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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官銜,漢軍參領佟國玺是從三品,比從四品的滿洲牛錄章京要位高許多。不過漢軍從屬、滿洲主打也是正理,所以在指揮權上,佟國玺還是要聽從族弟雅兒碧希的調遣的。今日架炮,正是雅兒碧希的軍令。
“怕這些羅刹鳥人作甚?兄弟們都看過了,這個小城之内居然沒人會用火炮!哈哈!”佟國玺說出了兩人都心知肚明的那個理由。
的确,安加爾斯克城内,雖然有兩門城防炮,但一個會用的人都沒有!非但這裏沒有,現在整個貝加爾湖周邊的其他兩座城堡——巴爾古津堡和巴翁托夫斯克堡,都是沒有哪怕一個正兒八經會使用城防炮的炮兵!
原來,此時此刻的西伯利亞地區駐防俄軍中,人數最少的是炮兵和城防火器兵了。别說這三座年輕的小堡壘,就連托博爾斯克和秋明這兩座早就建城的要塞,現在的俸冊中加起來也一共隻有一名炮兵“十人長”,而在其他城市的記名冊中則根本沒有提及過什麽“炮兵十人長”。至于城防火器兵,托博爾斯克和秋明的配屬最初還勉強與炮兵人數相等,但由于在濟度大軍到來之前,他們遇到的都是弓馬刀箭的布裏亞特蒙古人,故而開始逐步減少,到17世紀下半葉,就根本不存在了。
所以,城堡内有鐵匠手藝的人,會在有緊急軍情的時候被招募去當炮兵。而不幸的是,安加爾斯克城内的唯一一名鐵匠,在幾個月前出門的時候,成爲了大清八旗的俘虜,現在正在烏蘭烏德快樂的做着苦役。爲何快樂?因爲他在俄羅斯總管的城堡裏,是根本不能領取任何額外報酬的,幹了白幹!而在濟度那裏,一體參照漢人随軍鐵匠的待遇——好酒好肉外加工錢!
多日之前剛開始圍城的時候,清軍不太敢大肆進入城牆上那門城防炮的火力範圍之内。但自始至終,那門炮連個打招呼的意思都沒有。一直詭異的默不作聲。這讓習慣了火炮攻守的清軍很是吃不準。後來,膽大的孫進作爲經驗老道的炮手,自告奮勇騎上戰馬,帶着十幾個弟兄成散面向城門飛奔而去。終于,城牆上的哥薩克守軍坐不住了,手忙腳亂一陣忙活,終于點燃了火炮的引信。
“散!”孫進見狀急忙大喊一聲,十幾匹戰馬立即訓練有素分散開來。半響,好不容易,終于等來了那一聲轟響!孫進定睛一看。好家夥。炮丸壓根兒不是瞄着自己來的。而是飛向了身後幾十丈開外的荒地,那裏連個兔子都沒有啊!
“再來!”孫進果斷帶回馬頭,又一次發起佯攻。這一次,他們幾個人甚至沖到了城下的壕溝之前。還從容躲過對面的稀疏弓箭,又沖着城頭一陣對射。當一名中間的哥薩克守兵跌落城下之後,那門火炮也沒有響過!
于是,孫進等人興高采烈、毫發無傷的回來了——那兩門火炮完全成了羅刹人的擺設,也就快會成爲他們大清炮手的戰利品了!
“阿渾,你說大将軍爲何遲遲不下令攻城?我看這幾日壓根兒就沒有羅刹人再往城裏跑了,倒是陸陸續續不少人出來投降。再不打,過幾天裏面就沒人了,多沒勁!”雅兒碧希抱怨道。
“兄弟。我聽說大将軍也在爲難此事呢。因爲皇上給一個羅刹人下了一道旨意,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打了……”佟國玺也是一臉無奈。好在在他的理念中,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
“啊……這些個羅刹鳥人,怎麽能就這麽放過他們!”雅兒碧希極度失望,看樣子恨不得現在就推開一旁的孫進。自己上去點火開炮過過瘾!
“兄弟不急哈!别說咱們手下兄弟二百多号呢,就是我這一百多漢軍,也能沖進去一股腦滅了裏面幾十号人。就算打起來,也不是什麽大陣仗,不打也沒什麽要緊的了。”佟國玺笑着寬慰同族兄弟。
這是實情。現在整個安加爾斯克城内,所有的羅斯人、哥薩克人加在一起,不過50人了。其中,步兵哥薩克21人,騎兵哥薩克15人,餘下的全是手無寸鐵的平民了,包括總管伊萬和他的書吏官。至于兵器,除了10杆老舊的俄式皮肖火繩槍之外,全是哥薩克人常用的馬刀、佩刀和弓箭而已!當然,全城最先進火器,還是伊萬總管防身之用的一把歐式燧發手槍,也是唯一的一把。
爲何這麽少的人?因爲17世紀的西伯利亞軍隊一直在鬧兵員緊張。首先的原因,就是遠在北京城的湯若望向弘毅無意中提及的原因——此時此刻,莫斯科正在經曆一次嚴重的黑死病肆虐!1655年左右的俄國,老家的人口因爲鼠疫而減少了将近三分之一,哪裏有多餘的成建制的遠征軍奔赴西伯利亞?
當然,更重要的願意還在于俄國面臨的國際國内大環境!從國際角度分析,這是俄國歐洲戰争不斷和“混亂時期”的必然結果。據當時的莫斯科中央統計,1622年西伯利亞的駐軍總額爲6500人,而16八4-16八5年快速擴軍之後,也僅達到9170人。直到1697年,在西伯利亞服役的各種人員共計也就是9八62名男性。而這是四十年之後的事情了,呵呵……
其實,在沙俄東侵過程中,派駐各城堡的侵略軍人數最多不過千餘人,少則幾百或幾十人。俄國占領西伯利亞之初,派往各個城堡的軍役人員數量就很少。據《列麥佐夫編年史》記載:15八6年秋明城建立時,隻有軍役人員300人,而托博爾斯克建立時也不過500人,其他城堡則更少。随着殖民活動的擴大,西伯利亞軍役人員數量有所增加。1624年西伯利亞共有軍役人員21人,1650年增加到33八4人,四十多年後的1699年則達到4655人。
雖然西西伯利亞軍役人員總的數量在不斷增長,但每座城市的情況卻不盡相同。托博爾斯克是西伯利亞的行政中心,這決定了它必須保持一支人數衆多的駐防軍。但當下的1655年,該城軍役人員數量隻不過從建城之初的730人增加到了1100人而已!至于離着安加爾斯克最近的葉尼塞斯克,當時全部軍役人數不過600人而已!而已!哈哈,而已而已!
更要命的是,在整個17世紀,托博爾斯克、秋明和塔拉等經常與草原遊牧部落發生沖突,因此需要大量騎兵來保護這些城市的安全。新受洗的鞑靼騎兵和哥薩克騎兵團、“立陶宛人”騎兵連就被要求負責完成這項任務。這些騎兵部隊是按步兵哥薩克和射擊兵的建制組建的。随着部隊人員的調整,在“立陶宛人”騎兵連、哥薩克騎兵團中經常有俄羅斯人加入,但總體上仍是受制于哥薩克遊牧民族的作戰方式限制,火器沒有大量使用。
爲了解決兵源短缺的緻命問題,十七世紀後半葉開始,俄羅斯新編部隊中也開始招募外國人、新受洗禮的鞑靼人以及西伯利亞當地少數民族頭人去當射擊兵或者炮兵。這種現象反映了服役的外國人和異族人逐漸被俄羅斯人同化的過程。但這些外國人和異族人一般人數不多,薪饷也不能超過俄羅斯哥薩克和射擊兵。
從俄國國内政治形勢看,現在的西伯利亞還沒有被莫斯科中央政府正式作爲國家戰略來經營。維系西伯利亞統治體系運作的關鍵,其實還是依賴那些羅斯人探險家和哥薩克雇傭兵的自發行爲,莫斯科和三大督軍府隻是提供了一些補給線和囤積點的支持而已。整個17世紀的西伯利亞,主角還是散布各地的當地原住民!
所以,這是曆史在“苦寒之地”留給中國的又一次潛在的、已經越來越少的機遇!當然,人類曆史對于所有人種都是平等的,在眷顧中國人的同時,也沒有将羅斯人的機會徹底剝奪。但萬幸的是,大清順治皇帝福臨,多羅貝勒玄烨和世子濟度,将在最最合适的時間點,一舉将正史裏留給羅刹國西伯利亞地區的第一個機會給無情地剝奪!就如同眼下年輕的安加爾斯克将面臨的必然命運一樣!
不過,大清遠東地區業已存在的那些貴族督軍們,還是不會坐以待斃的,也必然會做一垂死前的掙紮。面對死亡,不存在什麽正義或者虛僞的仁慈,隻有一個真理,那就是對絕處逢生的強烈期盼。
一場遭遇戰,對于毫無準備的羅刹人,還有有備而來的清國人,都是在所難免的了。
(本章待續)
《打油詩一首.藏頭》
讀文閱史隻長息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定圖開皆夙願
去來神秘亦難期
起身百載光陰渡
點盡人間苦與疾
中鎮邊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