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奇木人，一艘體積跟小行星差不多的母艦上，就載了兩千多萬人。盡管馬尤威巫師給夏鳴講解了奇木人的繁衍方式，這個數目的人口，還是讓夏鳴難以把握奇木人的社會形态。
再度訊問了馬尤威巫師後，夏鳴感覺到了一股沉重的壓力。
兩千多萬人對奇木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奇木人并沒有精确的人口統計資料，不過據巫師說，馬尤威家族在奇帝國裏不過是三流貴族，但人口總數都是以百億計算的。針對異星文明的侵略戰，每次出動的軍隊總數不會少于一億，如果加上仆從和奴隸，不會少于十億。
僅僅隻是數量還沒什麽，從變異博格到超馬特鞭，星聯哪一次不是面對海量的敵人？可奇木人不是變異博格，雖然他們缺乏計算機、材料等方面的先進科技，但引力技術卻遠遠超越星聯。
另一方面，奇木人裏的巫師，就相當于擁有高度意識活性的星聯宇宙軍官兵。盡管他們把這種能力歸結爲魔法世界觀裏的靈魂之力，運用上很成問題，但架不住人多。馬尤威家族的每一個年輕成員都是巫師，在總人口中，他們的比例接近5。
馬尤威巫師還以恫吓的口吻說，接收隊并不是軍隊，家族的軍隊還擁有更強大的戰艦，更強大的巫師和無數能力各異的異星奴隸。你們藍星人花了這麽久時間才打破“民用母艦”的防禦，這樣的力量，在家族的軍隊面前，完全是蝼蟻般的存在。
技術和裝備這些因素姑且不論，跟奇木人對抗，星聯在規模上顯得太弱小了。
除開地球分部的留守成員，星聯現在總人數還不到20萬，三分之一是軍人，三分之一是科學家，三分之一是家屬和星聯基建、夏亞重工之類的工程人員，軍人中還包括一萬多故人。把馬古靈算上也不到30萬。
以安姆人爲主體的太空移民，現在總數不到400萬，這些人除了個别特例外，都無法進入星聯體系，畢竟他們存在着異變可能，隻能指望下一代人。
地球那邊，由于意識活性訓練的全民運動被各國政府抵制，即便星聯推動藍十字會和unec，收效也不明顯，現在還是隻靠星聯教育機構在輸送人才，樂觀估計，今年也不會超過3萬人。
星聯所代表的人類，在這個生機盎然的多維世界裏，擁有的唯一優勢就是靈網。靈網的基礎建立在夏鳴和千顔模拟高維意識這種獨有的特性上，就像是同時具備人性和神性，同時擁有兩個尺度的觀測和操作能力。
不過靈網要依賴意識活性足夠高的人拓展，如果人不夠，優勢就顯現不出來，這個缺口不是馬古靈、機器人乃至故人能夠填上的。
芬和蘇，以及所有绯星人，從滅世的災難中逃脫出來，都惶恐不安的等待着“藍星人”對他們的處置，可人類這時候騰不出一點精力來考慮他們的事情。
蘇玉指揮着艦隊彙集和看管分布在绯星和慕星的奇木人俘虜，艦隊主力監視着投降的母艦，科學院通過靈網與前方工作組協作，開始對星環上的奇石進行研究，而夏鳴則跟林澄、曉棠等核心層召開了緊急對策會議。
“奇木人的超光速躍遷依靠星環進行定位和引導，星環就相當于一座機動星門。跟我們很相似的是，他們必須依賴專長于這方面的巫師進行躍遷。我們很幸運，在轟擊母艦的時候，他們的導航巫師不适應這種精确的打擊，始終沒辦法進行躍遷，不然母艦早就跑掉了。”
夏鳴的講解讓大家都捏了一把汗，如果沒把這艘母艦留下來，星聯馬上就會面臨奇木人的攻擊，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家族，從規模上看，對星聯也是空前的挑戰。
麗洛問：“确信他們沒有把這裏的情況通報回去嗎？”
“他們依靠母艦上的奇石裝置進行超光速通訊，也是依賴巫師，但母艦上的奇石在支撐引力屏障的時候，被我們破壞掉了。連帶着把他們的高階巫師，包括接收隊的正副首領都幹掉了，所以他們才會投降。”
夏鳴也不是十分确定，但結合母艦上的俘虜與之前抓獲的巫師的口供，馬尤威家族已經還不清楚這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樓星海出了口長氣：“開發商會的星環被我們控制着，母艦也被我們控制了，他們也沒來得及發回消息，這麽看來，我們暫時還沒暴露。”
“我們的時間很有限”，夏鳴說：“按照俘虜的說法，原本馬尤威家族和開發商會的上層都以爲绯星人培育行動已經失敗了，這次重新激活，他們已經有些警惕，接收隊再沒了回音，他們的反應一定會升級。”
“雖然無法再通過星環引導直接躍遷過來，但開發商會的探險船最初也不是直接躍遷過來的，而是靠原始的空間航行方式，這就是一條航線。他們可以先躍遷到附近的星環，再通過常規航行的方式飛過來，時間大概是200年到300年。”
聽到這個時間，大家正要松口氣，夏鳴又道：“但他們的星環艦具備類似曲率航行的技術，如果他們先派一艘星環艦飛過來，再開啓星門，接應他們的艦隊，時間會縮短到5到7年。”
夏鳴苦笑道：“料敵從寬，5年後，至少會有十艘跟現在這艘母艦差不多大，每艘母艦的防護和攻擊水平要強過10倍的戰艦抵達永曙1。”
衆人都抽了口涼氣，出征的艦隊幾乎抽空了星聯宇宙軍的主力，依靠布倫希爾德指揮，費勁力氣才把對方一艘民用母艦逼降。10艘在防護和火力上強過十倍的軍用母艦，就算布倫希爾德再厲害，沒有足以撼動對方的火力，也是無法抵抗的。
東方勝撓着頭，有些焦躁的道：“一下子冒出個這麽強大的奇木人，千顔之前沒有觀察到嗎？”
“千顔不是千億，她獲得的高維視野，隻限于她周邊可以直接關聯到的多維宇宙”，曉棠解釋說：“奇木人在這層關聯之外，他們離永曙1最近的星環隻有不到10光年的距離，我們随時都會碰上他們。”
林澄換了個角度來看這事：“有沒有可能跟奇木人和平相處？”
衆人一愣，說實話，從一開始，大家就沒認真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從理性角度出發，我覺得該認真探讨這個問題，并且做出努力”，林澄的表情讓大家都感覺到，他正處于人肉計算機的狀态，擯棄了所有常人會有的感性束縛，所有的腦細胞都圍繞着效率和結果運作。
“最初我們決定直接抹掉绯星人，就是基于效率的最優選擇。我們需要盡快發展起來，擴展千億星所在的高維時空，生産更多的智銀核心，壯大我們的超智能隊伍。”
“現在，形勢産生了巨大變化，我們接觸到的隻是一支奇木人的工程隊，就逼迫我們用上大部分武力。顯而易見，奇木人是非常強大的存在。”
“我确信我們在未來5年内，應該能消化現在接觸到的奇木人的技術，讓我們在科技水平上再跨出一大步。不過奇木人不是隻有一個星系，而是無比龐大的異星文明，我們跟奇木人的戰争，必定是長期的。他們經得起消耗，我們經得起嗎？”
林澄說到了夏鳴也爲之憂慮的事情：“我們星聯的力量不僅來自于科技，更來自于靈網，而靈網的基礎又是具備高度意識活性的新人類。但第四進化在地球，在整個人類的進展如何，大家也都看在眼裏，可以說是舉步維艱。基礎資源是這樣的狀況，在未來漫長的戰争中，我們能不能撐得住？”
麗洛的思維模式在某種程度上跟林澄合拍，她表态道：“我們需要進一步挖掘奇木人的各方面信息，根據這些信息，再讓千顔來做判斷，如果跟奇木人發生全面戰争，我們的勝算有多大。如果沒有足夠的勝算，我覺得，以打促和，是我們必須認真考慮的選擇。”
哈薩比斯、何興輝以及東方勝等人都點頭贊同，這似乎是明擺着的事情。确定打不過，或者沒有足夠勝算，又何必非要打下去呢？
“現實需要嘛”，曉棠有些意興闌珊：“我們星聯，也終于走到了這一步，遵循理性，服從現實……”
麗洛沒好氣的道：“别說風涼話啦，有什麽想法就直說嘛，你這不是也在把咱們的會議搞成地球上那幫政客的作派？”
“當初大家決定直接抹掉绯星人的時候，我也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绯星人跟我們有什麽關系？能跟我們的馬古靈比？我們要燒荒種田，免不了燒死悶死鼹鼠、兔子、狐狸甚至無數的螞蟻，绯星人就是這樣的犧牲品。後來夏鳴發現了绯星人的引力技術，大家才改變了想法……”
曉棠手上的筆轉得跟風車似的，她的語氣也有些抑郁，不過并不是心情問題，似乎是難以一時理順自己的思路，所以有些煩躁：“決定我們怎麽做的根本原因，還不是因爲力量對比？绯星人弱小，所以哪怕他們的文化跟人類相近，哪怕他們也是高等智慧生命，他們也逃不脫被滅亡的命運。奇木人強大，哪怕他們的社會結構，他們的文化，他們的信仰跟我們人類格格不入，哦，他們還是單性的，總之我們也不得不認真考慮跟他們講和。”
她搖頭道：“這是人類，或者說是所有高等智慧生命的理性選擇，但好像不是星聯的信仰。”
虛拟會場裏沉默了好一會，瓦西裏先開口：“對我來說，異星人不是敵人就是潛在的敵人，要麽消滅他們，要麽把他們變成仆從甚至奴隸。不過……力量對比就決定了一切，這是跌撲不破的法則啊。”
曉棠豎起了食指：“首先，我并不是堅持一定要跟奇木人打到底，也不認爲跟他們一定就是你死我活的關系。我是認爲，不應該把現實如何如何，作爲選擇怎麽做的依據，那樣我們跟地球上正在紛争内鬥的凡人有什麽區别？我們難道不是因爲相信什麽，然後做出選擇，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其次”，她舉起中指：“力量對比，這個力量，我不認爲就是由技術和軍事力量聚合起來的暴力，相信什麽，也是一種力量。”
之後是無名指：“第三，我覺得把奇木人當作一個孤立的存在是錯誤的，别忘了，我們迫不及待的要發展，要挺進銀核，是爲了什麽？”
這個問題不僅讓林澄皺起了眉頭，其他人也若有所思。
“超馬特鞭背後的文明，乃至這個文明背後的混亂思維弦子運動，能夠完全排除奇木人跟他們的關系？奇木人控制的低維宇宙，離我們隻隔了一層。之前我們所在的高維意識的崩解和混亂，奇木人那邊會半點也沒影響嗎？”
曉棠的話讓會場繼續沉默，這的确是個不能無視的問題，甚至比奇木人本身有多強大還重要。
“打是必然的，未來一段時間，我們的工作都得圍繞怎麽打敗馬尤威艦隊展開，打不過這支艦隊，說什麽都毫無意義。”
夏鳴覺得自己不能沉默了，事實上，曉棠的話也讓他把一些事情想得更清楚了。
“談是可以的，可以做一些試探，至少能讓我們更深入的了解奇木人。但是，談終究隻是一種戰術，而不是我們的戰略。”
他環視衆人，心說，在大決戰之後，星聯的确失去了一些東西，現在有必要重新找回來了。
“決定我們跟奇木人該是什麽關系的，并不是力量，曉棠說得對，應該是相信什麽。用绯星人和奇木人的話說，是靈魂的問題，用我們的話說，是自主意識的問題。”
夏鳴低歎道：“我在绯星人的身上，看到了人類的影子。天上貴族與地下人的分野，你們不覺得，跟星聯跟地球的關系很像嗎？”
不少人愕然，這能一樣？
“表面上看的确不像，我們星聯最初隻是科學家，爲了化解迫在眉睫的危機，我們又變成了戰士。我們一直隻想做領路人，隻想做明燈，等待人類的自發覺醒。但現實讓我們不得不一步步插手更深，變成了一個混雜了科學神教、跨國企業、國際組織甚至國家等等各種特性的龐大組織。”
“我們插手越深，就越厭惡肮髒的政治，麻木的民衆，越覺得自己高高在上，近于神明。我不是說這種心态是錯誤的，但這讓我們的信仰，漸漸偏離了方向。”
“我們信仰的是什麽？是通過第四進化，走向人類的終極解放。所以，不管政治再肮髒，民衆再麻木，這都是我們要克服的困難，而不是讓我們逃避的理由。”
“我們在天上修造了自己的宮殿，我們走上了星辰大海的征程，我們認爲這些事情跟凡人沒有關系，漸漸的，我們所作的一切，都變成了隻是追求自己的終極解放。這個心路曆程，大家不覺得，跟绯星人的天上貴族沒什麽區别嗎？”
“由绯星人的态度，我又想到了更多。曉棠說得對，相信什麽，也是一種力量。我們相信，自主意識，也就是靈魂是最寶貴的，靈魂是在不斷進化的，靈魂的進化，是接觸和掌握多維世界的必由階梯。”
夏鳴接下來的話在人們心中卷起了一股狂瀾，這意味着星聯的新方向。
“多維世界存在着無數文明，我們也看到了，不管是绯星人還是奇木人，他們也有靈魂的概念。我覺得，由我們星聯的理念推而廣之，那麽不管是什麽基因，什麽社會，什麽長相，隻要和我們一樣，擁有靈魂，并且信奉同樣的理念，那都是我們的夥伴。”
“用天道的概念來看，這個多維世界的天道有兩個。一個是混亂思維弦子的寄宿體，依靠融合來進化，超馬特鞭和背後的文明就是代表。一個是思維弦子的個體進化，我們星聯就信仰這一條道路。”
“在這條道路上，應該不會隻有我們人類在走着，所有走在這條路上的，都應該是我們的同志和戰友。這就是我們面對異族文明時，該做什麽選擇的依據。”
麗洛捧着下巴，眼中直閃星星：“好家夥，咱們星聯不僅要解放全人類，還要解放全宇宙啊！”
曉棠眨巴了好一陣眼睛，輕輕鼓掌，大家也都跟着鼓掌。
“這不是我自己的見解，不過是拾前人牙慧。我們的目标是什麽，敵人是誰，同志是誰。哪些人可以發動，哪些人可以團結，這個方法，從古到今，都該是奉行不悖的真理。”
東方勝想了想，點頭道：“我明白了，看來必須建立多維世界統一戰線啊。”
瓦西裏打趣道：“我們的理念成了全宇宙的終極解放，對人類自己，更該發動起來吧？”
“這是必須的”，夏鳴的虛拟視野裏彈出了一幕影像，芬和蘇呆在接待室裏，依舊是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不管是绯星人，還是地球人，都應該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着什麽樣的真相。”
夏鳴玩味的說着，他很期待，這對绯星少女在接受全新世界觀的沖擊時，又會對人類帶來怎樣的沖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