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拉帕戴着一個額環，額心部分特别突出，上面鑲嵌的不是淚晶，而是很小塊的奇石。通過對兩座星環的研究，星聯已經确認，這種小塊奇石應該是奇石碎片，跟大塊奇石存在着直接對應的關系，更像是某塊奇石的“靈魂接口”。
除了比一般巫師誇張得多的額頭外，他的眼睛也很黯淡，似乎在吸收光線。如果跟他對視，會感覺眉心癢癢的，就跟拿手指頭逼近眉心的無形壓力一樣。
這當然不是所謂的“天眼”感應，也跟松果體無關，而是潛意識制造的虛拟感覺。人類潛意識在漫長進化中沉澱下了很多原始時代的**記憶，面門，尤其是眼睛和雙眼之間的脆弱部分對威脅是最敏感的。隻要有東西靠得非常近，潛意識都會調動激素在相應部位産生微弱的逼壓感。即便不是真的威脅，這種感應也不會消退。不過這種反應的前提是，必須感知到有東西靠近眼睛或者眉心。
做個簡單的實驗就能證明這一點，在蒙住人眼睛，并且不讓他知道會生什麽事情的情況下，用尖銳物品逼近他的眉心，他是沒有任何反應的。如果讓他知道會有這種情況，那麽他會把空氣中細小的流動誤判爲物品逼近，從而産生反應。
哈拉帕的目光會讓人産生這樣的感覺，從結果來說就是“目光銳如實質”，但過程卻并不是他的精神力強大到外溢的程度，而是思維弦子運動相互間的一種作用力。
“你們的靈魂都很強大，尤其是你……”
類似監獄會客室的房間裏，隔着水晶牆，哈拉帕掃視衆人，目光落在吳康身上。
“還有這位，有些……奇特。”
哈拉帕再看向蘇幻，他似乎有些不确定蘇幻的性質。
此時蘇幻僅僅隻是在扮演局域靈網交換機的角色，并沒有啓動智銀核心裏的維度之力，在他的感應裏也僅僅是奇特而已。
“尊敬的哈拉帕殿下，請容我們作自我介紹……”
被一眼認出是領也不奇怪，福利裏的奇裏德和薩辛帕都是巫師，也都具備這項能力。
吳康向哈拉帕一一介紹了隊員，哈拉帕也以奇木人的禮節緻敬。
“家族方面，我已經争取到了1o個光耀的時間，獨自處理跟你們有關的事務，所以你們不必擔心家族會馬上派出主力艦隊。我相信，這是你們正極力避免的情況。”
哈拉帕的話讓大家長長松了口氣，如果不是考慮在哈拉帕面前聯絡夏鳴會引他的感應，吳康都想馬上彙報這項喜訊了。
1o個光耀就是2oo年，對人類來說，2oo年幾乎就是1o代人，如果還不能展到跟奇木人分庭抗禮的程度，那星聯就該去撞豆腐了。
“1o個光耀對我們來說太過短暫，但對我，還有你們，卻都很漫長。我感覺得到，如果不盡快有所改變，我，還有你們，都會墜入命運的深淵。”
哈拉帕的話雖然模糊，吳康卻大緻明白，這也是警告他們，不要以爲2oo年對人類太漫長，就對雙方的合作漫不經心。
想到臨行前夏鳴的一些提點，吳康問：“我們要怎麽溝通更安全呢？在這裏，可能無法再現之前殿下您跟我們領袖那樣的情況。”
“一切靈魂歸于母樹”，哈拉帕說：“但母樹不會關心任何細節，除了始祖母樹下那些自以爲代表了母樹意志的寄生蟲，他們偶爾會降臨到某些巫師身上。不過我會察覺到，你們不必擔心，在這艘母艦上，我就是最高意志。”
吳康還沒有完全放心：“那之前您跟我們領袖的對話，不是暫時阻斷了跟母樹的連接嗎？”
“這是我自己會解決的問題”，哈拉帕說：“我們彼此之間還沒有完全的信任，關于靈魂的事情，還不能做更深入的交流。你們領願意派你們過來，這已經展現了他的信任，接下來就輪到我了。”
哈拉帕留下一位巫師後離開了，之後的溝通就圍繞具體事務展開，這位叫吉贊帕的巫師在溝通過程中偶爾會停下來，看似思索，卻是在跟哈拉帕請示，這種狀況吳康等人在俘虜營裏也早有所知。
每個奇木人家族裏都有若幹越巫師，每個越巫師都會組成一個心靈局域網，網絡中按照巫師等級設置對話權限。但所有心靈對話，以及能力揮，都依靠奇石碎片跟奇石的關聯，而且關聯奇石的範圍是有限的。弱小的巫師隻能在幾百公裏範圍内，強大的巫師可以遠到幾百萬公裏，至于越巫師，猜測會大到一個星系内。隻有奇石與奇石的關聯，才能跨越星系，無視距離。
吳康等人來這裏，任務之一就是了解奇木人在奇石方面的應用，以及關于奇石與“靈魂”的關聯。這些信息不可能是哈拉帕說什麽，夏鳴就信什麽，必須親眼看到。确認了這些信息後，才能理解哈拉帕想要的是什麽。
跟吉贊帕的溝通非常順暢，凡是可以在母艦裏解決的事情，吉贊帕都直接應下了，隻有需要跨出母艦的要求，吉贊帕才會請示哈拉帕。大部分要求被否決了，原因是會引起家族其他越巫師的注意，不過吳康希望親眼看看奇木人與炎魔的戰争，這個要求被允準了。
吉贊帕說：“家族正在跟炎魔的附庸羅星人作戰，殿下在那裏也有一支分艦隊。不久後殿下會去那裏抽調兵力，借口是解決你們和绯星人的威脅，趁這個機會，你們可以看到炎魔的情況。”
羅星人，奇帝國統治的星域還真是廣大……
事情有些千頭萬緒，排在考察清單最前列的是奇木人的軍事力量。
由一隊步兵押送，吉贊帕引領，吳康等人穿着全套重型宇航服上了一輛敞篷式的小型飛艇。飛艇由一個低階巫師操縱，進入一條直徑有上百米的鋼鐵管道，管壁鑲嵌着數條浮空石構成的線路，以某種低緩的節奏明滅起伏。
飛艇在管道中滑行，異常平穩，就跟《星球大戰》裏那種黑科技反重力摩托艇一樣。時不時的出現鑲嵌有水晶壁面的艙口，艙口附近有進出岔道，通到相應的設施上。吉贊帕一一講解，引力節點站，防禦炮陣地，戰艦庫，維生站、居住區，如此等等，毫無隐瞞。
跟接收隊母艦比起來，哈拉帕的旗艦龐大得多，諸如引力節點站這樣的軍事設施密度也大得多，但總體結構還是很相似的，恐怕這也是吉贊帕答應吳康參觀母艦内部構造的原因，光看大面是看不出什麽的。
其實看細節也看不出什麽，吉贊帕也帶他們進到了各類設施裏，包括最爲關鍵的引力節點站，裏面就是一圈巫師在工作。他們用額頭上的神經絲連接到奇石碎片，再通過奇石碎片與母艦奇石的關聯，以及更次級的浮空石，構建起了一個引力網絡。
除了埋設在艦體内部的浮空石陣列，母艦在引力屏障、引力束和躍遷技術方面的奧秘，全都蘊藏在巫師身上，而關于奇木人“靈魂”的奧秘，如哈拉帕所說，雙方的溝通還沒深入到那一步。
引力屏障、引力牽引束、引力炮以及基于引力的躍遷，這些細節現在不好問，吳康旁敲側擊的問到奇木人是怎麽創造生命的，吉贊帕請示了哈拉帕之後，帶他們去了類似實驗室的地方。
“其實我的專長就是生命領域，這是始祖母樹賦予我們奇帝國子民的一項靈魂能力……”
吉贊帕帶着他們進了實驗室，實驗室裏分作若幹區域，每個區域都有一位巫師在做各種實驗，在這裏，吳康等人真是大開了眼界。
實驗室裏最常見的是各種軟體動物，很多都能飄在空中，使用觸手或者觸須，幫巫師做各種雜事。這些軟體動物都有相當的智力，不少甚至好奇的在吳康一行人旁邊打轉，似乎在衡量人類這種“造物”，在等級上跟它們有什麽區别，這讓大家下意識的想到了馬古靈。
吉贊帕說：“生命巫師最喜歡用這種生物做助手，它們極具可塑性，而且在智慧方面也有很大的展潛力，可以承載足夠強度的靈魂。”
在某個試驗區裏，他們還見到了半人半蟲的生物，下半身是類似蜘蛛的構造，上半身像是有三支胳膊，每隻胳膊持着巨大雙刃的武士，不過刀刃跟手臂是一體的，跟下半身的節肢一樣，都有堅固緻密的甲殼覆蓋。
“這是我們針對耀星創造的戰鬥生命，它能夠在巨大重力的環境下自如行動，它的細胞壁也很特别，可以有效抵禦電磁輻射，而且再生能力很強。”
“耀星人在機械理性和電磁方面的技術非常先進，在某種程度上跟你們很相像。但他們已經被我們征服了，他們的技術跟我們的體系不相容，所以我們徹底抹滅了他們的痕迹。”
吉贊帕的語氣很平淡，似乎覺得這不是件值得誇耀的事情，而提到耀星人跟吳康他們的類似之處，也沒有什麽威脅的口吻，可在字面上就是一種威脅。
這隻“刀鋒蜘蛛巫師”并不高大，但看甲殼的緻密程度，就能感覺到厚重的力量，即便隻是标本，也給吳康等人強烈的壓迫感。羅運和伊萬兩個突擊者敲了敲甲殼，再審視那六支前後各長一米以上的角質刀刃，似乎在盤算自己對上這家夥的勝率，看他們沉肅的表情，就知道數據很不樂觀。
在另一個空間廣闊的區域裏，他們見到了令人頭皮麻的生物。那是似乎放大了無數倍，同時肢腳比例也大大提升的蜈蚣。伏在地上就有兩人高，長達上百米。每根肢腳更有三人身高，肢腳上覆蓋着濃密的絨毛。
“這是殿下創造的浮遊羅蟲，準備用在羅星上。羅星是顆氣态行星，羅星人的形态就跟這個差不多，隻是體型上小了很多。浮遊羅蟲可以感應羅星人的存在，激出原始的獵殺欲-望，而且還不懼怕羅星人的精神沖擊，對炎魔也有很強的感應能力。”
“不過生産和控制這種生物很耗費靈魂力量，每艘母艦的生産能力有限。在家族其他越巫師眼裏，殿下對羅星人的戰争一直沒有全力投入，卻不知道殿下一直在做各方面的準備。”
吉贊帕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心的談到了哈拉帕在家族中的處境，吳康順勢接下這個話題：“哈拉帕殿下似乎比其他越巫師更積極進取啊……”
“是的，跟其他生命種族相比，我們的生命太過漫長，這影響了我們對時間的感應，對形勢的判斷。隻有越巫師才能突破這樣的局限，但太老的越巫師，靈魂也會被過往的經驗束縛住，不願意做太多的改變。遇到新的問題，他們更喜歡用過去的手段解決，如果解決不了，那就是在力量方面不足，他們更傾向于通過量的擴展來提升力量，不喜歡去研究新的環境。”
吉贊帕顯然是哈拉帕的心腹，對家族乃至奇帝國的現狀有所不滿。
他話風又轉了回來：“當然，針對敵人的具體情況，創造新的生命解決問題，這是我們的生存準則，所有越巫師都不會違背這個準則。就像耀星人，家族最初的征讨失利後，就要求每個越巫師拿出對應的解決方案，哈拉帕創造的耀甲人，成爲家族解決耀星地面威脅的主力。”
“創造和生産耀甲人花不了太多資源和靈魂力量，浮遊羅蟲就不一樣了，其他越巫師隻是不太願意做太大的改變，并不是說完全僵化。”
吳康等人暗暗凜然，幸好夏鳴跟哈拉帕達成了暫時的合作協議，如果馬尤威家族，乃至整個奇帝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星聯身上，那星聯要面對的，可不簡單是戰鬥母艦以及億萬低水平的步兵，而是這些千奇百怪的人工生命。
也難怪奇木人在戰争技術上沒有太大的進步，他們真正的軍事力量，其實蘊藏在生命創造這個領域裏。有什麽解決不了的難題，想辦法創造出對應的生物就好了。一手引力，一手生物，還有無盡的壽命和乎想象的人口基數，這個奇帝國，以前還真是小看了他們。
維歐拉忍不住問：“你們家族創造的绯星人，又是要解決什麽難題呢？”
“那是每個家族都會面對的難題……”
吉贊帕含糊的說着，沒有直接回答，就說明绯星人關系到奇木人的靈魂問題，現在還不是談這個的時候。
“會難到那個地步嗎？绯星人的智慧，甚至靈魂都已經相當成熟了，能做到這一點，不知道還有什麽能難住你們。”
也不怪維歐拉锲而不舍的問，她來自進化院，對生命和“靈魂”特别敏感，也想由此探知奇木人在創造生命方面的細節。
“靈魂的創生是始祖母樹才能涉足的領域，我們其實不是在創造新的生命，而是在催化，或者改進原有的生命。”
不涉及到敏感問題，吉贊帕跟一個盡心講解的科學家沒什麽區别：“耀甲人是在耀星一種早已滅絕的生物上做的複生和改造，浮遊羅蟲也是在羅星人的基礎上做的改進。绯星人是人力開商會培育的，我并不清楚細節，但我确信，商會也是在某種具備潛力的生命上做的改進。”
對的，绯星人是在一種水生哺乳動物上做的改造，如果環境适宜并且有足夠誘因的話，那種動物在千萬年後，也有可能進化爲高等智慧種族，當然細節方面可能就跟現在的绯星人有所差别了。
康沃斯一直隻是好奇的看，現在也忍不住問：“所以說，關鍵還是能不能孕育出……靈魂？”
他有了自己的推斷：“绯星人是在奇石的輻射下，演變出了跟你們類似的靈魂能力，你們創造生命，也還是通過奇石所引導的靈魂力量來做的？”
吉贊帕沒說話，康沃斯繼續問：“那我們這樣的生命，你們能創造出來嗎？假設你們現了我們的演變始祖？”
這個吉贊帕給了回應：“在我的感應裏，你們靈魂演變的時間很短，卻很完美，跟我們創造的各種生命不同，難以向上追溯。這說明要麽你們的演變是完全自然的，要麽是比始祖母樹還要強大的存在創造的，當然我相信是前者。”
“我們不可能複制出你們這樣的生命，即便擁有你們的演變始祖，創造出來的新生命，也隻是跟你們相似，在靈魂本質上卻是完全不同的。”
“真想知道你們到底是怎麽用靈魂力量創造生命的，那一定很奇妙”，黎小曉感覺到氣氛很不錯，順口繼續套話。
“如果你們中有哪位，願意親身體驗，倒也不是不可以”，吉贊帕的話讓衆人一愣，可以這樣？
“這是哈拉帕的試探……”
這一次的考察結束了，回到“牢房”，大家在靈網上開會，吳康點出了吉贊帕那話的本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