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福臨親手扶起跪在地上請安的鳌拜,展露出十分欣賞、信任有加的一臉親昵樣子。(/
也難怪福臨如此重視這個二等公、内大臣[1]鳌拜——
瓜爾佳·鳌拜,出生于武将世家,有“滿洲第一巴圖魯”的美稱。其伯父費英東随其父索爾果投奔努~爾~哈赤,曆任固山額真、“衆額真”,天命建後金國前,位列“清初開國五大臣[2]”之一。
在崇德初年太宗(皇太極)第二次征朝鮮的戰争中,鳌拜開始嶄露頭角,顯示出他勇猛無畏的性格,并從此獲得了“巴圖魯”的稱号——就在攻下朝鮮“王城”漢城之後,太宗派碩托、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率軍攻打皮島。皮島在鴨綠江口外,距朝鮮本土及大陸都很近,是一個戰略要地,明将毛文龍曾據守此島,使太宗經常感受到威脅,因而對它十分重視,認爲“此島可比大城”。但碩托等進攻不利,太宗又派阿濟格前去增援。渡海之前,鳌拜向阿濟格表示:“我等若不得此島,必不來見王面!”于是他大呼奮力而上,“冒矢石直前搏戰”,然後舉火爲号,引來後續部隊,攻下了皮島。太宗對鳌拜的表現十分高興,提升他爲三等梅勒章京,賜号“巴圖魯”,加世襲六次,準再襲十二次。以後,鳌拜在松錦之戰以及入關後的曆次戰争中屢立戰功。
崇德六年初圍困錦州及攻克錦州外城時,鳌拜先後率護軍擊敗明朝杏山、松山援軍,并徒步攻克明軍的步軍營,因而從三等梅勒章京升爲一等梅勒章京,準再襲十次。崇德六年八月,松山明軍突圍,被鳌拜率部擊退。接着,鳌拜又追擊吳三桂、唐通、白廣恩等明軍各部,獲得大勝。于是,崇德七年(1642)六月,鳌拜又升爲護軍統領,即巴牙喇纛章京,實際相當于都統,即固山額真之職,成爲八旗将領中具有較高地位的人物。
崇德八年(1643)八月,福臨的皇阿瑪皇太極突然薨故,當時勢力最大、地位最高、最有資格繼統者有三人:一是兩黃旗系統的、太宗皇帝的長子豪格;一是兩白旗系統的、太宗皇帝的弟弟睿親王多爾衮;一是兩紅旗系統的、太宗皇帝的哥哥禮親王代善,其中尤以前兩者的争奪最爲激烈。在這場鬥争中,鳌拜身爲鑲黃旗貴族、護軍頭目,對皇阿瑪皇太極可謂忠心耿耿。福臨聽自己的皇額娘說過,崇德二年,嶽托曾派人于夜晚向太宗進獻馬匹,鳌拜以“此暮夜就寝時,非獻馬時”爲理由,說:“上已安寝,欲令驚動,秉燭觀馬耶?”加以擋駕。事後太宗聽說此事,頗爲高興,将獻馬一事作爲“違法妄行”,“命法司分别議罪”。
鳌拜如此忠于太宗皇帝,自然堅決支持太宗皇帝的兒子繼承皇位。後來福臨的皇兄豪格自動退出皇位争奪、諸王大臣于崇政殿商議冊立這個關鍵時刻,鳌拜曾與圖賴、索尼等六人“共立盟誓,願生死一處”,并且當衆表示:“吾等屬食于帝,衣于帝,養育之恩,與天同大,若不立帝之子,則甯死從帝于地下而已。”這才逼着多爾衮無奈不敢倉促自立,推舉了福臨這個當時才六歲的娃娃做了皇帝。
福臨繼位以來,這鳌拜更是功勳卓著!順治二年,鳌拜升一等昂邦章京,随阿濟格[3]進攻李自成的軍隊,直下湖廣一帶。順治三年正月,鳌拜随肅王豪格等率軍進攻張獻忠大西農民軍。在漢中打敗賀珍以後,得知張獻忠率軍已到西充一帶,鳌拜再次充當先鋒,率先頭部隊前往狙擊,結果兩軍相遇,“鳌拜等奮擊,大破之,斬獻忠于陣”。打敗大西軍主力之後,鳌拜等又繼續深入四川、貴州等地,斬殺大西政權的大小官員一千多人,基本上消滅了四川一帶的大西軍。
但是,這次鳌拜卻不但沒有獲得升官的機會,反而因爲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被借口“停其賞赉[lài]”,還險些丢掉了性命。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作爲兩黃旗的中堅,采取了反對白旗勢力的立場,這就必然遭到攝政王的多爾衮的打擊。直到順治七年十二月,那個可惡至極的“皇父攝政王”多爾衮病死,福臨自己親政,才以軍功升三等侯鳌拜巴圖魯爲一等侯,後來又兼一拖沙喇哈番[4]爲二等公。
從此以後,鳌拜作爲内大臣之一,常在福臨左右,直接參與管理朝堂各類事務,如商讨本章批複程序、聯絡蒙古科爾沁部,将皇太後旨意傳達給皇帝、祭奠故世王公妃嫔,并倡議“大閱以講武”,自教武進士騎射,協助會審案獄等等,俨然成爲了一個能文能武的幹臣!對于鳌拜的盡心盡力、始終不渝的效命于自己,福臨十分清楚和看重,自然也是十分信任。
“鳌拜,你可認識朕禦案之上爲何物?”福臨拉着鳌拜走到禦案之前,故意問道。
“回皇上的話,這些都是些長短鳥槍,奴才如何不知?隻不過是洋人用的怯戰之物罷了。”雖爲重臣,但出身行伍的鳌拜在皇上面前依舊保持者那份直率和剛武,毫不掩飾,這一點也深得福臨的喜愛。
但自負的鳌拜并不知道,他看到的“鳥槍”可不是明清交替之際中國和朝鮮軍隊普遍使用的那種老式“火繩槍”了。而這一點,福臨卻提前一天就心知肚明。
“‘怯戰之物’?哈哈,不錯!不錯!那你說說,大清八旗的弓箭、?[pià]刀厲害還是洋人的鳥槍厲害?”
“哈哈!皇上取笑奴才了!這還用說?自然是咱們大清八旗的刀箭厲害!那些個鳥槍鳥铳,吓唬吓唬南明的尼堪[5]蠢豬倒也罷了,對于我大清猛士,毫無用處!哈哈哈哈……”
鳌拜洪亮的笑聲震得位育宮瓦片似乎都在嗡嗡作響,吳良輔有些煩躁的退出殿外,圖個清靜。老狐狸其實早就看出來,這鳌拜雖然不是宗室,連個“紅帶子[6]”都不是,卻是繼那位死掉的叔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之後,頭一号“首崇滿洲”的鐵杆,那自然是和慈甯宮那邊少不了幹系,連自己都提醒過皇上好幾次了,可就是不見皇上他有所警覺!
“吳公公,皇上叫本王前來,不知何事呀?”正不緊不慢往這兒走來的安郡王嶽樂,老遠就和這位皇帝的近臣打招呼。
“吆,奴才給安郡王請安了!回您的話兒,主子正在和鳌拜說那些個鳥槍的事情,奴才是一個字也聽不懂,就出來伺候着了。爺兒您快進去吧,主子說了,您來了不必通傳的!”吳良輔對于誰紅誰火,誰是自己可以依靠的大樹,有種與生俱來的敏感,對于當下大火、堪爲皇上左膀右臂的嶽樂,自然是不敢怠慢!
“如此說來,謝過吳公公……”嶽樂一邊走,一邊很自然的往吳良輔手中悄悄塞了一個小銀包,也不理身後老奴才的感謝虛言,徑直進了正殿。
“奴才嶽樂給皇上請安!”
“安郡王來了!快起來吧,過來聽聽鳌拜是怎麽說這些個西洋玩意兒的,哈哈!”福臨望了一眼嶽樂,眼神裏明顯全是興奮,一直在說笑着什麽。
“鳌拜給安郡王請安了!”鳌拜此時作爲一個内大臣,還是頗知禮數的,主動給嶽樂打千兒行禮。“鳌拜大人不必多禮!您這會子是給皇上講什麽笑話呀,小王也來樂呵樂呵……”
“哈哈,鳌拜說,這些鳥槍是中看不中用的假把式!哈哈……兩軍對弈,明軍還不等我大清八旗騎兵奔到面前,就吓得點火亂放,八旗猛士隻要伏在馬腹,十有**就躲過彈丸,而後全力沖擊,明軍火槍手還沒來得及二次裝彈填藥完成,就早已成了我們的刀下鬼……哈哈。這人馬近戰,還是八旗肖勇呀!”福臨接過話茬,自己說笑着。
“鳌拜大人,你說那明安達禮,作戰是勇猛呢,還是怯懦?”嶽樂隻是向皇帝點頭示意知道,接着就沖鳌拜說道。
“明安達禮大人之勇猛不在微臣之下。”
“那你可知道他五千八旗肖勇騎兵,爲何在呼瑪爾城受困于四百羅刹火槍兵?”
“哈哈,他雖勇猛,卻還隻是一個蒙古騎士,至今不得滿洲八旗騎兵戰法之要,那便是死兵出前、飄忽不定,勇兵跟進、風卷殘雲,騎射如風,刀箭如林[7]!”鳌拜終于忍耐不住,體現了自己的剛愎自付一面。當然,他在福臨眼中得到的回應,卻是“用兵有道、自信果敢”的贊賞。
“小王也是帶過兵打過仗的,卻不知道面對堅固城塞,我八旗大軍的風卷殘雲可否必定有用?”嶽樂自然知道八旗鐵騎作戰精要,卻對于這種甯頑不化、不思改進的做法有些不滿。
“自是有用如常!安郡王,你忘了八旗勇士于馬上騎射,百發百中不在話下嗎?給我一營精兵,我圍着那個呼瑪爾城跑上一圈,就能用這千餘騎射死城中人丁一半!”鳌拜也有些不服。
“皇上,奴才此來正爲此事。”嶽樂不再搭理鳌拜,轉而面向福臨說道。
“哦,爲何事而來?朕不過是讓你過來觀賞西洋鳥槍這些玩意兒罷了……”福臨不是享樂皇帝,剛才嶽樂一執着,他就從鳌拜的言語中知道,這“大清第一巴圖魯”不一定全對了。
“二阿哥、多羅貝勒玄烨,讓奴才代爲禀報,說他願意率領通州大營内被俘的三百羅刹兵,與我朝中善戰之将,行一次攻城守寨演習[8]。本來奴才想腆居老将一把,請皇命親帥鑲黃旗一營人馬爲之,如今看來,鳌拜大人卻比奴才更知道我大清八旗的運用之道。不知鳌大人可有此意?”嶽樂對着鳌拜輕輕一躬,就用帶有些挑釁的眼神盯着這位第一圖巴魯了。
福臨十分理智的沒有說話,隻是看着鳌拜。
“皇上,多羅貝勒尚且年幼,這沙場之上,恐怕……”鳌拜和嶽樂都是滿洲戰将,互相之間爲了戰場之事有些不服氣很是自然,他也不放在心上,卻先提出這貴爲大清貝勒爺的皇二子實在是太過幼小,自己及時勝了也是勝之不武。
“玄烨雖年幼,然我愛新覺羅家族少年,自小就應錘煉疆場!既然他有此意,愛卿可放心大膽去校驗一下!”福臨定了調子,如果鳌拜不答應,那就是看不起愛新覺羅家了!
“奴才不敢,奴才願領鑲黃旗一營千騎,與貝勒爺一試高下!”鳌拜信心滿滿、一口應承!憑自己的勇猛和一千将士的用命,小小一個一歲幼兒外加三百羅刹降兵,簡直如同兒戲一般!
可憐的鳌拜,不知道今天從一開始就落入了自己的“皇上親親”和安郡王的“圈套”——這哥倆就是想用大清第一圖巴魯的名号來驗證一下小玄烨說的“火器之厲害”是否屬實。而弘毅于日前,故意向嶽樂推薦了鳌拜,一方面是爲了給自己這個大膽計劃提供一個真正的磨砺機會,看看自己對于這個時代的騎兵戰術、火器用法的臆測是否正确。另一方面,就是要在鳌拜這些滿洲猛将的心目中,盡快樹立自己神話一般不可戰勝的地位!
[1]清代僅次于領侍衛内大臣的侍衛親軍統領,負責協助領侍衛内大臣。清代制度,設“侍衛處”,清史稿·職官志說:“侍衛處設領侍衛内大臣,正一品;内大臣,從一品,各六人”。另有散秩大臣若幹人。協助領侍衛内大臣掌管統率侍衛親軍,衛護皇帝,地位頗爲尊崇,以八旗中鑲黃、正黃、正白(稱上三旗)旗中選拔侍衛(侍衛分四等,另有藍翎侍衛等),由内大臣協助領侍衛内大臣統率。
[2]清初開國五大臣指的是瓜爾佳信男公費英東、紐祜祿宏毅公額亦都、董鄂溫順公何和理、佟忠烈公扈爾漢、覺羅公安費揚古五人。
[3]愛新覺羅·阿濟格(1605年年8月28日-1651年11月28日),萬曆三十三年出生,生母阿巴亥,烏喇那拉氏,中國清代親王,清太祖**哈赤第十二子。清初名将。滿族,剽悍少謀。初授台吉,後金天命十一年(公元1626年)以軍功授貝勒,崇德元年(公元1636年)晉封武英郡王,清順治元年(公元1644年)封和碩英親王。地位僅次于四大貝勒。順治五年(公元1648年)又以平西大将軍督師征讨姜瓖在大同的叛亂。在九江,又招降明軍左夢庚部。他要求封叔王,被攝政王多爾衮拒絕。多爾衮死後,他企圖攝政,被削爵幽禁賜死。
[4]清爵名。漢稱舊爲外所千總。順治四年(1647),定名爲“拖沙喇哈番”。乾隆元年(1736),定漢字爲雲騎尉,滿文如舊。
[5]滿語,漢人。
[6]清代覺羅别稱。天聰九年(1635年),清太祖規定覺羅皆束紅帶,以示身份。故稱。紅帶子是清代皇室旁支子孫的代稱。清制,以太祖**哈赤之父塔克世爲大宗,稱其直系子孫爲宗室;而以其叔伯弟兄之子孫爲覺羅。凡覺羅皆系紅色帶爲标志,故俗稱覺羅爲紅帶子。清朝的皇族,是從太祖**哈赤父親塔世克輩份開始算起,然後按嫡旁親疏,分做“宗室”和“覺羅”兩大類。凡屬塔世克本支,即**哈赤及嫡親兄弟以下子孫,統統歸入“宗室”;再就是塔世克叔伯兄弟支系的,都叫“覺羅”。按照清朝政府的規定,宗室腰系黃帶子,覺羅身系紅帶子,用以顯示身份的特殊。故此宗室也俗稱黃帶子,覺羅呼紅帶子。不過比較起來,覺羅的血緣要遠一些。
[7]八旗軍騎兵分爲兩類,一種叫做“死兵”,戰時沖在最前面負責吸引敵軍(主要是大量裝備火器的明軍)火器的射擊,爲後面的部隊減輕威脅,赢得時間,很有點“敢死隊”的味道。死兵身穿重甲且攜帶盾牌,一般隻帶短兵器(劍、樸刀、短柄錘、闆斧等),一旦沖入敵陣也可進行肉搏戰。沖在後面的騎兵叫做“勇兵”,跟在死兵後面發起沖鋒。帶敵軍火器第一發完畢後,利用裝填的時間差沖入敵陣與之搏殺。勇兵擅長騎射(後來說的八旗軍善騎射就是指勇兵),一般隻穿輕甲,以弓箭發動遠程攻擊,近戰使用大刀、長槍、戈、戟等大型冷兵器。因爲當時火器發射間隔長,因此采用這種戰法确實和起作用,在野戰中,明軍即使大量使用火器也難以取勝。明軍必須在戰車、炮兵、步兵(指專克騎兵的長槍步兵)和弓箭兵的配合下,再加上火器的優勢,才能獲勝。
[8]演習一詞,古已有之。明馮夢龍清蔡元放東周列國志第七十五回:“遂使孫武演習水軍于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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