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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上,17世紀的上半葉,東西伯利亞的大部分城市糧食短缺,每年都要從西西伯利亞的托博爾斯克調運大量糧食,而押運糧草的任務自然落到像立陶宛人達裏斯.科雷紮這些“外國人”爲重要組成部分的軍役人員肩上。當時的軍役人員,除了歐俄北方的莫斯科人、各地的哥薩克外,主要就是依靠如波蘭、白俄、烏克蘭、立陶宛、瑞典和日耳曼的戰俘、雇傭兵和僑民了。而這些富有戰鬥經驗的人,都會被莫斯科籠統的稱爲“立陶宛人”。
今年也不例外,三個月前爲了準備越冬,托博爾斯克就派出了糧草轉運隊伍,一路水運或者陸運,先到了托木斯克。而後,托木斯克又組織了自己的押運部隊,一個月前輾轉抵達了葉尼塞斯克。于是,接力棒到了葉尼塞斯克督軍阿法納西.帕什科夫那裏。早就等候命令的莫斯科貴族彼得.斯特羅甘諾夫、哥薩克頭人小葉爾馬克.奧萊甯和“立陶宛人”頭目達裏斯.科雷紮按照往年的慣例,啓程向貝加爾湖畔的三個城堡而來。
而我們的科雷紮所遭受的委屈與憤怒,也随之而來。
作爲老牌勳貴,彼得和小葉爾馬克似乎一直對“立陶宛人”十分蔑視。而以立陶宛人爲首的所謂的“立陶宛人”,又對老牌老爺們的好吃懶做、頤指氣使十分反感。終于,隊伍進抵貝加爾湖畔的時候,這種積怨也得以爆發。
事情還要從今天早晨說起。當時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科雷紮就被告知:既然已經抵達貝加爾湖,目的地已經不遠了。彼得老爺和小葉爾馬克要臨時在此紮營,歇息一日,用來……打獵!
“打獵?彼得,你是說打獵?”科雷紮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科雷紮,我要陪着彼得‘老爺’打獵!”一旁的小葉爾馬克十分輕蔑的笑着說道,并且強調了“老爺”這個詞。
“可彼得。我們是在運送軍糧。是不是可以先把正事辦完,然後在回葉尼塞斯克的路上打獵?”科雷紮也已經是貴族身份,盡管是莫斯科的“小貴族[1]”,但完全沒有必要再稱呼“斯特羅甘諾夫家族”的人爲“老爺”。
“不,可憐的達理斯,你不懂!此時的野鴨是最最狡猾而難以獵捕的!若是半個月後重新返回這裏,它們早就變得又肥又蠢,隻知道坐以待斃了。那時候怎麽會有樂趣呢?”精于此道的彼得隊長使勁搖着腦袋,一萬個不樂意。
“對啊對啊,彼得老爺說的沒錯。不過。這種高雅的貴族生活的樂趣。是那些野蠻無趣的立陶宛人所不能知曉的。在你們看來。是更喜歡肥肥的愚蠢野鴨自己跳進餐盤來的,不是如此嗎,達裏斯?”小哥薩克人竟然嘲笑起科雷紮來!
“可彼得,你難道沒有發覺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往年我們來。那些警覺的布裏亞特人早就騎上他們的戰馬尾随在我們的左右,生怕我們會對他們的蒙古包發動襲擊一樣。可今年,爲何一個蒙古鞑靼人都見不到?”科雷紮明智的選擇不和小葉爾馬克一般見識,而是沖着主官說出了許多天以來的擔憂。
“這個嘛……”彼得似乎有點清醒了,摸着自己的胖臉一時語塞。
“這個又有什麽奇怪的呢?那些鞑靼人我是最了解清楚的!”同樣作爲鞑靼人,哥薩克頭目急忙要将有些猶豫的羅斯人貴族拉回到“及時行樂”的思路上來。
“他們早就在這幾年裏明白了一個道理,偉大的全俄君主的軍隊是不可戰勝的!在西伯利亞廣袤的土地上,隻要是聽到‘斯特羅甘諾夫家族’和我‘葉爾馬克’的名号同時出現,所有的鞑靼人都會立即屈服。柔順的就像那些愚蠢的野鴨一樣!他們躲起來了,我的彼得老爺!”
“對對,他們躲起來了,哈哈!達理斯,你太謹慎了。”彼得果然更喜歡聽哥薩克人的、而不是立陶宛人的建議。
“何止是謹慎。我看簡直就是膽小,就像他們的祖先一樣,一聽到沙皇的炮聲,就急忙獻城投降一樣,哈哈!”小葉爾馬克煽風點火的功夫比他的馬上功夫強多了!
“你……”科雷紮被再次觸動心中隐隐的家族榮譽感,有些吃不住勁了,但怒火雖起,仍要盡量壓制。
“好了好了,達理斯,上帝會允許我們在今天休息一下的,别忘了,今天是禮拜日!”彼得似乎看出了空氣中顯露出來的一點緊張氣氛,急忙給立陶宛人一個合理的解釋。
“哦,也是。今天是禮拜日。”科雷紮最終在這個問題面前敗下陣來。作爲一名立陶宛人,他的家族之所以能夠成爲“小貴族”,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先決條件——接受東正教的洗禮!而在原本的立陶宛大公國内,盡管東正教已經大行其道,但作爲貴族,卻絕大部分是皈依天主教的!
“今天是什麽日子?”可惡的小葉爾馬克卻突然發問。
“主後1655年9月日!”科雷紮自然明白此問的用意,忍了再忍,還是脫口而出堅定的回答道。
“哦,不錯,彼得老爺。立陶宛人沒有說出該死的格裏曆的日子,而是用了正确的儒略曆。”哥薩克人自作聰明的補充道。也就是說,今天其實是格裏曆西曆1655年10月3日,禮拜天,也是大清順治十二年的九月初四日。
其實這是哥薩克人對立陶宛貴族的又一次明目張膽的侮辱。作爲信奉天主教的立陶宛貴族,自從15八2年羅馬教宗格裏高利十三世頒布了新的曆法之後,他們就将公元前頒布的儒略曆就廢止不用了。但東正教因爲早就與羅馬分道揚镳,故而一直在沿用着古老的儒略曆,隻是稍作修訂而已。一直到彼得大帝于1700年明确施行儒略曆,也就有了後世所謂的“俄曆”。
但即使是果敢粗野的“彼得大帝”在頒布俄曆的時候,也明确規定“波羅的海沿岸省份和芬蘭除外”。也就是說,上層信奉天主教的立陶宛,可以不實行俄曆,而是沿用格裏曆!不得不承認,彼得大帝還是粗中有細的。
被三番五次侮辱的達理斯.科雷紮返回自己的寝帳之後,這才有了剛才那一番自我排解的詛咒和謾罵。生氣歸生氣,科雷紮對自己已經越來越強烈的擔心卻絲毫未曾松懈。終于,他不得不長歎一口氣,回歸自己職業軍人的本職,在腰間挂好佩刀之後走出了帳篷。
“阿爾基爾達斯!”
“在!隊長,有何吩咐?”一名立陶宛射擊兵應聲而來。
“你帶上幾個人,去周圍偵查一下。記住了,有什麽情況不要輕舉妄動,趕緊回來向我報告!”科雷紮命令道。
“可隊長閣下,我們不是要出發去安加爾斯克嗎?”阿爾基爾達斯有些搞不懂狀況。
“阿爾吉,今天不走了。留下……唉,留下打獵!”科雷紮稱呼自己的親信昵稱,給了一個簡單的解釋。
“啊,打獵?那些俄國老爺又犯了毛病了?不過,這偵查的事情不曆來都是那些哥薩克人去幹嗎?”阿爾吉還是沒明白。
“你就别問了,服從我的命令!”
“是!”聽話的阿爾吉不再多說,轉身去招呼自己手下人去了。
“唉,哥薩克人也早就成了老爺一般了,難道指望他們……”無奈之下,科雷紮搖着頭走向不遠處的糧草車隊,進行一遍例行檢查。
(本章待續)
《打油詩一首.藏頭》
讀文閱史隻長息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定圖開皆夙願
去來神秘亦難期
起身百載光陰渡
點盡人間苦與疾
中鎮邊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淚滴
[1] 伊凡四世之後,俄羅斯貴族被有意識分化爲大貴族和中小貴族兩個階層。其中,大貴族一般專指那些沒落的波雅爾貴族,而中等貴族,如後起之秀斯特羅甘諾夫家族,他們地位不高,财富不多,故緊緊地依靠中央政權。至于小貴族,往往是那些因爲軍功或者突出貢獻而獲得中低爵位的平民或者外國人,他們往往不能在政府和軍隊中擔任要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