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門外的人群在焦急的等待着……
不一會兒,隻見一名小太監引領者一頂小辇轎從右側門徐徐而出,上面端坐一名幼兒,一身石青色馬褂,未加朝服,卻讓所有人齊齊跪倒。(/
弘毅對于這一次在百官面前正式亮相,提前并無準備。畢竟,自己還隻是一個一歲四個月的吃奶小孩,民間種種傳聞也隻能作爲一種輿論鋪墊,太早抛頭露面,未必就是好事。現階段最好的策略就是潛移默化的影響朝局,順便考察拉攏幾個日後的骨幹人才,搭建一個後備幹部隊伍。要知道,樹大招風,可千萬别自己還隻是一株小樹苗的時候,就給來了一陣飓風!但今天事出突然,如果自己不果斷出手的話,也許會影響後面的既定部署。該出手時就出手吧!
弘毅坐在辇轎之上,還不忘沖着兩旁跪伏大臣間或擡起的腦袋微笑示意,遇到自己認識的幾個人,還點了點頭打個招呼,這種沉穩大氣,讓所有人都在懷疑自己的眼睛,一個兩歲(虛歲)的孩子,居然如此不同凡響,那做派舉止,收放自如,果然是天降獻瑞!
終于來到了那群羅刹人面前。弘毅輕聲說了一句:“立”。兩個擡轎子的太監就穩穩地站着不動了,也沒有放下辇轎。這是下城樓的時候弘毅就特别交代小功子的,審問洋人的時候,要擡着轎辇,自然氣勢上就會高人一等,免得那個高大的羅刹人踩着自己……
“我抗議,你們不能委派一個不會說話的嬰兒來會見我!”斯捷潘諾夫注意到了弘毅,立即用俄語抗議。
大清第一多語種人才嬰兒弘毅,還沒有涉足俄語領域,隻好回頭招手,讓理藩院的通事(即翻譯)上前司職通傳,這才明白。
“哈哈,下面何人?”弘毅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自然是引起一陣騷動。斯捷潘諾夫也是吃了一驚,懷疑的四處望望,表情誇張。兵部一名參将上來準備修理一下老毛子,但被弘毅及時制止了。
“我,我是偉大的俄羅斯沙皇陛下任命的遠東地區先鋒官,奧努弗裏·斯捷潘諾夫男爵。”
“很好,我是普天之下萬民共主、威服四方的大清國皇帝陛下的皇二子,我叫愛新覺羅·玄烨!”說這話的時候,弘毅沒有理會斯捷潘諾夫,而是環顧四周,自然的到了一片贊許之色。
“至于你說的什麽沙皇,本皇子根本就沒有聽說過。理藩院尚書沙齊達喇何在?”弘毅大聲宣召。
“奴才在!”沙齊達喇趕緊從班列中跑出來,躬身垂詢。
“本皇子受命,代皇上問話!”弘毅十分自然的一展手中折扇,扇面赫然出現皇上福臨親筆所提“通玄”二字,恰如其分的烘托了此時這午門廣場之上的玄妙氛圍!
“奴才理藩院尚書沙齊達喇,恭請皇上聖安!”沙齊達喇連忙跪倒請安。這是弘毅故意做給斯捷潘諾夫看的,效果也不錯。看到一個大官居然神色慌張的給眼前這個會開口說話的小嬰兒下跪,斯捷潘諾夫心裏也有些發緊,默默祈禱自己今天不要遇到什麽聖人轉世,否則就不好辦了。可眼前這貌似一歲多點的小男孩,居然如此聰穎,實在是大大的不妙!
“這俄羅斯何在?”弘毅淡然發問。
“奴才不知,想必此國定是蕞[zi]爾小邦,不足道哉!”沙齊達喇貌似據實回報,其實居心叵測呀!
“那這所謂俄羅斯的什麽沙皇可有冊封?”弘毅十分滿意這種回答,繼續問道。
“沒有!”沙齊達喇回答的更幹脆!
“要是那蕞爾小邦的國主想要個金冊印信之類的,理藩院如何安排?”
“回皇上的話,蕞爾小邦,尚未朝貢,如果傾慕天朝上國,執意歸順,冊封其國主一個公侯,也未嘗不可。”
“哈哈,好!你起來吧!”弘毅十分滿意這番問答,回頭看着正在聽翻譯的斯捷潘諾夫。
“不,我抗議,俄羅斯是歐羅巴最偉大的國家!我們不需要你們的冊封!”斯捷潘諾夫氣急敗壞的抗議。
“大膽!你以爲本皇子不知道?俄羅斯其實就是羅刹,其國發迹不過三五百年,原本是我華夏南宋景定四年、西曆1263年才立國的一個小小的莫斯科公國,再早一些根本就是蒙古大軍征服的一個小小村落而已!”弘毅說到這裏,望一望那些蒙古八旗的固山額真和蒙族大員們,得到了熱烈的響應!很多人不聽二阿哥說還真不知道,原來這羅刹當年就被蒙古帝國征服了呢!
斯捷潘諾夫本想狡辯一二,卻發現眼前的這個嬰兒居然如此了解俄國曆史,半驚半吓的啞了火。
“這個小小的公國,在那歐羅巴都算是個末流,甚至是不入流!你們也就是因爲歐羅巴諸國忙于征戰,趁着我華夏上國明清交替之際,居然東來犯上,無非是想渾水摸魚罷了。至于說什麽‘沙皇’,更是一派胡言!在你們的夷語之中,不過就是一個esr(凱撒)的意思,那個凱撒,更不過就是一個區區的獨裁官而已,以本皇子看,大緻相當于一個布政使吧!”弘毅适當的賣弄了一下自己的國際政治史專業,還有一個英文單詞,差點讓斯捷潘諾夫暈過去!老遠的湯若望卻是笑得很開心。
“說的更遠一些,你們羅刹人認爲拜占庭帝國是羅馬帝國的繼承人,是所謂宇宙的中心,于是尊拜占庭君主爲‘沙皇’,而認爲莫斯科的大公們是拜占庭沙皇的大臣。隻可惜,歐羅巴諸國都看不上你們的大公,他連做個沙皇的臣子都不配!哈哈……”伴随着衆人的嘲笑聲,弘毅繼續說道:
“偉大的蒙古大汗征服你們之後,加上大汗娶了拜占庭的公主爲皇後,羅刹人轉而尊稱蒙古大汗爲‘沙皇’,俄羅斯大公即又是蒙古‘沙皇’(即蒙古大汗)的臣子了。雖然後來蒙古大軍東返,你們不樂意再尊稱蒙古大汗爲沙皇了,卻始終不敢正式自稱沙皇。直到明世宗的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莫斯科公國大公伊凡四世不尊上國、不守臣制,竟然自稱什麽‘沙皇’!”衆人的情緒也随之轉變,紛紛投來鄙夷憎惡的眼神,壓得斯捷潘諾夫擡不起頭。
“你們這些羅刹人都記住了!本皇子的皇阿瑪,既是大清國皇帝,也是蒙古諸部的博格達汗!今,本皇子受命于皇帝,再次布告天下:爾國(羅刹)可速去稱号,再尊我博格達汗爲‘天子沙皇’,爲天朝上國世守歐羅巴東隅,方可保萬世太平!那烏拉爾山以東之地,皆爲大清上國固有,如若爾國賊人恬居不退,福禍自知!自今日始,羅刹與我天朝上國往來文書、人等,都要将你們的國主寫作‘下臣羅刹國大公阿列克謝一世’。明白了嗎?”弘毅在周圍一片哄笑聲中,盯着斯捷潘諾夫,露出了猙獰的嘲笑之色。
“我,我抗議……”好不容易明白了通譯的翻譯,斯捷潘諾夫更是五雷轟頂,這個小毛孩,不單單知曆史、懂英語,竟然還知道自己沙皇的名字!這種驚訝,讓原本氣勢洶洶的底氣蕩然無存了。
“至于你嘛,斯捷潘諾夫……哼哼……什麽男爵,你連個正兒八經的軍官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個偷獵之人!”弘毅話鋒一轉,兩眼竟似一把尖刀,生生就要刺入斯捷潘諾夫的胸口一般!
“啊?我……,你……”斯捷潘諾夫徹底被征服了,憑着最後一絲理智的餘光,他知道,自己的隊伍之中出現了叛徒,而且這個叛徒是十分清楚自己的底細的,這個人是誰?
此時的别科托夫跪在旁邊,聽着通譯的翻譯,臉上一樣驚詫不已,這個高居轎子之上的小嬰兒,一開始自己也是十分不屑,甚至懷疑那個郡王嶽樂的話是在戲弄自己,博格達皇帝居然讓一個小嬰兒來處理自己三百多人,完全是兒戲,真正的兒戲!
可聽完剛才他和斯捷潘諾夫的對話,别科托夫也是徹底相信,上帝委派了使者,而且是來到了着遙遠的東方國度,成爲一名皇帝的兒子!如果投靠這樣的聖人,看來真是聖母誕神女瑪麗亞的安排!……當聽到翻譯過來的斯捷潘諾夫的底細,别科托夫得意的擡頭沖着那個倒黴的家夥笑了一下,而正是這一下,向斯捷潘諾夫暴露了自己的“叛徒行徑”。
原來,得知明安達禮押送俘虜到了京畿近旁之後,弘毅就讓皇太後出面,找到了安郡王嶽樂,一番調度,包括匪首單獨關押、防止串供;收買二号匪首,了解匪軍内情;打探當今羅刹國主情況,等等。昨天,嶽樂提前趕回京城,急急忙忙将得到的一切情報都告訴了皇太後和皇二子玄烨。原本弘毅是準備在“午門獻俘”之後再小試身手的,因爲這些羅刹降兵,皇帝一定不會統統殺光,自然是會看管起來,擇機釋放回國的。那樣,弘毅就會有比較充裕的時間來進行一系列的安排……誰知人算不如天算,斯捷潘諾夫的無禮,加速了自己厄運的到來!
看到斯捷潘諾夫對着别科托夫呲牙,弘毅果斷出手了!
“斯捷潘諾夫!你好大膽,還不認罪伏法!”這一聲斷喝,底氣充足,不僅僅把所有羅刹人吓的好幾哆嗦,也是讓原本亂哄哄交頭接耳的滿蒙漢大臣們肅然而立,大氣兒不敢出!弘毅滿意的享受這戰果,偷偷咽了咽唾沫,一歲孩子的嗓子尖聲哭喊不是問題,難處就在于長篇大論,必須有所準備才行。
“斯捷潘諾夫,你夥同羅刹匪首波雅爾科夫和哈巴羅夫,自我大清太宗崇德六年(1641年)就竄入我黑龍江流域,還給黑龍江起名什麽阿穆爾河,你可知道,這阿穆爾不就是我滿族一脈、索倫部族人[1]語中的黑水河!你羅刹不斷東侵,聽說黑龍江沿岸盛産毛皮,遂萌發了向那裏擴張的想法。太宗天聰六年(1632年),羅刹匪徒在列拿河中遊建立雅庫次克據點,逐漸成爲侵略我黑龍江流域和鄂霍次克海的主要根據地。崇德八年,你的老長官波雅爾科夫,率領一批哥薩克匪徒,在黑龍江流域燒殺劫掠,向我邊民強征實物稅,綁架人質,勒索糧食,在搶不到食物的情況下,竟然駭人聽聞地分食達斡爾人的屍體!這和那佛教中所指分食人肉之惡鬼‘羅刹’又有何異?”說到這裏,無論滿漢,所有人都驚訝的長大了嘴巴,對這些羅刹野蠻人簡直恨之入骨了!
“在我大清八旗和黑龍江沿岸邊民的打擊下,波雅爾科夫不得不撤回雅庫次克。他回國後極力宣揚黑龍江流域的富饒,并建議再派哥薩克匪兵去那裏,妄圖将黑龍江地區納入羅刹版圖。雅庫次克所謂督軍對此很感興趣,向你們的大公彙報後,再次向我國東北派來了哈巴羅夫的所謂‘遠征隊’。順治七年(1650年),匪首哈巴羅夫哥薩克侵入黑龍江流域,他在那裏流竄侵擾了三年之久,給我邊疆各族帶來了巨大災難。順治十年,莫斯科派貴族季諾維耶夫來視察你們侵略所謂阿穆爾河流域的情況。這個獨斷專行的季諾維耶夫的到來,宣告了哈巴羅夫匪徒生涯的結束,他解除了哈巴羅夫的職務。當哈巴羅夫提出抗議時,季諾維耶夫毫不客氣把哈巴羅夫痛打了一頓,并派人把他押送莫斯科。在押送哈巴羅夫去莫斯科的途中,季諾維耶夫沒收了哈巴羅夫的全部财物。哈哈,‘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本皇子聽說現在哈巴羅夫回去之後還真的成爲了貴族,但,中華大地有句古話,叫做‘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哈巴羅夫之後,黑龍江流域的哥薩克匪幫改由你,斯捷潘諾夫統領了,而你,這幾年作爲匪兵頭目,也是作惡多端!其罪當誅!”倉促整理自己幾點的一點曆史常識,結合着别科托夫的供述,弘毅一口氣說完這麽多,接着一甩手,示意辇轎返回午門城樓,留下呆若木雞的斯捷潘諾夫,任憑他緩過神來之後苦苦哀求也好,歇斯底裏也罷,反正是把他留給了那些兵部負責看守之職的将校士卒,好一頓拳打腳踢的收拾,而周圍的文武衆臣,自發的将這個暴力的場景圍在中間密不透風,連城樓之上的福臨也是沒有看個清楚明白。
弘毅返回城樓後,得到了皇帝的嘉獎。他的那番話,早有人一個接一個的給皇帝同期傳送過來了。對于玄烨的種種說辭,福臨那自然是十分滿意,特别是自己一不留神居然成了遠在歐羅巴的那個莫斯科的“天子沙皇”,實在是很有些意思!
于是,午門獻俘禮繼續進行,也不必擔心那個斯捷潘諾夫再蹦高了,他現在已經被招待的隻有進氣兒、難有出氣兒了!明安達禮看到城樓上吳良輔的舉手示意,急忙啓奏:“奴才欽命征北将軍明安達禮,奉旨平定呼瑪爾,所獲俘囚,謹獻阙下,請旨。”
“羅刹匪兵,作惡多端,罪不容赦。尚念羅刹乃是未蒙開化之臣國,其蕞爾小邦不忠不順,尚可寬免一二。朕有好生之德,故爾國之卒,隻辦首惡,餘孽不問!着刑部會同大理寺,即刻查證匪首斯捷氏之罪,若罪名屬實,斬首示衆!其餘衆人,押赴通州大營好生看管,擇日再議!欽此!”随着吳良輔大聲傳旨下來,一張規模盛大的午門獻俘禮落下了帷幕。
斯捷潘諾夫被刑部獄卒拖死狗一樣的帶離午門,一衆羅刹哥薩克人也被有序的引出城外,隻有那個别科托夫,被兵部侍郎單獨提着進了兵部衙門……
[1]1616年努~爾哈赤稱汗,次年即征服黑龍江中遊薩哈連部,當時達斡爾或以地區被稱爲薩哈連(滿語對黑龍江的稱呼),或以貢物特點稱爲薩哈爾察(滿語譯音意爲黑貂)部,或與鄂溫克等泛稱爲索倫部。至康熙初年,才出現“打虎兒”的譯名,以後又常譯爲“達胡爾”、“達虎裏”、“達呼爾”等。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根據本民族意願,統一定名爲達斡爾。17世紀中葉以前,達斡爾人分布于外興安嶺以南精奇裏江(今俄羅斯境内吉雅河)河谷與東起牛滿江(今俄羅斯境内布列亞河),西至石勒喀河的黑龍江北岸河谷地帶。達斡爾族爲維護祖國統一,打響了武裝抗擊沙俄入侵的第一槍。在浴血奮戰了半個世紀之後,離開了世居的黑龍江北岸,南遷到大興安嶺、嫩江流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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