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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弘毅“寄予厚望”的、聰明的伊萬對小貝勒爺如何如此了解烏克蘭局勢發出了自己的疑問,其實也是替在場的所有人發問。
此問一出,正中弘毅下懷。
今日再次回到皇仆局這個自己的“自留地”,處心積慮給這個問題創造一個機遇,也是此行的目的之一。弘毅在這幾日裏,早就盤算好了如何應對這個看似“棘手”的問題,而且是帶着一種莫名其妙的憤怒情緒在準備着自己的答案。
自從重陽節深夜“禦前會議”之後,原本已經在大清朝野上下形成“統一共識”的所謂小家夥的“天降祥瑞”,竟然開始潛移默化的向着“妖孽臨世”的方向在轉變。與此同時,一股針對自己的暗流也悄無聲息的在彙聚,弘毅對此不得不提前做個鋪排與準備。
本來,作爲穿越者,而且是“胎穿”,弘毅的基調就是不要動用什麽先知先覺的“金手指”,君臨天下之前,一切要按照曆史發展的原有軌迹運行就好,因爲誰知道一旦你撬動了曆史平面中的任何一塊地磚,整個大廈會否最終發生傾覆?也就是說,多說一句話、多辦一件事,或許最後“八歲登基的康熙”就會成爲曆史中虛構的概念了!這真的不好說,因爲所有曆史的必然都是一個個偶然彙總而成的!
但誰讓弘毅成爲了新生兒康熙呢?這個曆史時代,弘毅在另一個時空無數次的揣摩、分析過,無論是國内政治還是國際政治,不能不說處處暗藏着對中國、對包括滿洲人在内的所有中國人的最後一次曆史機遇!
國内,無論是順治帝目前爲止的傾慕漢化,還是布木布泰皇太後對這件事的隐忍,亦或是“三藩”對中央朝廷的忠心耿耿,國内政治除了清廷與南明的對峙之外,幾乎處處都顯露出一個新生政權蒸蒸日上的架勢!就連後來盤踞東南、收回台灣的鄭氏家族。此時也在與清廷讨價還價、若即若離!如果此時有人撬動其中任何一個暗藏不露的命門,或許曆史巨輪就會進入另外一條截然不同的軌道!
國際上,無論歐美非三大洲,都是亂哄哄、毫無章法的!
整個歐洲正在經曆着中世紀以來綿延戰争的巨大影響。先後發生的百年戰争[1]、八十年戰争[2]、三十年戰争[3]……這些以曆時長短來命名的著名戰争,使得人口凋敝、經濟停滞,讓整個歐洲陷入了一片混亂,除了偏重于商業和個人行爲的海商貿易之外,歐洲列強根本無暇東顧。
特别是作爲欺淩後世“晚清中國”最爲賣力的兩個歐洲國家——俄羅斯和英國,前者因爲波羅的海等西方邊界的你來我往、時吞時吐而元氣大傷,後者正在著名的克倫威爾的帶領下,一會兒“共和”、一會兒“護國”的自己折騰着玩,兩者一東一西自顧不暇,中間的歐洲大陸各國也在縱橫捭阖、爾虞我詐。
美洲已經被歐洲諸國作爲貴金屬原料地瓜分殆盡。各方勢力偶有進退,卻無法形成自己統一而獨立的地域政治集團,隻能遠隔大西洋陪着歐洲主子們一起玩,“美利堅合衆國”還是遙遙無期,甚至連個政治意向都不存在!
非洲就不必說了。除了海岸線附近幾處,因爲遠洋貿易的需要而被開辟爲殖民地和中轉站之外,廣大非洲黑兄弟們在各自部落的帶領下,仍然過着茹毛飲血的幸福生活,就連刀耕火種都是高科技!
反觀亞洲,這是這片大陸在近代最後的鼎盛時期了。華夏文明圈中,無論明清。中央王朝依然是無可匹敵的老大。作爲明朝的屬國、朝貢國,周邊各國雖然對清朝還是隔岸觀火、見風使舵的狀态,但畢竟誰也不敢公然說完全脫離中華文明自力更生去。一旦清王朝站穩腳跟,他們“萬國來朝”自是必然。就連豐臣秀吉時代短暫崛起的小日本,也因爲“第一次朝鮮戰争”萬曆朝鮮戰争失敗等原因而再一次閉關鎖國,對大陸雖然觊觎。卻遠沒有下定繼續西進的決心。
基于以上的客觀曆史背景,弘毅實在是不願意選擇奶聲奶氣的正常成長,從而将順治十一年到十三年這三年寶貴的時間白白浪費掉!因爲這三年過後,曆史太過令人扼腕!原因有三:
一者就是鄭成功将會徹底與清廷決裂。東南禁海令一出,民不聊生不說。白白喪失了鄭氏集團在當時世界重要海商集團中獨一無二的地位和作用,最終讓其淪落爲守島自立、裹足不前的地方武裝集團。
二者,以湯若望爲代表的西人集團,因爲天主教在西方被新教所沖擊,而故意在中西交往過程中厚此薄彼,一次次将荷蘭等新興資本主義國家與中國的“平等貿易”訴求扼殺,換回的是原本極具接納能力的少數民族政權的閉關鎖國、固步自封。
三者,對南明政權的絞殺殆盡,讓滿漢民人的對立達到了新的高峰,使得康熙帝在後來親政之後不得不開設“博學弘儒科”,以延攬前明遺民,結果有意識讓墨守成規的程朱理學大行其道,儒家思想禁锢之弊端也随之肆無忌憚、贻禍延綿,這較之于順治初年的相對開放、中西合璧,不可謂不痛心疾首。
于是,新生兒弘毅用自己三十多年的頭腦和知識,調動了自己幼小的軀體,在關鍵的幾件事情上語出驚人。盡管他已經十分克制,但還是迅速攪動了曆史的一潭靜水,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其結果,就是年輕的順治皇帝敏銳的發現了小兒子的正确和聰穎,于是善加利用,委以重任。
但這樣一來,弘毅不得不處在一個尴尬的夾縫位置——自己雖然沒有明顯投靠,但所作所爲許多都是改革派所樂見其成的;作爲皇位繼承人有力的競争者,保守派自然希望弘毅是他們這方的中堅。真可謂是左右爲難、步步驚心。
特别是九九重陽節之後,禦前會議所議論的諸多議題,明眼人都明白,那是小爺玄烨力挽狂瀾的一幕大戲。或許,保守派一些骨幹就此得出了小貝勒爺将成爲另一個改革派領軍人物的結論,或許是“自作主張”的開始準備将确實是“異端”的小家夥從“神壇”上拉下來。倒不至于置其于死地,但至少要打回原形,殺殺銳氣。這樣一來,将來無論你做不做皇帝。都要仔細掂量保守派的影響力了!
今早侍衛瑪拉從瘸腿乞丐趙世翔那裏聽聞了最近關于小爺的種種傳言,急急忙忙回來告訴了弘毅。歸納起來,所有謠言中對小家夥最爲不利的有三條——
一條是說禦前會議時皇上當面斥責了小玄烨,而之前皇上對其可謂言聽計從,這就說明他們父子之間已經開始出現了裂痕。将來的太子是誰,現在看來還真不好說!
另一條坊間言論則較爲毒辣!說小玄烨所謂“持鼎而誕”,原本高牆内外、舉國上下都是一片喜悅的,但現在看來,小家夥不到三歲就開始幹涉朝政,所謂空前絕後的“一爵四職”。說不定是大禍臨世的先兆!因爲自古以來,從未聽聞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有如此造化的,是福是禍未嘗可知。說不定當日他出生之時手中拿着的銅鼎,是哪個好事之人故意爲之的!
這一段之後,還有更毒辣的——皇上正值盛年。竟有如此異數的兒子,豈不是要折損皇上的陽壽?這一條可就直奔着“取你性命”的目的來了!
所以,思量再三,弘毅決定主動出擊!來皇仆局、召見杜笃祜一般人和阿爾巴牛錄諸人都是這個目的。現在,伊萬終于問出了一個看似和如今的坊間傳言毫無關系的問題,但卻恰到好處!
這倒不是說伊萬事前得到了什麽暗示,他這完全是有感而發、自然而然的個人行爲——前幾日也是在這皇仆局。伊萬自己親口承認了和赫梅利尼茨基的親戚關系,所以小玄烨知道這個不奇怪。但是烏克蘭的哥薩克和波蘭貴族、沙俄之間的恩怨,自己從未詳說,小爺卻似乎是心知肚明一般!簡直是神人啊!
“我是如何知道哥薩克酋長國的?呵呵,那你以爲呢?我是如何知道的呢?難不成我是妖孽?或者說是泰西諸國大肆焚燒的女巫之子?”
弘毅微笑着,卻說了一段字字誅心的狠話!
(本章待續)
《打油詩一首.藏頭》
讀文閱史隻長息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定圖開皆夙願
去來神秘亦難期
起身百載光陰渡
點盡人間苦與疾
中鎮邊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淚滴
[1] 百年戰争(hundred years ar)是指英國和法國。以及後來加入的勃艮第,于1337年 - 1453年間的戰争,是世界最長的戰争,斷斷續續進行了長達116年,百年戰争中。發展出不少新戰術和武器。戰争勝利使法國完成民族統一,爲日後在歐洲大陸擴張打下基礎;英格蘭幾乎喪失所有的法國領地,但也使英格蘭的民族主義興起。
[2] 八十年戰争(eigh revlt)發生于156八年~164八年,是荷蘭清教徒反抗西班牙統治所展開。該戰争又稱尼德蘭獨立戰争,或稱荷蘭獨立戰争。
[3] 三十年戰争(161八年-164八年),是由神聖羅馬帝國的内戰演變而成的全歐參與的一次大規模國際戰争。這場戰争是歐洲各國争奪利益、樹立霸權以及宗教糾紛劇化的産物,戰争以波希米亞人民反抗奧國哈布斯堡皇室統治爲肇始,最後以哈布斯堡皇室戰敗并簽訂《威斯特伐利亞和約》而告結束。這場戰争使日耳曼各邦國大約被消滅了百分之60的人口,波美拉尼亞被消滅了百分之65的人口,西裏西亞被消滅了百分之25的人口,其中男性更有将近一半死亡,十分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