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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子、小貝勒爺、小玄烨!”
正在弘毅、湯若望二人剛剛停了會心的笑聲,開始比照着那本《西法神機》,具體研究哪些可以作爲火器制作“标準”數據的時候,門口傳來了少女那特有的清脆之聲,雖隻是幾聲呼喚,卻猶如清晨風中的銅鈴一般,剛柔并濟、空谷幽蘭。
湯若望就像被什麽刺痛了一般,一下子就從圈椅中站了起來,竟然絲毫也看不出腿腳不靈便的問題了!他先是扭着頭要去觀望正屋門口,卻又略顯遲疑,最終還是重新坐了下來,但卻有些慌亂的向弘毅說道:“呃……小爺,是孔格格來了。”
看來他年紀雖大了點,但絕不耳背,立即就能分辨出這少女甜美聲音的主人是誰。
與此同時,恰恰也是這甜美的聲音,卻讓一直表現的與年齡極不相符的、十分沉穩大氣的小玄烨,臉色由紅而白,身子也是猛地一顫,雖然沒有像湯若望那樣失措的站起又落座,但也差點從圈椅裏翻下身來!
“孔……孔格格?她怎麽來了?老瑪法,快快!快……”
弘毅的反應一點也不比老瑪法從容,而是連說帶比劃的,在那兒“手舞足蹈”。其實,他的意思是要湯若望趕快先把桌子上的兩部書收起來再說!
“是是,小爺莫急,我這就陪您一起到門口迎接……”
可惜湯若望卻理解岔了道,還以爲弘毅發覺自己的猶豫不決,提示他趕快出去迎接這位當今聖母皇太後的千金小姐呢!
原本在這裏指點江上、揮斥方遒的一老一少兩個男人,此時面對一個少女,而且隻是一個少女的聲音,卻不約而同表現得有些手忙腳亂、慌慌張張……
“不必煩勞瑪法大駕,四貞自己進來了。”
弘毅的确也不必再去糾正湯若望理解上的偏差了——人家孔四貞矯捷的身形已經“穿堂入室”、直奔自己眼前!伴随而來的話語,雖然依舊清脆,卻突然間少了許多剛才的歡快與甜美。
小爺玄烨急忙從椅子上跳下來,剛要開口。卻發覺這一次那個總和自己沒個正形兒的“小姑姑”有些不太一樣——輪廓分明的俊臉蛋上,不再有早晨那一幅爽朗又關切的溫柔,隻是一副端莊嚴肅的平靜!
“姑姑……”弘毅立即開動腦筋,反省自己都做了哪些對不起人家小姑娘的事情——當然,分析的結果隻能指向一人一物:湯若望和那兩部兵書。
“湯若望給孔格格請安!”被稱作“瑪法”的洋老頭有些尴尬的重新起身,就要打千兒行禮,但語言已是快過了動作。
“瑪法免禮。在這後~宮地界兒,您是皇帝哥哥的爺爺,自然也是四貞的長輩,豈有讓您給我行禮的道理?”孔四貞略略施了一個半禮。算是觐見長輩。起身之時。目光恰好落在了面前的桌案上。也就停留了片刻,卻沒有什麽下文,隻是端莊站好了,順便拿眼瞅了弘毅一下。
“格格客套了!若望豈敢真的以天子瑪法自居?适才老夫正在和小爺商議政務。我們不知您來,沒有遠迎,實屬無禮,還請格格贖罪才好。”說着,湯若望也是行了一個半禮,卻不知道這個拱手禮是和剛才第一句話匹配的,還是現在這句話的附屬物,反正是合二爲一的意思了。
這兩人的一番簡短對話,卻讓弘毅好不适應——太反常了!
孔四貞那邊。言語之間态度冷淡,全無對小玄烨那樣的自然與活潑。不看相貌、隻聽話音,還是爲是哪一位成年格格在說着“樣片兒”官話呢!
更奇怪的是湯若望。這位西來教士從來都是謙虛謹慎的,見了誰都是一副儒家世子的謙遜淡定、彬彬有禮,誰都不會去得罪。可今日當着孔四貞的面。話雖然到位了,可語氣同樣是冰冰冷冷的,而且還第一次讓弘毅聽到他自稱“老夫”,實在是說不過去!
“原來你們是在商議政務,那四貞就隻不便打擾了。告辭!”孔四貞臉色一冷,就要轉身而去。
“孔格格乃是孔聖之後、武壯定南王之女,老臣豈敢造次!”不料湯若望卻是搶先一步站在了孔四貞的牽頭,又沖着小丫頭身後的弘毅拱了拱手,說道:
“小爺,您适才所言老臣已經記下了,這就回去準備,一旦底定,就來禀報。老臣告退!格格,老臣告退!”
“唉……”弘毅見他要走,急忙往桌案上觀望,卻發現兩部兵書已經不見了蹤影!再擡頭一看,原來早就夾在了湯若望的腋下了!老頭子記性倒真是不錯!于是,趕緊在那一聲語氣助詞之後補充道:
“老瑪法慢走!”走就走吧,看這情形你們都不太願意一起和我待着呢。
“瑪法慢走,四貞不送!”孔四貞也是款款施禮,“恭送”瑪法湯若望。背後的弘毅卻看不到:此時孔四貞的臉上早已是面色鐵青!
等着湯若望一出門,弘毅就繃不住了,高呼一聲:
“小梁子!”
“你喊什麽呀,我的小爺架勢還滿足的呢!聽你這底氣十足的,是不是嫌棄學姐我不請自來、打擾了你們了?不過中氣飽滿,倒是塊習武的好材料呢!”
孔四貞背對着弘毅先說了這麽一通,這才回過身來,也不謙讓,就一屁股坐在了剛才湯若望做的位置上,全然沒有了剛才皇家格格的雍容大氣,倒是盡顯習武女子的豪爽灑脫!而且臉色也早就恢複“如常”——“一如”早晨和弘毅嬉戲打鬧時的“平常”。
“姑……”
“嗯哼!”咳嗽之聲不期而至。
“……學姐!我可不是沖着您喊得,我是要找小梁子……”弘毅急忙改口,外加一句說了一半兒的解釋。
“找小梁子責問他,爲何不在門口見了我就高聲通傳,耽誤了你們的大事是不是?”孔四貞低頭捋了捋身上的旗袍,眼皮也沒擡一下,就搶過話去。
“正是!”弘毅突然醒悟了什麽,果斷應道。
“……”果然,孔四貞的笑容一下子就陰暗了許多,小姑娘的臉皮兒有點挂不住了。
“我就是要斥責他一番的!我的姑姑學姐大駕光臨,我這侄子徒弟的,居然不能出門相迎,豈非大大的失禮了?趕明兒個您再在皇瑪瑪面前告我一狀,玄烨還不得到您那裏去掉眼淚不是?至于什麽政務的,您來了就都不是什麽大事兒了……”弘毅嬉皮笑臉的說着,也爬上了圈椅,就那麽死乞白賴地望着孔四貞。
這孔四貞的脾氣,弘毅是早就看出來了,表面上大大咧咧,一看就是軍營中長大的丫頭。但骨子裏還是有着這個時代所有漢女所共通的溫柔與矜持的。弘毅的做法就叫“先抑後揚”,後世的屌絲男青年對自己的“女神”,亦或是身邊的“女漢子”,無外乎就用這一招最能反敗爲勝!故而是駕輕就熟的!
果然,孔四貞此時早就沒了剛才的抑郁,也是嬉笑着說道:“哎呀,怪不得皇額娘那麽稀罕你呢,你可真是人小鬼大的小爺呢!說來說去,這都是我的不對了不成?好好好,四貞不該差事你的下人,也不該就這麽唐突的跑過來。不過今兒個早晨咱兩個不是說好了嗎?下午就要習練拳腳了!”
“哦!對了,學姐說的是!不過現如今還未過晌午呢!”弘毅不服。
“什麽?未過晌午?你這時辰都過糊塗了呢,玄烨!現在都過了未時下午一點鍾了!”孔四貞一臉的嗔怪,笑着指着對面的弘毅,手指頭差點而戳到了他的腦門上。
“啊……梁功!你給我進來!”弘毅更是來氣了,這個梁功怎麽當得差事,是不是該按點兒進午飯倒是其次,但正好借着這個引子痛批他一頓不通風報信這位孔大小姐要來!
“小爺!”這一次,梁功卻是第一時間就閃了進來,而且主動單膝跪在了地上。
“好了,不賴他。你先聽我說!”
“嗯!”
孔四貞一言九鼎的一句,弘毅不知道爲什麽就立即就範,乖乖等着了……
《打油詩一首?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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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定圖開皆夙願
去來神秘亦難期
起身百載光陰渡
點盡人間苦與疾
中鎮邊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