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足足三分鍾,兩個人就這麽互相盯着對方……
弘毅其實是在想,這小丫頭看出了自己不同尋常的端倪,卻怎麽會解釋成了人家天主教“天主聖徒”之類的緣故?盡管沒有戳穿穿越這碼子事,這還算萬幸,可用湯若望的理論來解釋這一切,難道你也信了天主?若是這樣,剛才你有爲何是那樣一個态度對待神甫洋老頭呢?不明白!想不明白!
孔四貞卻以爲自己一語中的,把個小家夥吓住了,故而毫不示弱,盡情享受着自己的勝利成果。可好景不長,她忽略了一個問題——兩個人的鼻子離得太近了!弘毅那陣陣散着清香、其實是“奶香”的鼻息就這麽一陣兒、一陣兒的飄過來,漸漸攪亂了她的心緒……可她偏偏就是對這個小人産生了濃厚的“興趣”——不好,要臉紅了!
終于,還是孔四貞敗下陣來——她紅着臉又坐回了圈椅之内,一邊搓着旗袍的衣襟,一邊小聲說道: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這種事情乃是天意,不足爲我這樣的凡人道的。不過,四貞卻要再拜托你一件事情……”
“得勝歸來”的弘毅,此時也是重新歸座,大大方方的說道:
“學姐但說無妨,玄烨定然會盡我所能!其實,您真是想多了,我自己都弄不明白這是不是天意……”這是句實話,誰知道自己爲什麽會穿越?
“四貞想讓玄烨在湯若望那裏,爲我和他之間做個緩和……”
孔四貞沒有再糾結什麽天意不天意的,這就印證了弘毅剛才驚慌之下的初步判斷——孔四貞并不知道弘毅穿越的底細,也就更不可能是什麽“雙穿”了。但弘毅根本就沒有時間暗自慶幸自己的“僥幸逃脫”,因爲四貞小學姐所托付之事更是讓他瞬間來了濃厚的興趣!
“哦?這個……”
“玄烨是不願意麽?看來你作爲他們西來之人神靈的轉世,畢竟還是偏袒着他們西人呀……唉,玄烨,你就不能替我那早亡的父親的在天之靈,做個‘告解’嗎?”孔四貞眼見小玄烨吞吞吐吐的,還以爲他是不願意幫助自己。故而心中的自卑與苦楚又一次泛濫,眼瞧着淚水就要奪眶而出一般。
“學姐别誤會,玄烨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奇怪,你爲何想到要給令尊做什麽告解呢?再說了,剛才湯老瑪法就在這裏的時候,你爲何不……”弘毅急忙再次勸慰。
“四貞我……玄烨你難道看不出來?湯若望對四貞和我的父親,心中早就是忿忿不平了……”小姑娘無奈的歎口氣,接着說道:
“玄烨别瞧着我是女子就心生輕視,其實湯若望是如何看重你、敬重你、甚至敬畏與你,我和皇太後一樣。早就是看在眼中、明在心裏了。”
“哦……那是他的事。我……”
弘毅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做過多解釋。不過既然皇太後都看出來了,說明湯若望的确表現得很明确、很直接,這反而需要好好修正一番才行。
“你如何?湯若望從來和王公貴族、朝中大臣,都是敬而遠之的。無非就是要明哲保身。可他和你在一起,無論是木蘭演武,還是開辦研究院,乃至于昨夜的禦前會議,哪一次不是對你言聽計從的,而且還多有助力?而你……你又是如此與衆不同的,所以,四貞自己就能想明白:此事隻有一種可能……”孔格格分析得頭頭是道、不容置疑。
“啊?何種可能啊?學姐莫要胡亂猜測了,玄烨的确有些早熟。其中原委,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我一樣是娘生爹養的啊!”
弘毅現在面對孔四貞,終于明白着許多日子以來爲何會莫名其妙的“懼怕”她了——因爲她自始至終看自己的眼神,就是一種對成年男子的目光,雖然也嘻嘻鬧鬧。卻從來都沒把自己真正當成一個兩歲的幼兒!她向自己投來的目光中,也全是成人一般的審視和分析,全無旁人一般的遷就與敬畏!
“還裝?哼!我來問你,你如何會西洋藩語?你百日那天,你和湯若望說的什麽‘哈魯’,爲何會讓他驚若天人?天安門下你斥責羅刹降匪的時候,你又是如何通曉那羅刹國主的底細?就連那木蘭演武所用的星堡,也應該是你的手筆!湯若望精通火器不假,可這營造之事,他入華日久,卻從未見其于此處有什麽專長呢……”
孔四貞櫻桃小嘴裏噼裏啪啦将她已然掌握的“罪證”一一羅列出來,隻不過開列了幾個,就已經讓弘毅坐立不安了。其實,她這是“打蛇打七寸”的意思——你不是不想幫我嗎?我就給你來個起底大揭秘!看你還能再矢口否認?
孔四貞雖然有些“女漢子”的潛質,但骨子裏畢竟還是女兒家,心思是極爲缜密的。當日小玄烨過百日,她就在布木布泰身後,小家夥那看似“喃喃一語”,卻讓湯若望大驚失色,孔四貞就和布木布泰一樣上了心思;控訴羅刹罪行的時候,别人都因爲笃信小爺“金烏降世、天降祥瑞”而選擇性忽視了他對羅刹國情的了解,但小姑娘卻格外在意這聞所聞爲、卻讓羅刹人啞口無言的說辭。
特别是到了“木蘭演武”,四貞在皇太後那裏了解了那幾日發生在木蘭圍場的一切。出身戎馬、自幼習武的孔四貞再一次敏銳的察覺到這種“星形堡壘”的與衆不同——若是尋常的人馬攻城,這星堡多有棱角,一旦敵人“人海戰術”一起爬城牆,反而不利于以弓箭石塊爲主要禦敵工具的守軍。但是若以火炮攻城,則可以大顯神威了:因爲炮丸打在城牆上,總會擦牆而過,不像直接打在一條直線的城牆上那麽瓷實!
但這又奇怪了!以她對湯若望的了解,此人必然不會做哪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情,實屬一條圓滑的很的“老泥鳅”!但這次“主動”獻上“星堡圖”,卻恰恰在孔四貞看來,是一次“自己難爲自己”的奇怪舉動。湯若望善于造炮,自然希望自己的火炮能夠攻無不克。可這星堡恰好又是抑制火炮威力的神物,如此一來,豈不是“自相矛盾”?這許多的不合理,于一般人可能是無法解釋的,但瞞不過聰慧的孔四貞!經過一番思量,答案逐漸在小姑娘的頭腦中清晰起來——是玄烨!除了他,誰還會如此熟知當下那極遠之地、泰西諸國的什麽“星形要塞”呢?
再者,昨夜禦前會議之後,玄烨又和湯若望被留在位育宮繼續夜談,雖然還有什麽明安達禮、噶達渾之類的,但他們也都無關緊要了。若不是皇太後漏夜前往“攪局”,還不知道那位來了勁頭的皇帝哥哥,會和這幾個人忙活到幾時呢!玄烨又一次和湯若望“親密合作”,隻能說明小貝勒爺和老神甫兩人是惺惺相惜、互爲臂膀的!
笃定了這一切,孔四貞才有的放矢的說出自己的論據。果然,面前的小玄烨立即不自在起來……
“學姐,既然如此,我就和你說個實話——我……我真不知道自己這是何故啊!”
怎麽辦?隻有這個回答才是現如今的标準答案了!我總不能告訴你我是穿越而來,而且還要費時費力解釋什麽是“穿越”!況且什麽是“穿越”?霍金他老人家也不一定解釋的通啊!
“玄烨,四貞信你!”不料,人家孔四貞就這麽簡單的一帶而過!
“什麽?你信我?”弘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嗯,我信你。你若有得抉擇,必然會和我一樣,是絕不會托生在什麽王公貴族的富貴之家,更别提什麽皇帝之家了!”孔四貞一把拉住了弘毅的“小手”,輔之以一地晶瑩、溫熱的淚水,悄悄滴落在弘毅的手背之上。
“學姐,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爲何而來……”
弘毅穿越以來,其實内心還是有很多苦楚的,畢竟心懷一個天大的秘密,卻沒有任何親人與朋友可以傾訴,這種壓力,隻能對那些天馬行空的小說裏的“豬腳”才可以“被忽略”!如今聽到有人“理解”自己,盡管是“輪回轉世”那一套封建迷信的牽強理由,但是畢竟總算遇到一個明白人了,哪怕半個也行啊!
于是,弘毅不由自主也配合着落下了幾滴“感同身受”的淚水……
半響,還是孔四貞當先止住了漣漣淚滴,而且還滿是關愛的爲小玄烨親手拭去了臉頰上的淚珠兒,這才柔柔說道:
“玄烨,所以四貞從來不拿你當乳兒看待,我知道你胸懷大志的,他日必有所成!隻是,隻是你也不要再将我當做外人,可好?”
不做“外人”?那你要做“啥人”?内人?我……
(本章待續)
《打油詩一首?藏頭》
讀文閱史隻長息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定圖開皆夙願
去來神秘亦難期
起身百載光陰渡
點盡人間苦與疾
中鎮邊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