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片古老的樹林,裏面的樹木全是動辄就需要數十人來合抱的古樹。砍伐小隊最有經驗一個老伐木工立刻就去砍了幾斧頭查看了一下,發現這些古樹的材質居然出奇地好,在他數十年肢解無數樹木的經曆中也從沒見過這樣好的木材,據說他曾經贊歎那哪裏是木材,簡直就像是人的血肉般細膩而有靈氣。這樣的木材絕對可以賣出高價,這樣一片一眼還望不到頭的森林,價值絕對不亞于一片巨大的金礦。
但是這片森林确實又透着古怪,裏面幾乎沒有任何的鳥獸蟲蟻,顯得異常地寂靜,一種若有若無的恐怖氣氛讓所有人都有點膽戰心驚,他們隻敢在邊緣徘徊,不敢往那寂靜的深處探索。但是由于發現這樣一塊寶地的興奮鼓舞,他們留下了幾個人在森林邊緣紮營留守,其他的人則回去報告。
木材場主看過了帶回來的木材碎片後立刻興奮起來,動身親自前去看看。他們在森林的邊緣上并沒有看見留守的工人,甚至連留有他們砍伐痕迹的那棵樹木也找不到了。陰暗的樹林無論他們怎麽叫喊也沒有人回應,直到有人聞到了腳下散發出的血腥味,拿出火燭仔細一照,這些同事的痕迹才被發現。他們已經被什麽東西壓得又扁又支離破碎了,變形的屍體被什麽巨大的壓力像壓榨豆渣一樣壓得很緊,所以人踩在上面才會有地面的堅實觸感而沒發覺。
這恐怖的場景立刻引起了慌亂。但是慌亂了一陣之後好象也查不出到底是怎麽回事,沒有任何人願意往這森林的深處探察。
有人騎着馬圍着這片樹林跑了一圈,發現這樹林非常巨大。于是開始有人覺得不可思議:這樣一個碩大無朋的森林居然以前似乎從沒有人發現過,這怎麽可能呢,而那些工人的屍體更是透着詭異,寂靜的森林中散發着的氣息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但是不管如何,眼前這無數可換來金币的樹木卻又是毋庸置疑的。暫時放下了恐懼,木材場主們開始爲這個巨大的木材産地而興奮不已。虛幻朦胧的神秘危險感在眼前伸手可及的利益的對照下立刻就顯得那麽微不足道。何況他們自己是用不着親自在這裏動手的,于是在木材場主的指揮下,大批的工人就來到了這片新的處女寶地的邊上開工了。
開始幾天砍倒了不少外圍的古樹,這樣優質的木材立刻在交易場上大受歡迎,售出了意料之外的高價。高價的強大動力讓場主們命令工人直接就在樹林中安置營地和工具準備日夜不休地砍伐樹木。但是某一天,森林外的人聽到了裏面傳出一陣陣奇怪的響動和叫喊,然後等外面的人聚集起了足夠的膽量和人數再進去的時候,發現裏面所有的人都被發現和前幾天那些留守的工人一樣變成了像大街上被車輪碾壓過無數次的老鼠般扁扁的屍體。
這消息傳出後引來了當地老人,他們說這片以前沒發現的森林确實是存在的,根據古老的傳說這片森林中有着森林之神,冒犯神威的人就隻有這樣死于非命。古怪的傳言出自老人的口中就更顯得有了威懾力,配合那上百條人命,這次無論木材場主如何地催促和命令都沒有工人敢進入這片樹林了。
但是神威即使可以震懾平民,也難以吓退擁有渴求金币的有錢人,金币的誘惑力是很少有虛幻的傳說能夠相抗衡的。木場主們堅決認爲這森林中是潛伏着什麽奇怪的野獸,于是他們糾集了一隊有不少魔法師的人馬進入這個森林深處準備以切實的探索精神破除這些低俗的迷信。不過這非凡的勇氣沒有得到預想的效果,進入森林深處的人一個都沒回來,被這片神秘的森林靜悄悄地吞噬了。
這樣詭異的地方引起了一些不信服教會而正想尋求新的信仰的人的注意,而這片森林隻要一看就會感覺到一種懾服感的特質正合這些神秘主義者的口味。他們成立了一個名爲自然之神的異教教團,模仿遠古傳說中的德魯依們,想崇拜自然和自然接成一體而超越凡塵俗世。憑借着這樹林神秘詭異的魅力,一段時間下來這教團的人數直線上升。甚至有小的異教徒團體也慕名而來把自己的教義改弦易轍轉而投入這個确實震撼人心的森林的威嚴下。
這種行爲自然是教會所不允許的,何況艾裏的木材場大半都是埃爾尼家族名下的産業,地方官受到的壓力自然不小。于是自然之神和官方軍隊的沖突也就一直持續着。
轉折點在一個多月以前,地方軍隊和教會集結了近千人的部隊驅散了那些異教徒後在那片森林外的草地上駐紮,準備将這異教根源的森林也徹底清除一下,把其中的野獸趕盡殺絕。但是第二天,折反回來偵察的自然之神的教徒們發現那些軍隊隻剩下一地殘缺的屍體,而之前從沒見過的數十個巨大的石像伫立在森林外的草地上。這些石像每隔數十米就有一座,全都以半跪的姿勢形成一個半圓的扇形朝向着那片森林。
這場怪事被自然之神看做是了理所當然的神迹,那些巨大的石像無疑就是他們的神靈用神力所制造出來守護森林的,他們以此來作爲說明他們所信仰的神确實存在而且比教會的神更有力量的理由。活生生的事實永遠比任何高深睿智的神學理論和哲學道理更具有說服力,自此之後,自然之神的人數和力量就開始暴增,現在幾乎已經達到四五萬了。當之無愧地成爲帝國最嚴重的異教徒災禍。。
“四五萬?”阿薩聽了地方官的話後立刻瞠目結舌,羅德哈特也吃了不小的一驚。雖然他們來的時候就發現城裏的情況不怎麽對頭了,但是也沒想到會是這樣。要知道即使是整個艾裏地區的人口也不過七八萬而已,幾乎可以說整個艾裏地區的都已經成爲自然之神的領地了。
地方官苦着臉哀叫:“沒辦法啊,我往王都送急報的時候都還沒這麽多,這一個月以來那些異教徒增加得比蟑螂還快,不隻是本地村民,好象還有不少從外地來參加的。”
這個道特被殺後繼任的地方官是個瘦子,這在官員中是個很少見的例外,他的一張瘦臉已經被皺起來的愁紋弄成了一條苦瓜。“兩位大人,我真的已經盡力了。你們也看到了,這可是花費巨資修建的大教堂,可那些刁民就是不對我們的天主表示信服。我剛開始的時候也還可以嚴抓那些有依附異教傾向的百姓,但是後來異教徒的人數都已經比本城的兵力更多幾十倍了,他們反倒向我威脅要我放了那些人,最後我也隻有把所有的兵力用在城防上,所幸那些異教徒隻沉迷于他們自己的鬼名堂,沒想過要來攻城。但他們先是搗毀了木材場,又霸占了不少村莊,威脅我放人的時候還搗毀了市政廳。現在幾乎整個艾裏的生産和工作都陷入停頓了。”大概是想到自己的宦途多半就會因爲這些厄運而到此爲止,他的苦瓜臉發綠,越發地顯得苦了。“兩位大人請想想辦法啊,我真的是已經盡力了。”
情況遠比想象中的要嚴重,兩人臉色陰郁地走出了大教堂。部隊駐紮在城外,爲了行動方便,也因爲有些話不能讓人知道,他們沒帶任何随從。
這座教堂就是之前的那個被維德尼娜變成幹屍的倒黴鬼地方官肥豬道特大人強征賦稅來修建的,阿薩上次來的時候還剛修了一半,後面的工程是在現在這個苦瓜的手下完成的。這是坐比魔法學院的大教堂都差不了多少的華麗宏偉的教堂,威嚴莊重的氣勢還是絲毫不缺,但是很明顯收不到什麽實際的效果,現在的情形下已經淪爲了失去市政廳的苦瓜地方官的辦公場所。
阿薩搖頭歎了口氣說:“與其花這麽多錢修這樣一個沒用的東西,還不如把錢省下來,給大家每人發幾個銀币提提神。我相信那個自然之神的信徒絕不會怎麽多。”
羅德哈特問:“羅尼斯主教說過,你對那個森林的情況應該很了解,到底爲什麽會聚集起那麽多的異教徒呢?”
“我也不知道那是怎麽回事。”阿薩搖頭。從地方官的話來看,那些死于低語之森的工人看樣子是枯木守衛下的手。但是他也隻看得出這些而已。至于那原本可以讓人敬畏萬分不敢正視甚至不敢回憶的太陽井結界的震撼力怎麽會減弱消失,而那些莫名其妙的石像又是怎麽回事。這些東西他也弄不明白。想了想,阿薩決定:“還是去找那些親眼見過的人來問問看。”
城外的木材場已經被自然之神的異教徒們拆成了碎片,兩人來到了木材場在城中的辦事處。幾個木材場主聽說欽差大臣駕到連忙迎接,羅德哈特要木材場主們把當時目擊過這些事情的工人叫來問話。
木材場主自然是立即照辦,而且說他們的幕後大老闆也剛好從王都來了,要請他出來和兩位欽差大臣見面。
“這些家夥不是老闆嗎?”阿薩悄悄地問羅德哈特。
羅德哈特回答:“這些不過是下面的小頭目而已,艾裏的木材産業幾乎全是埃爾尼家族名下的。”
在木材場主的簇擁下,這位幕後人物走了出來。阿薩和羅德哈特兩人頓時一驚,互相對看一眼。
這個幕後大老闆并沒有絲毫商人特有的富貴和善。冷俊的臉上因爲嚴肅而仿佛帶着絲絲的殺氣,高大挺拔的身姿散發出他習慣的居高臨下的壓迫感,連他旁邊的木材場主們也覺得不自在。他冷冷地看了看兩位欽差大臣,沒有表示出一點敬意和驚奇。
“克勞維斯隊長,想不到會在這裏遇見你。”羅德哈特微笑着對他點了點頭。“不知你到這裏來有什麽事。”
克勞維斯在對面椅子上坐下,冷冷地回答:“這裏是我家族的産業,我來照看一下也用不着兩位勞神操心。你們要做什麽就做。”
“是。”羅德哈特還是很親切地微笑了一下。很自然地對阿薩做了個稍安勿動的手勢。
再大的産業,也絕對用不着聖騎士團的小隊長,公爵大人的副手來照看。毋庸置疑,克勞維斯來這裏另有目的。至于是什麽目的雖然不清楚,但是想來絕不會是來幫助他們兩人的就是了。
木材場主們已經把當時經曆過那些詭異事情現在還留在城中的工人們都帶來了,一共不過才十多個人。他們一字地排開在,聽着一個木材場主說:“你們聽好了,這兩位欽差大人想知道你們那些天在那該死的森林裏的情況,你們要把所有的細節都一點不漏地說出來。”
一片“是”和“知道了”的回答聲中,有一個顯得很突出的聲音“咦”。聲音很大,說話的人無疑很驚奇。
所有人都看向這個發出驚叫的人。這是個精幹的小個頭,身上看不出一絲脂肪卻好象能夠榨得出鐵汁一樣,皮膚漆黑,頭發用布巾古怪地拴在一起,留着一撮小山羊胡子。他沒有在乎衆人投過來的眼光,卻直瞪着兩位欽差大人,那眼光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古怪的動物。
阿薩一看之下隻覺得這個人很眼熟,回想了一下,才記起他就是羅德哈特殘存的那些鄉親中的頭領,獵人萊文。隻是想不到他居然又回到了艾裏,還在埃爾尼家族的木材場做工人。。
羅德哈特臉上的表情肯定還是驚訝過的,不過等阿薩回頭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站了起來,走過去握住了這個久違了的同鄉的手,說:“這位工人大哥看起來好眼熟啊.....哦,對了,我們是老鄉呢。”
“你們怎麽能夠....”獵人萊文還瞪着眼沒有緩過神來,他比羅德哈特還更想不到會在這裏遇見他們,而且兩人居然還成了欽差大臣。
“我們有很多事想問你們,還請你們告訴我們。”羅德哈特握住獵人萊文的手緊了緊,臉上的微笑絲毫沒有變化。
“啊。啊。哦。好,好。”獵人似乎終于明白了羅德哈特的暗示。
克勞維斯依舊冷着臉沒有任何的表情,隻是眼睛裏好象閃過了一道光。阿薩看見了。
聽完了工人們的講述,羅德哈特示意阿薩準備離開了。他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對獵人來文說:“這位老鄉也請跟我們一起回去。我還有很多事想單獨問問你。”
“不行。”一直在那裏如同一尊雕像一樣沒吭過聲的克勞維斯突然說話了。他的聲音甚至比他的表情還冷硬。“在傭工協議有效期中他是屬于我們木材場的人。”
“我隻是想…..”羅德哈特依然微笑着,聲音也是很和氣的。
“你想什麽都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克勞維斯的态度依然冷硬得像一塊石頭。
阿薩突然沉聲說:“我們現在是欽差大臣,艾裏的一切事務我們都可以做決定。”
“我是聖騎士團的小隊長。緊急情況下我對本地的軍隊有絕對的調度權。”克勞維斯站了起來,聲音和表情開始淩厲。
阿薩冷哼一聲:“這算什麽緊急情況….”羅德哈特伸手制止了阿薩,對克勞維斯隻是微微地一笑,說:“既然如此那也沒辦法了。隻有改天了。”
走出木材場,阿薩立刻問羅德哈特:“爲什麽不強行把人帶走?那家夥絕對沒安好心。”
“他當然沒安好心。他應該是公爵派來監視或者對付我們的。”羅德哈特的表情一走出木材場就立刻沉了下來。 “而且他也發現了獵人來文和我們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麽隐秘的關系。我實在是太不小心了,居然做出了那樣明顯的暗示。”
“那你怎麽還制止我強行帶人走?”阿薩再問。
“不是制止你帶人走,而是制止你再暴露出我們非要帶他走的意思。萊文絕不會自己一個人回來的,就算我們強行帶走了他一個人,克勞維斯知道其中一定有很重大的東西,一定會去找和他相關的其他人。”羅德哈特快步朝城外走去。“我們立刻去帶兵來把所有的人都帶走。現在隻能夠寄希望于我師兄在這段時間裏問不出什麽了。”
羅德哈特和阿薩剛走,克勞維斯立刻就把獵人萊文帶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裏。
“現在我要問一些問題,是關于你那位老鄉還有他的朋友的。他剛才暗示你到底是什麽意思?還有他們爲什麽那麽想帶你走?”克勞維斯用力地命令面前這個低等賤民。“快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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