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作爲貝勒爺之後,第一次領命皇差就是在這沙場之上,雖是演習,也不可馬虎大意。(/
在嶽樂、兵部尚書噶達渾和明安達禮三人的全力支持下,弘毅帶着自己的洋家奴别科托夫和那三百哥薩克騎兵爲主的羅刹降兵,從通州大營迅速開拔到了直隸東北方向處叫做“千裏松林”的地方。【這裏曾是遼帝狩獵之地,既今日的木蘭圍場附近。】弘毅很是果斷的将這一處水草豐美、禽獸繁衍的原始森林和蒙古草原,命名爲“木蘭圍場[1]”,滿漢結合,就是“哨鹿圍獵場所”的意思。連順治聽了都贊不絕口,說這名字聽着分外敞亮敞亮!
在皇帝的親自安排下,湯若望以欽天監監正的身份提前勘察風水,回來向皇帝禀報說,此地北有山丘似龜,繞以流水似蛇,應對了玄武之像;再者,北宮玄武七宿之第一宿鬥宿,又稱南鬥,所謂“南鬥注生,北鬥注死”,以此地爲演武之所,可主生死而後求生,爲大吉之地。皇上及皇子等,自紫禁城玄武門【即康熙朝神武門,避諱一個“玄”字。】北出征戰,無往不利,雲雲。聽得弘毅一個勁的自慚形穢,因爲這些個中華傳統文化竟然被一個入華三十一年的老洋人掌握運用的如此爐火純青!
接踵而至的,是兵部會同工部奉旨選調的得力工匠和士卒數千人,以及按照多羅貝勒玄烨的要求,緊急從漠南蒙古諸部開采的條石數十萬方。工匠們按照别科托夫和湯若望兩人的圖紙樣子,相聚十五裏分别修建了一處木材爲主的“方形堡壘”和以石材爲主的“星形要塞”,兩處要塞之外的壕溝、木障、拒馬等也是一應俱全。唯有那道“壕溝”,貝勒爺非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去修挖,弄得蜿蜒曲折,還很淺很窄,根本阻擋不了飛馳的戰馬一躍而過!盡管如此,工匠們依然夜以繼日,整個工期隻用了半個月多一點的時間就大功告成,這讓一直在工地監工、連八月十五中秋佳節都沒有返回紫禁城的弘毅都歎爲觀止,對三百多年前大清朝的建築水平有了徹底的再認識!當然,八月十六那一天,蘇麻喇主動請旨,策馬奔馳到這新成的“木蘭圍場”,爲小貝勒爺玄烨送來了一大堆皇太後、皇上禦賜的吃食,看着一臉汗水泥水的小家夥,蘇麻喇情不自禁把弘毅攬在懷裏,好一個淚眼婆娑……
順治十二年八月二十日,皇帝親率鑲黃旗前鋒營駕臨木蘭圍場,随行侍駕的還有一衆議政王大臣、六部九卿、滿蒙漢尚書和皇上身邊幾乎所有的内大臣。
“玄烨,朕把你的大阿哥也帶來了哈!”一進入禦帳,福臨就指着帳外對玄烨說道。
“兒臣知道了!”弘毅也不管三叩九拜之禮還沒有進行,故意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嘎嘎”笑着就沖出帳外,把如今剛剛虛歲三歲的福全拉了進來。兩兄弟一見面,抱在一起又叫喚又蹦高的,把一個皇帝行在弄得像個幼兒園一樣熱鬧。所有人也沒有挑刺兒的,都望着皇上的一臉天倫之樂陪着高興。
“阿渾阿渾,你要來做大将軍嗎?”弘毅牽着福全的手,認真的問道。
“窦窦,皇阿瑪說了,這次讓你先來,福全就是看看,也好給你出個主意!”福全更是一臉嚴肅,說的義正言辭。
“好啊好啊,我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大阿哥,我們去向皇阿瑪請戰!”兩個小小的多羅貝勒,身着補服,一本正經的跪在禦座之下,還是福全先說話:“啓禀皇阿瑪,兒臣福全、玄烨,請命和内大臣鳌拜決一死戰,看看皇家愛新覺羅的貝勒,能不能用一群羅刹長毛打過大清第一圖巴魯!”這套說辭,自然是來的路上,四叔嶽樂言傳身教的結果。倒是弄得一旁的鳌拜好一個尴尬,恨不得土遁了事。
“哈哈,好好,你們兩個小家夥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雄心壯志,朕的大清後繼有人呀!那你們兩人,誰做主帥誰做偏将?”福臨心裏樂開了花,順着話題半逗半引的問道。
“回皇阿瑪的話,福全雖年長,但這次木蘭演習乃是玄烨的主意,兒臣不能搶功,自然是心甘情願做個副帥!”福全回答的恰到好處,不做主帥,也不做偏将,而是副帥!
弘毅心中有一絲微動,注意到了這個回應的微妙之處。看來你能夠改變曆史,曆史也會潛移默化改變你的周邊人和事,這一個“副帥”,絕不是福全能夠自己參悟出來的。本來嘛,滿語才剛剛能夠應對了,哪會有這些個主意?但會是誰的主意呢?皇帝?嶽樂?庶妃董鄂氏?或者是……皇太後?如果是福臨、嶽樂或者董鄂氏,倒也正常,但如果是皇太後,背後的心機可就複雜了,不得不早加防範!再加上那一日蘇麻喇過來抱着自己哭鼻子的事情,自然是心疼自己,可心疼的是自己在荒野風餐露宿,還是另有他意……先暫且記下,當務之急還是演習!
“玄烨,你不說話,可是不願意?”福臨見跪着的二阿哥有些沉默,以爲他有什麽想法,便問道。
“兒臣可沒有不願意,皇阿瑪,兒臣是在想,如果我們兩個小皇子輸給了鳌拜大人,還請皇阿瑪聖裁公允,别爲難了我們的第一巴圖魯才好!”弘毅眼睛一轉,買了個乖巧。
“哈哈哈,朕還真是認爲你們二人必輸無疑呢!”福臨和滿屋文武一起笑了起來,鳌拜也是跟着哈哈,隻不過對這位以前沒有太多接觸的二阿哥有了更多的上心,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思,敢于攬事情、善于找台階、樂于送人情,僅這三條,他日就必有大爲!這次演武自己必須小心伺候了,至于輸還是赢,自然還是實力說話!無非是不能讓這兩個小貝勒爺輸得太沒面子就好!本來嘛,堂堂大清二等公、内大臣、巴圖魯鳌拜,陪着兩個皇子來着新成的木蘭圍場演武,所有人都認爲就是一場大大的遊戲罷了……
翌日,皇帝升點将台禦覽,群臣侍駕。
鳌拜帥一千前鋒營騎兵,悄悄遁去,不知身在何處。兩個小貝勒爺,以弘毅爲首,率領三百羅刹降兵,先來禦台前跪謝天恩。這三百哥薩克人早就被弘毅的“洋包衣”别科托夫說服妥當,都知道這次軍事演習隻有真正表現出自己的最高本事,才會赢得一絲生的機會,才會有可能回到闊别已久的家鄉。如果真的能大獲全勝,在這富饒的博格達皇朝大地某個營生也是可能的!你看那個探險隊小隊長别科托夫,搖身一變成了博格達皇帝最器重的兒子的農奴,連那些關押自己的中國士兵都對他有說有笑、客客氣氣了,哪裏還能看出來幾個月以前他還和大夥一起成爲俘虜的樣子呢!
别科托夫現在可是趾高氣昂得很!因爲自己的主子爺、多羅貝勒玄烨已經和自己拍了胸脯,說這次軍事演習結束之後,就準許他以及今後那些羅刹人、哥薩克人入籍爲包衣,隻要他們宣誓效忠大清皇帝,就可以保留自己的東正教信仰,還可以編入隸屬鑲黃旗的軍隊,自己就成爲滿洲第四參領第十七佐領,從五品官銜,屬下這些哥薩克騎兵稱爲“羅刹隊”,并分别授予他們六品至七品的官銜,享受與旗人同等的優厚待遇,與中國官兵一樣得到國家的住房、領取生活費和分到耕地,單身的哥薩克還可以被賜予中國的寡婦爲妻,隻是現在他們還暫時沒有自己的教堂,隻能去參拜天主教的南堂和東堂。那又何妨,要知道,這可是俄羅斯皇家禁衛軍都沒有的待遇呀!自己已經和手下那些個哥薩克人的頭目都說好了,沒有一兩個願意回去繼續給沙皇做農奴了,而是要留在這大清做軍官!
弘毅上馬之前還十分親切的沖别科托夫微微點頭,弄得這位新入籍的洋家奴好一個激動,急忙學着滿洲人的風俗給自己的主子爺打千兒行禮。弘毅心中暗自說道,别科托夫,你可比後世的阿爾巴津人[2]有福多了,剛來就能好好露一小手了……
[1]木蘭圍場在清代是原始森林和遼闊的蒙古草原。到了清朝晚期,宮廷下令,對木蘭圍場原始森林進行砍伐。到了清朝晚期,原始森林被砍伐一盡。全國解放後,1962年,國家決定在此建大型機械化林場。經過林場工人幾十年的艱苦努力,現在木蘭圍場已經成爲全國最大的人工林場,浩瀚森林已經恢複當年的活力。
[2]阿爾巴津人,中國人裏面俄羅斯後裔組成的群體中的一個。他們是1685年移居到北京的俄羅斯哥薩克人後裔,現在有250人左右,主要分布在北京和天津,有一小部分居住在黑龍江。一些資料認爲他們被歸類爲中華民族裏面的俄羅斯族,另一些資料認爲是滿族。17世紀40-80年代,雅克薩登上了曆史的舞台,雅克薩在通古斯語中的意思,是河流沖刷形成的河灣。那裏本是索倫部達斡爾人的領地。清崇德五年,也就是公元1640年,皇太極征索倫部,燒毀了原有的雅克薩木城。其後,索倫部達斡爾人首領阿爾巴西在舊址興建新城。順治八年,俄羅斯人攻占該城,遂以阿爾巴西之名,命之爲“阿爾巴津”。康熙22年、24年、25年,清曾多次派兵進剿,最終占領該城。期間,多有俄羅斯俘虜和哥薩克投誠,遂被遣至京師。俄羅斯人,便稱之爲“阿爾巴津人”。1685年中**隊攻占了阿穆爾河上阿爾巴津要塞(雅克薩),45名俘虜被押解到北京,從此開始了俄國人在中國生活的曆史。康熙皇帝對待阿爾巴津人相當慈悲,讓所有阿爾巴津人都住在東直門的一個胡同裏,把他們編入軍隊,隸屬鑲黃旗,編爲滿洲第四參領第十七佐領,稱爲“俄羅斯隊”。并分别授予他們四品至七品的官銜,享受與旗人同等的優厚待遇,與中國官兵一樣得到國家的住房、領取生活費和分到了耕地,單身的哥薩克被賜予中國女人爲妻,最初,阿爾巴津人沒有自己的教堂,阿爾巴津人參拜天主教的南教堂。後來,關帝廟轉給了阿爾巴津人。起初這些哥薩克人被允許與當地被殺頭的罪犯所留下的寡婦結婚。他們的後裔與當地中國人結婚,盡管他們已經不再說俄語,但是他們的東正教信仰得以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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