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薩解釋:“這不是我出的主意,什麽宮廷魔法師之類的東西我自然也是完全不知道……”
山德魯還是面無表情,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慢慢地舉起了他的右手。右手上,四隻指頭握成拳,唯獨中間的那個指頭伸得筆直。
阿薩把頭扭開翻了翻白眼。這種情況說什麽都是白說了。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小段時間後,阿薩才再開口問:“那面牆後面的東西你打算怎麽辦?”
“哪面牆?”山德魯一怔。
“就是那面啊。那面上面有個破了的痕迹,好像有很多魔法符文的那一面。”阿薩指着的是地牢遠處的那面牆壁。上面有一道淺淺的劍痕,應該就是賈維曾經想要破壞掉的那面牆壁。其實從一開始下來,阿薩就感覺得到那裏隐約散發得到的古怪氣息,也知道那裏面一定就是賈維所要尋求的那個東西。
但是山德魯現在卻露出了一副很吃驚的模樣,問:“你看得見上面的魔法符文?”
“當然看得見,難道你看不見嗎?還是從那裏散發出的感覺……不是很分明麽?”阿薩反而有些吃驚了。雖然這些魔法符文時隐時現,但是确實不是眼花出現的幻覺。而且從那裏散發出來的奇怪氣息一直都在,他實在有些懷疑既然賈維事先早就下來勘察過,爲什麽沒有發現這麽明顯的痕迹反而要來追問自己。而自己當時也不知道爲什麽居然死活沒想到上次在這裏面看到的這些東西。
山德魯臉色一陣不自然,低頭沒有說話,然後突然伸手抓住了阿薩的手腕。
這老頭的動作好像并不太快,但阿薩偏偏就連反應都沒有就被抓住屯,旋即一股濃厚無比的魔法力在阿薩的全身一閃而過。然後他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話來:“我還奇怪你怎麽有能力獨自一人把那些吸血鬼的印記消抹去…原本你真的已經長大了……”
說過這莫名其妙的話過後,山德魯又莫名其妙的沉默了。這一次他地沉默很沉,很深,連頭都完全埋了下去,阿薩看不見他臉上地任何表情。
地牢中隻剩下賈維粗重的喘息聲。郁悶沉重毫無生機。阿薩忽然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地發冷。面前這完全沉默的山德魯似乎有些怕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頭站直了身體長舒了一口氣。依然伸手抓過了阿薩的手,拉着他朝那面牆壁走去。走的時候很随意的一腳踢出,躺在地上的賈維翻滾着飛出落到了一個牢記的角落中。
山德魯在那堵牆前站定,眼光遊離在牆面和縫隙之間,時而凝重時而飄忽,最後終于凝固了下來,長長地歎了口氣,緩緩說:“這上面的魔法符文是我和羅尼斯兩人合力用太陽井地井水所書寫地,而那個井水是我從笛雅谷帶出地寶物之一。相傳是阿基巴德閣下留下來的……原本我們書寫的時候。還以爲有生之年絕不會再開啓這裏。也不讓人開啓的了……”
自從走過來站在這面牆前開始他沒有再看過阿薩一眼,說話也是一種自言自語的口吻,然後他又沉默了一會,才擡頭看向阿薩說:“不過我現在打算給你看看那裏面是什麽,因爲你有權利知道。”
“等等,但是我并不想知道……”阿薩開口。他之前倒是一直想問問這個賈維一直想知道。山德魯和羅尼斯一直保存在這裏的到底是什麽,但是現在他心頭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奇怪的壓力。
“現在你已經有義務知道了。”山德魯沒有理會他,把自己地手放在了牆上,緩緩念誦出咒文。
牆壁從中緩緩朝兩面分開,無數的魔法符文在空氣中和牆壁中不斷地湧現,浮出。牆壁的背後是一片并不大空間,但是阿薩卻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可以吞噬世界的黑暗巨口之前,那似乎并不存在,但是卻又無比洶湧的氣息潮湧而出。那是一片無盡的黑,連黑暗本身都被吞噬的黑。
遠處的角落裏,原本已經和死人無異的賈維的身體突然顫抖了一下,但是随後又不動了。
阿薩從大教堂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黃昏了,廣場上到處都是牧師和魔法師們的身影。
魔法學院中暫時還沒出什麽大亂,大神官們還是把一切暫時都管理井井有條,但是人心有些騷動則是有些不免的了。紅衣主教突然失蹤,大教堂重兵封鎖,傳送魔法陣關閉,确實讓人有些人心惶惶。不過幸好他們并不知道内情,所以也還沒慌亂到不可收拾。而王都中自然也還處于一種勉強算是平和的狀态中,皇宮中的那一場驚濤駭浪并沒有波及到外面,而自然也沒有人主動去宣傳那場古怪的變動。
人對事的接受通常都有各人的心理界限。而紅衣主教其實是死靈法師同,而另一個更厲害的死靈法師則救下了皇帝陛下和羅蘭德團長的性命,再和那個曾經殺害羅尼斯主教的兇手一起聯手破了這個陰謀挽救皇後……這種故事絕對是走出絕大多數人的接受界限的。
幸好當時看到這一切的人雖然并不少,但是那些人也并不是那種絕大多數的人。在羅蘭德團長和宰相大人半遮半掩,也是一半故事一半事實的說明下,老大臣們也逐漸明白接受了這些看似匪夷所思的事。而聖騎士團的劍士和魔法師們則更加不用擔心,羅蘭德團長的一個命令就足夠讓他們永遠閉嘴。所以現在最關鍵的是要尋求一個處理善後的好方法。
這件事的善後并不是那麽容易的。被抓地是教皇陛下親自派遣來的紅衣主教,而他實際是來自笛雅谷的身份如果公之于衆,那簡直是比直接在光輝城堡上倒上一車大便還過分,而且其他人也絕不可能相信。所以雖然和塞萊斯特的關系的破裂幾乎已是無法避免,但是話要怎麽說還需要斟酌考慮。。
不過阿薩并不太操心這些。這些自有人去處理,而他也要去處理他地事情。他來到了位于魔法學院角落地火葬台。已經有牧師和魔法師在這裏等着他了。
“塵歸塵,土歸土……”
三位火系魔法師手中湧出的烈焰包裹着傑西卡的身體,把所有的輪廓都淹沒在那耀目的光輝中。還有兩位牧師對着火葬台使用着白魔法,空氣中沒有絲毫的焦臭,這是白魔法和火系魔法力結合在一起的效果,原本是隻有最虔誠的信街徒和神職人員才能夠享受的火葬待遇。
阿薩木然地看着火焰,即便是他地眼力也看不清那副軀體在這光明地烈焰中如何成爲灰燼,隻是他知道,那個漆黑矯健地身影是永遠地從自己身邊消失了。那個身影存在的時候,自己并沒有多少的在意,但是直到這樣失去的時候他才感覺到了,那赫然是他這段時間中身邊唯一的溫暖所在。
并不是那種激烈得可以讓人感動,讓人舍生忘死不顧一切的溫柔,那種東西隻是在一無所知地少年時代存在于幻想中。而是這種情感很淡漠,可能一開始根本算不上是感情。淡漠得很容易讓人忽略。也淡漠得不知不覺中會融入你的生活之中。而等到發現失去的時候才感覺自己的使命中居然缺少了一塊,于是這才明白,這也許就是最真實的感情。
阿薩隻是呆呆地看着。心中的悲痛并不是那種挖心掏肺的痛,但是卻是一條沉沉的暗流,永遠在心底最深處的某個地方流淌,成爲靈魂中的力量。
火焰散去。黑精靈那曾經美好的軀體已經不見,火葬台上已經是一片灰燼。确實如同牧師剛才的念誦的禱文,無論如何,終究都隻能是塵歸塵,土歸土……阿薩眼角最後再流出一滴眼淚,淚水在那層魔法面具上滑落的感覺很奇怪。
兩位牧師上前把火葬台上的骨灰收在一,他們并沒有問爲什麽一個尼根的黑精靈會在這裏火葬,這幾天王都中發生的事情已經夠多夠古怪的了。大神官有了命令,自己老實照做就是。
“恩?先生,這是……”一個牧師從灰燼中發現了什麽,拿出了一小塊黑色寶石拿給阿薩。
這是塊渾圓的寶石,拇指大小,晶瑩剔透,微微有着奇怪的魔法波動。在清理傑西卡的身體的時候并沒有發現這個東西,似乎是埋在她身體中某個地方的,而她自己也從來沒有提及過,也許是她不願意說,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阿薩接過寶石收下了。牧師們把她的骨灰收集在了一起,用一個罐子裝起來交給他。一手拿着她埋藏在身體中的寶石,一手拿着她的骨灰。阿薩感覺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該把這些東西最終放在哪裏。
一個從尼根叛逃而出的黑精靈漫無目的地飄蕩在大陸上,尼根已經不承認她這個叛徒了。而地面上哪裏似乎都說不上是她的家。
想了想,阿薩還是把這些東西都收入自己的懷中,似乎随身帶着,這才是唯一合适些的選擇。
走出火葬台,落日的餘晖已經快要沒入漆黑中了,一切景色都依靠着那天際最後的光輝掙紮着。一聲響亮的呼嘯回蕩在暮霭的黑夜交替的高空中,這是雙足飛龍的叫喊,小懿派人拿傳送卷軸去向塞德洛斯通報之後,歐福終于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