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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開生十分成功的讓“亞當神甫”湯若望想起了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中的一句古語——“狡兔死,走狗烹”!
湯若望聽得分明,季開生并非是在指摘滿洲人入主了中國,而僅僅是擔心衆多滿洲權貴的排擠和傾軋。而恰恰是這一點,十多年來總是被他自己“選擇性忽視”:入華三十多年來,無論是朱明還是滿清,在歐洲人眼中,無非是種族不同罷了,絕沒有什麽正統與篡位之嫌。明清交替前後,湯若望一直都把自己定位在一個“技術官僚”的位置上,無論是天文曆法還是火器軍備,他都當仁不讓,努力用自己的知識和勤奮來換取對聖教的寬容和接納。唯獨對于前明的朋黨争鬥,還有大清的滿漢相傾,這些都是政治層面的事務,他從來不會主動介入。
究其原因,是因爲隻有超脫于政黨派系的利益之上,才最符合傳播天主福音的利益需要!但如果季開生不幸言中,一旦滿洲權貴得勢坐大,漢臣失寵失勢之後,自己的地位也一定堪憂了。因爲那些從白山黑水之間走出來的滿洲鞑坦人,如果他們固守自己的荒蠻與野性,既然連漢人的知書達禮、推崇教化都不能接受,就更别指望他們會允許西來的聖教在這片土地上散播壯大了!
隻是,你季開生怎麽就這麽笃信:這位小貝勒爺會允許你如此非議朝局呢?你可别忘了,他可是正兒八經的滿洲人!如果按照歐洲王室的繼承法。他還是第二順序繼承人呢(前面還有一個大阿哥福全)!
想到這裏,湯若望終于開口反駁道:
“季大人這是在反對我朝的順應天時嗎?滿洲入主中原乃是上帝的旨意,豈能質疑其正統合法?”
“哈哈,老瑪法言重了。”不料,還未等到季開生反駁解釋,一直在“坐山觀虎鬥”的小玄烨卻搶先開口了。
“老瑪法,天中所言并非是作亂犯上,更不是要替哪些前明的遺老遺少來複辟造勢。他隻是分析一番現今的朝局罷了,卻絲毫不曾否認我大清入主中原的順天應時。”弘毅替季開生解釋,其實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場。
“這就好。小爺。老臣雖是西來之人。但對皇室的忠誠,僅次于對天主聖母、對羅馬教廷的忠誠!”湯若望如釋重負一般,強調自己的忠心耿耿。
羅馬教廷?弘毅心中不禁一顫——對呀,耶稣會可是對羅馬教廷忠貞不二的教派。湯若望也有“四願”在身。可這一點。将來也會是一件麻煩事!要不然我們的人民政權爲什麽要扶植成立天主教愛國會、天主教主教團和中國基督教“兩會”這些建立在“三自”基礎上的宗教團體呢?所謂“三自”,就是“自治、自養、自傳”。由此可見,“宗教自主”是多麽的重要!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将來總會有那麽一天的!參加公共章節:《附36——堅持我國宗教獨立自主自辦的原則》
“呵呵,老瑪法,我們都相信您的忠心耿耿,我皇阿瑪更是堅信不疑的。”弘毅隻好模糊應對,避開了教廷的問題。
“老臣惶恐!”聞聽皇上的信賴,湯若望一如既往表現的誠惶誠恐。
“老瑪法,說實話,我還是贊同季大人的說辭的。”時候差不多了,該引領者湯若望涉足更深層次的問題了。
“小爺,這……”湯若望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否是該順勢而爲,或者叫做“同流合污”。
“老瑪法過濾了。中國自古數千年文明,曆朝曆代都不乏忠君事主的賢臣直臣,我看季天中就算得上我大清的第一直臣!我爲何如此說?所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大清入關十二年,可謂天下初定,但遠未到海内升平、鳥盡弓藏的時候:西南半壁江山還在南明小朝廷的手中,各地亂賊也未完全平定……當此天下危難之時,就需要有頭腦異常清楚的臣子來未雨綢缪、審時度勢!”
弘毅并不理會季開生在那邊受寵若驚的拱手作揖,隻是盯着湯若望那雙碧藍幽深、卻已經開始有些混沌的藍眼珠,繼續往下說道:
“天下萬民皆是天主之民,也就一樣是‘天子’的子民,他們的福祉,在天意,也在朝廷。如果天下初定之時,一部分執政之人就以爲到了論功行賞、得享富貴的時候,進而開始排除異己,搞什麽純粹的‘一家之天下’,那豈不是自斷臂膀、自絕天下?如果這一股子人得勢,天主的福音何時才能廣播?黎民百姓又豈能心甘情願?希臘的城邦式民~主并非完美無暇,但不能夠包容天下的一家專~治更是不行!盛唐何以獨步天下?還不是兼容并蓄、廣采天下之長?大清是滿人開拓的皇朝,領有滿蒙漢衆多民人部族,再加上老瑪法您這樣的西來能人,這是絕大的優勢,卻萬萬不能演變成固步自封、一家獨大的借口啊!”
by,源于希臘文之des。”弘毅心中一驚——現代漢語的“民~主”發端于日語,怪不得老湯還不是很明白。
湯若望現在也已經慢慢習慣小玄烨的驚世駭俗,不奇怪他知道希臘的城邦曆史,卻在思索着小爺引用這一詞彙的深意……
“老瑪法,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是如季大人等中原儒士的精神支柱,在中國數千年源遠流長、古已有之。我以爲,此處和咱們聖教的萬民福祉是一個道理呀!更何況,所謂‘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不更是您畢生的追求?”弘毅小心拿捏着火候,終于說出了一句讓湯若望大爲感懷的話語!
“小爺!老臣願意爲了天主的福祉而肝腦塗地!全憑小爺吩咐!”湯若望終于表态了,不過還是強壓着心中的激動,把表态的分寸掌握的恰到好處——隻是宣誓效忠小玄烨,卻絕口不提季開生的那些很有道理的分析!
至于爲什麽激動,原因在于——其一,小玄烨明确用了一句“咱們聖教”,豈不是擺明了自己“天主使者”的身份?其二,小玄烨暗指了他湯若望的表字:道未!
這個“道未”,是湯若望當年滞留澳門等待北上中國内地的時候給自己起的表字,出自《孟子.離婁》的那一句“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意思正是說無論帝王還是官吏,都應該極其顧恤民衆疾苦。用在此處,再合适不過了。
(本章待續)
《打油詩一首.藏頭》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圖之外皆砥砺
去來乾坤難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點盡天下苦與樂
中華輝煌萬人癡
文武皇朝看夢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