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有多遠呢?”羅得哈特問。
“不大清楚,也許幾百裏也說不定,但一定就是這個方向上。”
“恩,那我們走。”羅得哈特淡淡地說。“既然方向已經知道了,大概就快了”
“你瘋了!”查瑪終于忍不住叫喊了起來。“你知道那是什麽嗎?那就是傳說中的影旋山脈啊。”
“沒關系,繼續走。”年輕騎士還是顯得那麽波瀾不驚,隻是臉色似乎更堅定了。
查瑪的瞳孔收縮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看着年輕人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難道……你本來就是要朝那裏去的?”
騎士沒有回答,還是看着遠處的山脈幻影。那雖然是幻影,但是他的眼神卻實在堅硬得如鋼似鐵。這多天在沙漠中行走,風沙已經把他那原本英俊得有些女性化的臉吹打得滿是傷痕,是最堅硬的花崗岩經曆風沙的那種傷痕。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查瑪騎着駱駝退了兩步,說:“對不起了。騎士大人。我大概就隻能送您到這個地方了,那裏不是我能夠去的。恕我就在這裏和您分手了,請您見諒。我隻是個普通人混口飯吃而已,我不敢去那個地方,您給再多的錢我也不去……”
“恩,好,難爲你了。”騎士扭頭過來看着他,并不顯得驚奇。實際上這片沙漠能讓無數人不敢涉足地最大原因并不是因爲這裏的環境。而是因爲這沙漠背後的那片陰影般地山脈,那個山脈最深處的所在幾乎是整個大陸之人心中恐懼、死亡、黑暗的代名詞。笛雅谷。确實沒有人願意接近那裏。
“剩下的路就隻有請騎士大人您自己走了,我就在這裏轉身回去了。水和糧食我隻要三分之一,哦。四分之一就夠了……我知道您前方的路很難走。您一定要保證充足的體力。我會用這些水和食物支撐着出去地……”
查瑪現在臉上的表情完全就是那種祖宗三代都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那種人的表情,還帶着那種從小在母親裙下長大地男人地那種懦弱。而且這種要求幾乎和求饒沒什麽區别。
沒有辦法。當查瑪在發現這今年輕騎士的目的居然就是那處山脈之後,他就回想起來了一些隻當是無稽之談的故事。
确實是有很少的一種人會爲了一種奇怪的目的而深入這個沙漠的。如果說一萬個冒險者裏面隻有一個會進入沙漠,那這萬分之一中的萬分之一幾率中就會有這種人,他們不是爲了傳說中地寶藏,而是爲了去影旋山脈,去進入笛雅谷。成爲傳說中的死靈法師。
瘋子這個詞已經不足以形容這種人了。他們有志于要成爲死靈法師,不管他們是不是有這個能力。至少精神上也許已經比死靈法師更危險了。所以面對這種人,謹慎,小心是最好的态度,四分之一的清水和食物雖然确實很難支撐到走出沙漠,但是四分之三也應該足夠讓對方走到影旋山脈。
果然,年輕騎士看着查瑪微笑說:“我知道,這些天您辛苦了。沒有您的幫忙我絕對走不到這個地方。”即便是這樣,他的微笑看起來依然是很動人,很親切地。他和氣也很渴柔,像對最親切的老朋友緻謝一樣。
查瑪連忙彎腰點頭,臉上的笑容更卑微,小心,說:“騎士大人,那您答應我的酬金是不是再付我一點呢……”
“當然,這是你應得的。”騎士伸手入杯,拿出幾個金币。
查瑪連忙跳下駱駝,弓腰低頭走到騎士的面前來。他滿臉都是小心翼翼的堆笑,一手平攤,一手扶着自己的後腰。這是沙漠中遊牧民們對最尊貴的客人的最高禮節。他的表情,神态,語氣,身體,整個人現在看起來都全是軟綿綿的,友好而謙卑恭順。
但是就再騎士跳下駱駝,把握着金币的手放到他面前松手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突然如爆炸一般地動了起來。
按道理來說,像這樣一個全身都完全放軟了,連姿勢都軟綿綿的人他不可能做出這樣迅猛的動作,但是偏偏他做到了。他的整個人确實是軟的,但他那扶着自己後腰的手一直是緊得如繃得快斷了的弦。每一條肛肉和筋脈都處在近乎極限的狀态下,凝聚起了全身的精氣神握着身後的那把短彎刀。就在騎士的手松開的瞬間,他出刀。
這一刀的力量和速度能把他的整個人一起帶動。這出刀的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了絲毫的軟弱,而被鬥氣和殺意激得猙獰得像餓了一百年的獅子。
沙漠遊牧民永遠是在戰鬥中生存的,即便是最謙恭的姿态也可以成爲最淩厲的殺招。何況查瑪自己就曾經專門鑽研過這一出刀的方式,用這個姿勢出刀他絕對可以算是部族中最快的人之一,他曾經就用這種方法在一隊十字軍中詐降斬殺過一個教廷的聖堂武士。
水和糧食,這已經足夠成爲他這樣孤注一擲的理由。
這一瞬間即便是天上的烈日也要稍微遜色一下,短刀劃出的刀芒即便是在這樣的光芒和沙漠中依然是那樣的刺眼奪目,爆炸般的破風聲遠遠傳出。
刀光之後随之就是血光。鮮紅的顔色在強烈的日光下給這片單調得要死的背景加上一抹豔麗之極的點綴。查瑪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己那比陽光還燦爛的刀芒在年輕騎士的身前掠過,然後一片血色就鋪天蓋地的蔓延開。
刀光至下而上不斷上升,終于逐漸減弱變慢,還原成爲一把刀,刀柄處還緊緊握着一隻斷手。查瑪這才驚覺,那血光居然是從自己的身上發出的,從自己的手上,還有無頭的軀體上……
“對不起了,别說四分之一,就連四十分之一的糧食和水都不能給你。你說的沒錯,我必須要保持足夠的體力。”年輕騎士收劍入鞘。他看着面前那具搖搖欲倒的屍體似乎猶豫了一下,伸手挽住了屍體,把嘴對準了那骨碌碌地湧出鮮血的斷頭處,長飲一口。
“鹽居然也比想像中消耗得快呢,不夠了……”動物的血中是有很多鹽分的,隻是不能多吃,不易消化。所以隻喝了兩口年輕騎士就放開屍體,丢下。屍體斷頸處的血繼續咕噜咕噜地冒出,滲入下面滾燙的沙礫中去。
他把兩隻駱駝栓在了一起,跳上駱駝看向遠處山脈開始繼續前進。臉上和身上已經滿是鮮血,有些血迹因爲如烘烤般的高溫和幹燥開始在臉上幹枯崩裂。但是即便是這樣,他的面容看起來絲毫沒有猙獰恐怖的味道。對着那不知道在多遠地方的幻影,滿臉的平靜和近乎虔誠的堅定,宛如一個朝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