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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京師因爲一場禦前會議而“暗流湧動”之前不久,遠在六千裏之外“蘇武湖”湖畔的“大清定遠大将軍”、“烏蘭烏德(蘇武湖)昂邦章京”、世子愛新覺羅.濟度,已經是不得清閑、甚至是頗爲煩惱了。
去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皇上下旨:命濟度爲定遠大将軍,率兵北上。經過一個多月的準備,也就是順治十二年剛出了正月門兒,濟度就點齊了抽選的滿蒙漢八旗三萬餘人馬[1],浩浩蕩蕩出了京畿地界,過了堪堪百年曆史的張家口“大境門”[2],出了被大清豁了口的長城,軍容齊整的入了塞外。
按照皇帝福臨的密旨,濟度大軍不急不躁,一路走走停停,特别是在漠南蒙古諸王的地盤上,更是軍容齊整、安步當車。那些蒙古王公貝勒,聽聞大軍路過,無不“箪食壺漿、夾道歡迎”,生怕朝廷大兵一不高興給自己來個“連鍋端”。就這樣走了兩個月,正好春光明媚之時,才進了漠北蒙古的茫茫荒原。
漠北蒙古喀爾喀三部諸部落聞聽如此大軍過境,更是惴惴不安,似乎是一夜之間就放下了原本各自部落之間的恩仇一樣,“不約而同”的紛紛到濟度的大營中來“宣慰大軍”,實則是打探消息。濟度就按照皇帝福臨事先交代好的說辭,先是表明來意:無非是長途拉練、順便看望漠北蒙古諸部首領,并無他意。緊接着,濟度就故弄玄虛的問道:你們諸位前幾年擄掠人家漠南蒙古、特别是巴林部落的人丁可否打算歸還啊?
這可是自打順治四年就有的一出公案。當年漠南蒙古諸部早就歸順了清廷,但漠北蒙古卻劫掠了巴林的蒙古部落,清廷自然震怒,但礙于入關不久,南方戰事正酣,也不願意和漠北蒙古諸部輕起戰端,故而一直是你來我往打着“口水官司”。清廷的要求就是喀爾喀諸部盡數歸還劫掠的巴林人口、遣貝子來朝。但漠北諸部就是賴着不還,頂多願意派個代表進獻“九白之貢[3]”而已。更别提“貝子入朝”爲質了,故而一直延宕到順治十一年還未見定案[4]。
現在朝廷大軍已然至此,濟度有此一問,最先吃不住勁的就是喀爾喀部的鄂齊賴土謝圖汗、丹津喇嘛和車臣汗等人了。不等他們說話,喀爾喀部落中的畢席勒爾圖汗和俄木布額爾德尼兩人,搶先起身表白說,兩個月前他們已經以從事搶掠巴林部落的過往,上表朝廷引罪了,并進獻駝馬等物,請求與大清皇帝“和好”如初。
堡壘最容易從内部攻破的道理誰都懂。有了帶頭表忠心的。剩下的諸部落在土謝圖汗、丹津喇嘛和車臣汗的帶領下紛紛表示。立即派遣自己的首貝子不日啓程,帶着九白之貢進京謝罪!其實,經過這幾年的交涉和形勢的逐漸明朗化,漠北蒙古早就意識到清廷的強大。也逐漸明确了歸順受封的主旨,這才明确表态。
正史裏,順勢十二年三月,上述幾位喀爾喀蒙古諸部落首領的确是自三月開始,紛紛進京向清廷貢獻駝馬方物,以示歸順。當年十月,在清廷斡旋之下,原本矛盾重重的喀爾喀諸部落首領,如土謝圖汗、丹津喇嘛、車臣汗、墨爾根諾顔等。“以和好約誓,奏聞(朝廷)”。到了年底的十二月二十六日,“以喀爾喀部落鄂齊賴土謝圖汗、那門額真、車臣汗、岱青台吉等,遣使請好。(上)命多羅安郡王嶽樂同其使臣,于宗人府酹酒約誓”。标志着漠北蒙古諸部的正式歸順中央政權。
于是,在漠北蒙古歡宴數日之後,完成了“捎帶腳”的使命的濟度這才再次啓程,繼續北上。在經過“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駐地“烏爾格”後改名“庫倫”,就是今天所謂的外蒙古“首府”烏蘭巴托的時候,這位遠在拉薩、被後世“喀爾喀蒙古活佛、第一世哲布尊丹巴”的漠北蒙古精神首領恰好派來了幾名精通羅刹語言的蒙古通譯,表示願意随軍北上、軍前效力。濟度大喜過望,立即欣然笑納。
就這樣走走停停,又行進了一個多月,一直到了六月初,濟度才在活佛派來的向導兼通譯的引領下,進抵蒙古人口中的“達賴諾爾”湖,也就是“海一樣的湖”。當時,濟度就笑着糾正道:“我們大清早就将這裏叫做‘白哈兒湖’了,和你們的意思一樣!但是自今日起,還是要叫這個名字——白哈爾湖!”他知道的是,這是福臨的旨意;他不知道是,其實這是小玄烨的事前給皇帝做的“知識普及”。
隻不過這個“白哈兒湖”的名字用了也就兩個月多一點的時間,随着前兩日一紙庭報抵達,白哈爾湖又加了一個漢名——“蘇武湖”。而且庭報明白要求,自今日起,大清正式文書之中,此湖滿文叫做“白哈兒湖”,漢文寫作“蘇武湖”。
其中用意不言自明:紀念那位北海牧羊的漢人蘇武!
當日弘毅在和皇帝再生爹的交談中得知濟度終于抵達色楞格河谷,簡直是手舞足蹈、樂不可支,引得福臨也是興趣高漲。稍一平複心情,小貝勒爺突然想起“毛老人家”當年的一段典故來——
1949年底,老人家結束訪問蘇聯乘專列回國,一路上興緻頗高,每到一處都要下車參觀訪問,并積極配合當地官員的接待工作。但到了貝加爾湖,老人家的情緒陡然起了變化,既不下車,也不停留,并且即刻命令開車,把當地官員涼在一邊。開車後,他望着煙波浩淼的貝加爾湖,問随行的陳伯達:“你知道這是個什麽地方嗎?”陳回答說:“布利亞特蒙古自治共和國,首府是烏蘭烏德。”老人家聽了臉一沉:“我還不知道烏蘭烏德嗎?我是問曆史上這是個什麽地方?記住,叫烏金斯克,是中國領土,是我們蘇武牧羊的地方!”
于是,弘毅從收攏漢臣心思的角度提出了将此湖漢名定做“蘇武湖”的建議,并立即得到了漢化頗深的皇帝的首肯。
(本章待續)
[1] 所謂三萬人馬,乃是弘毅參閱了正史裏濟度作爲定遠大将軍,揮師南下征伐鄭成功史料中的數據。既然福建已定,這原本就準備好的三萬人拿出來北上,應該不是問題。
[2] 張家口古屬幽州,秦、漢、三國均爲上谷郡地。五代時後晉石敬塘,割燕雲十六州地獻契丹之後,張家口遂爲遼、金疊占。明朝時張家口屬宣府前衛所轄。位于今張家口市區中心的張家口堡,爲明宣德四年(公元1429年)都指揮張文所建。堡方2公裏有餘,高11米,東南兩面開門,東門稱“永鎮”,南門稱“承恩”。成化十六年(公元14八0年)又擴築了關城。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都指揮張珍改築城堡,在城北開門稱“張家口”,萬曆二年(公元1574年)磚包城堡。清順治元年(公元1644年)在明代張家口長城,開豁建了大小各一座關門,東稱“小境門”,西爲“大境門”。當時小境門是漢 、蒙商人經商往來的通道,而大境門則爲官府所用。
[3] “九白之貢”是清代喀爾喀蒙古貢獻之名。其貢物爲白駝一隻、白馬八匹。崇德三年(163八)喀爾喀遣使求貢,清太宗令其歲進九白。康熙三十年(1691)定,隻準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土謝圖汗、車臣汗三部進九白,其餘各部不得擅進。雍正年間,增允賽音諾顔部歲貢九白。
[4] 《清史稿》中的一段就很能說明問題:(順治十年六月)敕谕喀爾喀部落鄂齊賴土謝圖汗、車臣汗、丹津喇嘛等曰:前敕令爾等将我巴林人口歸還,并遣爲首貝子來朝,以謝擅掠巴林牲畜之罪。其逃來之人,俟彼時酌處。今抗違前上谕、不遣爲首貝子來朝,又不進本年常貢牲畜,不盡償巴林人口,爾等負罪實多。反以歸順朝廷之貝子擅來奏取,昧理甚矣!今縱盡償巴林人口、遣貝子來朝,其已經投來貝子大臣,朕亦不即遣還。惟将巴林人口盡數歸我,且遣貝子來朝,庶自此以後,再有逃來之人,俟彼時酌量施行。否則豈但已投之貝子不即遣還,凡貝子大臣來歸者,即盡收養,且寵以富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