弘毅不厭其煩的再次糾正道。
“嗻!奴才記下了,奴才回去就教訓謝爾蓋,不讓他再胡說八道!”别科托夫如願以償,趕緊主動請纓。
“記住就好了,教訓謝爾蓋就不必了。你們隻需記住。我,玄烨隻是當今皇帝和康妃之子,大清多羅貝勒。”
弘毅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虛總是有些不甯。因爲他實在是知道這要是讓後世那幫“皇漢”們知道了,一定會痛罵他數典忘祖,甘願祈求一個滿洲皇帝做爸爸,典型奴才表現,恨不得将其挫骨揚灰!
但放在當時的曆史背景下,弘毅不得不承認,當下的建州女真、有些人眼中的“通古斯辮子”,的确是代表着時代發展的方向之一的。
一個血統純正的“華夏族”,不可能綿延五千年。三皇五帝時代的族人,必須先成爲“漢人”,而後又有南北朝時代的新鮮血液注入,才能創造大唐盛世的獨步天下。
即便如此,一個沒有開放心态和融合渠道的民族,就算獨占鳌頭數百年,也不能逃過曆史的磨練。于是,盛唐之後,漢人迎來了遼宋并立,以緻蒙元鼎革。
百十年後,朱明在蒙古人的基礎上重新發展了漢人的“武功”,大明鐵騎終于再一次和蒙古諸部一同統治了這片北起北海、南抵象郡的廣闊華夏!這也是民族融合的産物!
所以,弘毅始終認爲,用五百年前的“族群觀念”來評判五百年前的曆史沒有問題,但是用今日的“民族觀點”來點評三、四百年前的朝代鼎革,繼而說什麽“朱明之後無華夏”,就不太妥當了,一如用五千年的黃河文明來判斷今日之中國,恐怕會讓看到今日的老祖宗們慨歎“禮崩樂壞”了——至少,現在的孩子雖爲讀書人,怎麽張口閉口就是殺人滅口的事情呢……
哦,當然,除了“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基本人性”還真算是原始勃發了——可惜現如今有幾人能有如此文采?大多數除了一句“我愛你”之類簡單粗暴的直白之外,可能剛知道《詩經》中有一句非著名的“維士與女,伊其相谑,贈之以芍藥”,就以爲芍藥花是定情信物了。
青年朋友們,你可知道這裏的“芍藥” 指的是草芍藥,又名“辛夷”,也叫“江蓠”,是一種香草。情人在“将離”的時候互贈此草,寄托即将離别的情懷。另外,古時,“芍藥”音同“約邀”,情人也借此表達愛慕和願再結良約的意思。而我們現在所說的花如牡丹的“芍藥”,其實是指“木芍藥”而已,别弄混了。
扯遠了,弘毅急忙再一次從飛逝的思緒中将自己強拉硬拽扯回來,繼續說道:
“所以我并非是掐指一算就知道你父親叫安德烈的,而是從你的全名中看出了端倪。”
“哦,原來如此!主子聰穎非凡!”别科托夫也恍然大悟,急忙用一句實事求是的贊揚之詞表達感情,這倒讓弘毅很受用。
别科托夫的名字說明了一切。一般俄羅斯人的姓名由自己的名字、父親的名字和家族姓氏三部分組成。“姓”幫助我們區别這家成員和别人家的成員,“父名”則表示孩子和父親之間的聯系。但父名并不經常使用,而是在表示尊重時和在正式的場合裏使用。所以,别科托夫絕大多數時間裏就叫“别科托夫”。
古羅斯人并不使用父名,在11和12世紀的文獻中才開始出現父名,即:男孩在父親名字後面加上後綴,一般是加上“耶維奇”。女兒一般加上“耶芙娜”。所以,弘毅從别科托夫的父名“安德烈耶維奇”就知道其父叫“安德烈”了。
“别科托夫,你的名字有什麽講究沒有?”弘毅心情一好,求知欲大增。
“回主子的話,奴才的名字‘别科托夫’,在羅刹語裏,其實叫做‘别利亞科夫’,有‘淡黃發男子’的意思。”
别科托夫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下意識用手去後背撸了撸自己的淺黃色長辮子。入華之後,他們所有的羅刹降人早就按照正兒八經的旗人裝束改頭換面、薙發易服。隻是,當年被别科托夫在莫斯科引以爲傲的一頭金發,現在卻成了他很不爽的标志——一條黃辮子,太醒目、太顯眼,太不合群了!
“哈哈,别科托夫,不必介懷。滿人入關,隻不過是換了皇帝而已,天下還是天下人的天下,這裏面有漢人、滿人、蒙古人,也有回子、烏斯藏,等等,自然還有你們阿爾巴人!”
弘毅看出了别科托夫的尴尬,笑着寬慰一句,接着說:
“你是羅曼諾夫家族的?可與莫斯科的那個羅曼諾夫有親緣關系?”這才是弘毅最最關心的事情!
“哦!回主子的話,奴才雖然也姓羅曼諾夫,但的确與羅曼諾夫沙皇……哦!不!羅曼諾夫一等公毫無瓜葛!”别科托夫反應很快,及時糾正了自己的口誤。
“原來如此……”弘毅不得不說,此時此刻他有一點小小的遺憾。繼而,也就重新打起精神,笑着說道:
“既然如此,我看,你可以改滿洲名爲‘别克托’,就全當其爲‘黃發之人’的意思,你以爲如何?”弘毅自作主張創造了一個滿洲新名字。
“别克托?别克托……奴才叩謝主子賜名!”别科托夫念了幾遍自己的新名字,發覺十分上口,至少和其它的滿洲人的名字沒有什麽太大的出入,自然欣喜不已,叩頭謝恩。
“慢着,我還沒說完呢,我再給你起一個漢人的名字。你知道,漢人最終祖宗家族,祖姓數千年一脈相承,所以,你的‘羅曼諾夫’一姓,可以改作‘羅’姓,叫做‘羅别克’,也好讓你的子孫後代記住你原本是姓作羅曼諾夫的。如何?”
“羅别克?奴才以後就可以叫做羅别克了?太好了!”這一次,别科托夫再也沒有猶豫,立即領受了下來。
“好!起來做吧,别克托,羅别克。”弘毅心中還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嗻!”
别克托應聲而起,沾沾自喜的重新落座。還沒等他坐穩當,小玄烨的一句話卻差點讓他再一次坐在地上!
“斯捷潘諾夫這幾日可好?你去探視過沒有?”
斯捷潘諾夫?别科托夫瞬時汗如雨下!
(本章待續)
《打油詩一首?藏頭》
讀文閱史隻長息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定圖開皆夙願
去來神秘亦難期
起身百載光陰渡
點盡人間苦與疾
中鎮邊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