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忿忿的注視下,撲克臉淡然的望向監視器。
“哼!果然是廖長官,覺悟就是不一樣。要不怎麽其它人都死了,隻有你活着。”
熊的話語裏充滿了傷人的尖刺,卻刺不穿萬年不變的撲克臉。
伊萬因爲緊張而不斷重複這站起和坐下的動作。龐大的身軀,背負着濃濃的不安。
“熊!能不能不要跳來跳去,我要被你煩死了。”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能不能安靜點!”
大喊大叫的兩人,徒勞的瞠視對方,随即洩了氣般蔫了下來。
廖凡調試艦體中軸兩側的引擎出力。他放棄了最大功率,轉而選擇更好的平衡性。
“廖長官,我怎麽說你好。拖着大家一起跳火坑,你有病啊!”
熊大步走到他跟前,瞪着兩隻牛眼,咬牙切齒向他噴吐唾沫星子。
武器系統效率低下,協同攢射是不可能的了,他把所有備彈平分給兩門完好的磁軌炮,棄用損壞的兩門。問題在于鐳射炮,他在猶豫是否要直接拆除并丢棄他們。視野旋轉起來,熊的大臉突兀的出現在眼前。椅子被強行轉了半圈。面對鐵青的熊臉,他打了個哈欠。繼續向順時針方向轉動椅子,沒有成功。蒲扇大的兩隻手正把住座椅,不讓它轉動。
“把手拿開,你擋我了。”
“我擋你了?是你擋我,你擋了我的活路!”,熊的眼眸通紅,不再估計戰友間的顔面。
“本來就活不成,與其死的無用,還不如做點貢獻。”
冷冰冰的話語,讓熊的怒氣爲之一滞,他怒極而笑,掄起大個的拳頭,狠狠落下。
輕松的撥開拳頭,借力推了一把,熊連同他的拳頭一齊跌落在艦橋一隅,爬不起來。
他重又轉回操控台。戰術方案的細節需要明确。偷襲的路徑至關重要。這關系到戰鬥的成敗,甚至是流浪号的生死。艦載系統給出了數十條可能的航路,他要在短時間内做出選擇。
“我爲能夠成爲你的戰友而自豪。你讓我看到了一個優秀戰士應有的素質,作爲你的艦長,我甚至願意受你驅策。但是,我以爲,我們是戰士而不是死士。明知會死依舊魯莽行動,這一點我無法接受。”
茉莉改變策略,她不再怒氣沖沖,而是換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天使面孔。她的努力換來的隻有冷冰冰的一瞥。
“你這副死人臉擺給誰看!”
好不容易爬起來的熊,化作憤怒的旋風,急沖過來。他隻是微微轉動座椅,伸出左腳一鈎。巨大的身軀換了個位置,趴在艦橋的另一頭,站不起來。
“爲什麽?爲什麽要這樣做,難道我們就沒有生存下去的權利嗎?我一直以爲你是個冷面熱心的人,真是看錯你了。。。”
會說話的大眼睛,眼淚婆娑,茉莉沖着廖凡大喊。
他能夠洞悉敵人的策略,明白戰争的規則,看透政治家的用心,剖析惡劣的人性。唯獨對于女人,他弄不明白。這是一群不講理的生物,明明是她自己願意這麽想,反倒怨起他來,就好像他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看到女人哭,心裏很不舒服。戰場容不下眼淚,他這樣說服自己,強迫大腦忽略那凄慘的抽噎聲。
攻擊窗口很小,一旦錯過,機會将不再出現。克虜伯衛星炮擁有強大的威力,射擊時,必須要考慮到反作用力造成的逆向加速度。爲了維持穩定的軌道,姿态維持噴口必不可少。這就是關鍵。破壞衛星炮的軌道穩定,是他最終也是唯一的目的。
“你該給她個解釋。”,一直沉默的方虎山開口了。不同于廖凡的冷冰冰,他的語氣木然、機械。
簡短的話語,廖凡無法忽略。這就是方虎山的特質,木頭人似得,卻總能讓人在意。絕大多數時間,看上去無害,如果你真的以爲他好欺負,那麽熊就是前車之鑒。
作爲一名老兵,廖凡清楚的感應到隐而不發殺氣。不同于伊萬的外厲内荏,方虎山傳遞過來的,是類似猛獸凝視的東西。
他不情願的放下手邊的事情,回望過去。他必須迎接事務長的挑戰。這純粹是種感覺,面對危險的生物,背過身去是愚蠢的行爲。
兩個沉默的人,一個冰冷,一個木然。銳利如霜箭的視線,回望他的是死水般凝固的目光。好像發生了許多,又像什麽都沒發生。氣氛讓人窒息。
“我們跟不上艦群,被放棄隻是時間問題。”
“流浪号會等我們。絕不留下任何人,是宇宙軍的傳統!”,茉莉有她堅守的信條。
“我們可以進入母艦,怎麽會掉隊?”,熊爬起,小心翼翼的繞過廖凡。
“肯定要有人留下,掩護大隊撤退。黃蜂戰機不善于阻擊,母艦不可能斷後,運兵艦沒有太空戰能力。剩下的就隻有突擊艦了。”,淡然的冰冷,把艦橋的空氣凍結。
“這不是你作死的理由。更何況還要拖上我們。”,熊頹然坐在操作台前,語氣是那樣的有氣無力。
“。。。你的行爲不合理,也說不通。告訴我,真正的目的是。。。”
廖凡差點把方虎山的話當做耳旁風,大腦花費十秒鍾時間,才理解了他話中的含義。
瞬間露出意外的表情。撲克臉上,短暫的現出一絲狡黠。
。。。。。。
法爾肯把宇宙戰機群分成25個3機小隊,自己則單槍匹馬。他不擔心戰鬥的勝負。經理過太多,他學會了忽略自身能力無法左右的事情。他隻關心即将到來的戰鬥,注意眼前的敵人。
距離規定時間還有5分鍾。宇宙戰機群在隐蔽的隕石群落内預熱引擎。流浪号化作監視器上的灰點,在戰場邊沿伺機而動。引起他注意的是突擊艦群的動向。7艘維京級突擊艦,大模大樣的在空曠的虛空中布陣。這個方向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帝國艦隊的監視下。小小的艦群,組成主力艦常用的矩形陣,一副正面硬抗的駕駛。場面上就像一群孩子,列成大人的軍陣,企圖突破敵人重兵防守的壁壘。很諷刺也很好笑,可是他笑不出來。這正是流浪号戰鬥群面臨的處境,更确切的說是戰鬥群面臨的絕境。
他的視線越過列陣的突擊艦群,不起眼的宇宙垃圾,漫無目的的在虛空中遊蕩。光憑肉眼和普通的儀器,根本無法分辨出,正有一艘突擊艦隐藏其中。
維京3号艦,主動提出犧牲自身的戰術方案,要爲流浪号拼一條出路。3号艦的身份複雜,它擁有全艦群最爛的艦橋組,最近又被懷疑通敵。可是艦載記錄顯示,正式這批可能是叛徒的最差艦橋組,第一個警示帝國軍的入侵,它還擊沉帝國的隐形轟炸艦和驅逐艦,機墜擊傷帝國運兵艦和宇宙戰機。一邊是亮眼的讓人無法直視的戰果,另一邊的極差的風評和内部信任。
讓人疑惑、不合理正是3号艦給他的第一感受。他不認爲他們投敵了,卻也不相信這群人犧牲自身,成全戰鬥群的動機。那個炮術長廖凡,聽其言,辨其形就知道是個老兵。老兵不可能是利他主義者,因爲那樣的人造應該死在戰場上,不可能成爲老兵。
作戰開始的提示音響徹回路。他暫時抛下思慮,率領機群沖隕石地帶躍出,從另一個方向側擊帝國軍猬集的衛星炮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