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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亞蘇武湖畔的風雲激蕩,此時并未将最新訊息傳遞給遠在京師的朝廷,乾東五所之二所裏的曾弘毅、或者說是“一爵五職”的“大清多羅貝勒、火器營左總統大臣、下五旗宗室總理、宗人府右宗正兼領皇家仆吏局掌印大臣、羅刹隊歸化宗室管帶”、愛新覺羅?玄烨,自然也是毫不知情。
昨夜禦前會議了半宿,接着就寝在皇太後布木布泰的慈甯宮,今早走馬燈似地見了季開生、湯若望等人,還“榮幸的”接待了孔四貞,這一連串兒的忙碌此時總算是告一段落。
“小功子!”弘毅突然想起了什麽,喊了一嗓子。
“奴才在!”其實梁功并未走遠,剛才因爲孔四貞的調侃,他就更不敢走遠了。
“你可聽見孔格格所說了?武舉……”弘毅情緒上還有點放不下梁功假公濟私、對孔四貞進屋不正兒八經通報的這檔子恩怨,但話題卻已經步入正途了。
“爺,奴才這就去訪聽訪聽。”梁功謹慎應承道。
“訪聽?訪聽個甚!你若聽聞了什麽,我這就是随便一問。你若是不知情,卻單獨爲了我去訪聽,你想做什麽?”弘毅小小的坐了一個“扣兒”,等着梁功往裏鑽。
“爺,奴才想着先去慈甯宮尚有貴那裏,然後去問問内翰林院當差的幾個小厮,應該會訪聽出一些的。”梁功果然入了扣。
“呵呵,行啊,小功子,梁公公,長本事了,想的不錯啊!”弘毅的小臉上,慢慢嚴肅起來。
“爺……我……”梁功是個聰明人,小爺幾句話無一例外都是反諷,這一點他立即就意識到了,但卻不知道錯在哪裏。
“你有主見。未必是壞事。但,你不能壞了我的事!”弘毅這一句的直接效果,就是對面的梁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我原來的意思,就是問問你知不知道朝廷要行武舉殿試一事,結果你自作主張要去打探消息。昨夜你爲了我也算殚精竭慮了,這個功勞我記下了。但功過分明,這個我也早就與你說過。”
“爺說得對……”
“噤聲!聽我說!”弘毅此時卻是将方才孔四貞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就進了自己東二所這件事的怨氣,一股腦發洩在梁功身上了。
“但你要知道,不光是你可以去訪聽。别人也一樣可以訪聽咱們、訪聽我!你個太監打探國是。别人必定以爲是我背後指使!那時候你可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爺。奴才錯了!”梁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小雞啄米頻頻叩頭。
“起來吧,歸根結底一句話,忠心事主的心氣兒要有。但,首要的是堅決執行命令,不可自作主張!”弘毅終于說出了要旨,也不管梁功能否聽明白。
“嗻!……堅決執行……命令!”好在梁功聰明過人,當即抓住了這一句唯一不太明了的話語,重複了一遍。
“好了,記住就好了。我們去皇仆局吧!”
“爺,您不睡晌午覺了?”
“不睡了,出宮!另外。讓王三喜去叫阿爾巴人隊的别科托夫佐領一起過去!”弘毅小手一揮,果斷下達“命令”。
他此刻不在宮内待着,而是光明正大去自己現如今唯一的衙門——皇家仆役局,是有多重考慮的。
其一,經梁功的無意提醒。弘毅意識到,在這深宮高牆之内,其實沒有什麽秘密可以保守。與其如此,不如去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離開這多事之地。
其二,别科托夫前天在西安門鬧了那麽一出之後,反而順帶着引出了皇太後欽賜婚姻給衆多羅刹降人的好事,但這一兩日再沒有他“别克先生”的什麽消息了。恰恰是昨日一夜,許多議題的鋪排還離不開這個羅刹降人的助力!
其三,是最最微妙的一層關系了。剛才的命令裏,弘毅直接點了新近冒出來的另一個小跟班王三喜的名号,自然是說給小功子聽的。因爲按照以往的作法,這種通禀召喚的小事,貝勒爺都不必具體到要誰去辦的。但今早梁功和王三喜的對話,早就通過奶嬷嬷曹氏的“口”進了弘毅的“耳”,也入了他的“心”!
曹氏之所以會說這些子事情,還是因爲有一天喂奶之後,小爺若有若無的一句:“小功子是要大用的,但現在還不能放手。嬷嬷是我的貼己人,你替我瞧着些,有什麽及時告訴我。”倍感榮幸的曹氏,無形中就成了安插在小功子身邊的“克科勃”了。
弘毅直接點王三喜的将,就是旁敲側擊的告訴梁功,不要學着别人奴随主榮,現在就開始網絡自己的小圈子了。你和王三喜一樣,現如今還都是直接歸我指揮的!
“嗻!奴才這就去辦!”
梁功自然是噤若寒蟬,急急忙忙起身去安排了。
動身之前,弘毅對自己施展的這些個從清宮口水劇中學來的勾心鬥角的小本領,先是得以了一小會兒,接着就陷入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憂愁之中——
封建帝王家,有多少事最後機關算盡都是誤了卿卿性命的?作爲一個二十一世紀的青年,這用法治和制度管理人的偉大曆史性使命,不知道能否在自己身上得到某種程度的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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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山,大清火器營,羅刹隊駐地,準确的說,應該叫做“阿爾巴隊”駐地了。
别科托夫作爲佐領,過去的兩天時間裏壓根兒就閑不着,甚至是忙得不可開交!
開始,他在忙于文案工作!是的,文案,其實就是前天從西安門返回景山的路上,小貝勒爺交代的要他回來就弄一個什麽“内務紀律條例”的東東!什麽是“内務”和“紀律”?這必須先弄清楚。
“紀律”倒好辦,問了火器營的老太監之後也就基本清楚了。老太監說,紀律這個詞他沒聽說過,但應該是小貝勒爺将“軍紀”和“律例”兩個詞合二爲一了。
也就是說,所謂“紀律”,應該是他們阿爾巴隊所要遵守的軍紀和律例的彙總!哈哈,這不就是當年伊凡雷帝在沙俄軍隊中搞的那一套嗎?幸虧這五個人中還有一個畢業于基輔的莫吉拉學院的尤裏!這小子肚子裏墨水多,是所有二百多号羅刹人中的筆杆子,而且對槍械啊、軍隊條令什麽的很感興趣。
于是,尤裏在别科托夫的授意下,就按将凡四世之後曆代沙皇對俄國軍隊的軍事改革的集大成彙集起來,形成了一篇《阿爾巴隊軍事紀律》!
尤裏執筆的這篇“大作”,幾乎就是現在沙俄常備正規軍中的精銳——射擊軍、城市哥薩克兵和炮兵三個軍種的軍事條例的集大成者,特别是将軍事指揮體制囊括在内。當然,聰明的尤裏似乎很知道什麽是“因地制宜”!例如,在《軍事指揮體系》一章中,特如此寫到——
“偉大的皇帝陛下負責對軍隊和整個軍事工作的總的領導,兵部代表皇帝,是整個阿爾巴隊的最高軍事指揮機關,皇帝親封的阿爾巴隊歸化宗室管帶是本佐領的直接最高指揮官,鑲黃旗固山額真是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朝廷各個衙門,按照各自分工負責阿爾巴隊的建設與訓練;根據皇帝陛下和最高指揮官的指示,任命佐領及其下屬低級軍官,并向他們下達軍事行動計劃……”
但與“紀律”比起來,要弄明白什麽是“内務”就頗費了一番周折。
老太監思量了半天,不是十分肯定地說:“《公羊傳》有雲,所謂‘凡書會者,惡其虛内務恃外好也。’若是就此來說,似爲國内之政務也!”
“國内的政務?”别科托夫大搖其頭。他再愚蠢也不至于奢望小貝勒爺會讓他一個剛剛投降大清不久的阿爾巴隊佐領去涉及什麽“國内的政務”!
于是,在和自己那五個“鐵哥們”一番“臭皮匠式”的會商之後,别科托夫首先想到的是遠在莫斯科的秘密機構、隸屬于沙皇親自統領的秘密警察機構!
還是最有學問的尤裏有主意!他建議将“國内的政務”換做“隊内的事物”,諸如怎麽操練啦,人員怎麽管理啦,外出幾人一起、走什麽路線、不準做什麽事情啦,等等……
于是,六個人最後的意見是:将莫斯科秘密警察機構的做法和尤裏的主意一起寫出來,請小貝勒爺定奪。當然,執筆的任務還是落在了尤裏的頭上。
很快,另一篇《阿爾巴隊軍事内務》出台了!其規定之細,甚至包括了部隊的具體操練步驟……
别科托夫因爲尤裏的幫助從“紀律内務條例”這件事中得以脫身,但緊接着,他變開始陷身于皇仆局和宗人府牽頭的“阿爾巴津人婚配”一事,非但被那些衙門裏的老爺們“騷擾”的焦頭爛額:一會兒這個問題一會兒那個咨詢的,就連自己手下這二百多号兄弟,也快将他的住所的門檻都踢壞了!是啊,娶媳婦誰不着急啊!
(本章待續)
《打油詩一首?藏頭》
讀文閱史隻長息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定圖開皆夙願
去來神秘亦難期
起身百載光陰渡
點盡人間苦與疾
中鎮邊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