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年前，第二次星門戰争進入到決戰階段，得知地球所在的奧爾特星雲将被黑箱化後，張至誠轉頭專攻光電元器件和軟件，漸漸退出直接面對消費者的市場。到現在，他的“光真工業”已經從視覺領域拓展到太陽能乃至光腦芯片領域，馬斯克集團的“人造太陽”就采用了大量的光真産品。
2年前，張至誠還在憧憬着“幻真魔鏡”那款小小軟件的未來，并爲具備了沖擊百億俱樂部的潛力而沾沾自喜，現在，他的光真工業帝國，規模已經向萬億進。
可張至誠并未因此而滿足，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心中的惶恐和憂懼也一天天沉澱着，這迫使他整日忘我的工作，不願去想那件事情。
看向車窗外，機場通往市區的高路冷冷清清，這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張至誠知道，等下開進了市區，也會是一路暢通，燕都的交通擁堵問題，越來越不是個問題了，包括海都、花都等大城市在内，都是如此。
随着西部大開的推進，以及科技進步帶來的宅化現象，燕都這樣的大城市終于有了喘氣的餘裕。雖然也帶來了房價跌落，房地産行業萎靡，服務業人工猛漲等等新問題，本地人的心态還是以彈冠相慶爲主。畢竟很多問題都能靠技術解決，比如一路看到的出租車，都是無人駕駛。
“燕都，也沒有未來了”，張至誠卻清楚，本地人的高興勁維持不了幾年，他的集團總部前兩年就已經撤了出去，等大公司的總部都撤出了燕都，這座城市會朝着下坡路一直走下去。
星聯基建将安姆星的開技術帶到了火星移民區，再帶回地球，西部大開也讓人類的宜居區域猛然擴大。再加上星聯内網和立體物流的支撐，不管是公司還是個人，都不必再靠擠在大城市才能獲得信息和溝通的便利。
張至誠在舟海選擇了一個島，效仿星聯所在的安塔尼亞，将自己的公司總部打造成了一座海島小城，這也是衆多國際性大公司的選擇。而對個人來說，不管是去西部的新城市，還是通過衆籌和拓荒公司的支持，去山清水秀的地方過新生活，都比擠在大城市裏舒坦。
在張至誠所代表的新興産業，以及追随這股浪潮的年輕人之外，傳統産業和傳統人口被時代遠遠抛在了後面，燕都的甯靜，不過是冰山一角。
張至誠不是國家領導人，這本不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不過他這趟來燕都，卻跟這個大課題有關。
一場輕松随意的自助餐會在釣魚台召開，這是“國家産業改革論壇”的招待會。從一号到七号悉數登場，一号做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後離開，留下主管經濟的二号主持後續的溝通。
“大家執掌的産業，每年的營業額都快趕上國家p的一半了，再加上國企當家，這可是一場傾國傾城的餐會啊。”
二号舉着酒杯笑着說：“之後的論壇是正式場合，有些不太方便的話，我就先在這裏說說。”
“這個論壇的主題大家應該很清楚了，産業改革，爲什麽要改革産業呢？因爲就業問題已經嚴重到了影響國家下一步展的程度，甚至影響到了國家的穩定。”
“表面上看，形勢還是一片大好，每天都是很多企業開創新領域，很多年輕人靠創新自力更生。但這都隻是活躍的一面。活躍的産業和活躍的個人，在這個時代有更多的話語權，那些落後的産業，不适應變化的人，他們的呼聲，我們很難聽得到，聽得全”
二号很坦誠的談到了最新的就業形勢，聽到18的數字，會場裏響起一片抽氣聲，這僅僅隻是調查失業率，真實的數字會是怎樣，不敢想象。
“更嚴重的是大學就業率”
西部大開牽動的隻是有意願遷移的人口，工作崗位吸納的是有闖勁的年輕人，新一代的年輕人并不是全都敞開胸懷迎接新時代的，也不是都有能力在幻象銀河這樣的新社會生态裏覓到食的，大學就業一年更比一年難。
“這場論壇，就是讓大家集思廣益，在行業展上怎麽分擔就業問題。不瞞大家，國家也在考慮從法律和政策層面，做一些推動性的工作”
二号這話已經說得很直白了，就業問題嚴重影響到了社會穩定，你們這些大老闆和大掌櫃們，再不出錢出力幫政府解決問題，就别怪政府來硬的了。
張至誠一邊聽一邊掃視會場，找着某個人，他來參加這場會，一半原因是規格高，不得不來，一半原因還是爲了跟那個人聊聊。至于二号說到的事，反正手下幫他拟了講稿，照本宣科就行了。
“總理，我覺得國家出政策鼓勵企業大辦職業教育是個好辦法。”
“去年不就文了嗎？企業可以自辦培訓班，招學習生。這個法子弄下來，結果如何大家都看到了，企業用人反而更少了，可以把學習生當正式工用嘛。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得講社會主義道德，這種事情不能繼續幹了。”
“你是說把職業教育搞得更正規化？”
“沒錯，你看，現在附腦這麽達，教育周期越來越短了，聽說教育部準備在明年試點4224教育，小孩18歲就能大學畢業了，然後呢？畢業就失業？得讓他們繼續呆在學校裏，可總不能像當年大學擴招那樣，把碩士和博士也搞成大白菜吧？我覺得啊，讓職業教育變成教育的正規環節好一些。”
“我的看法也差不多，職業教育再來個4年都不夠，我看搞成6年比較合适。前3年單純學習，後3年邊學邊工作，把他們都留在學校裏，等24歲了再脫離學校，這也是專家的看法。社會越進步，需要在學校裏呆的時間越長。”
“我看職業教育跟學術教育可以并行，碩士和博士也可以擴招，兩條腿走路”
這些高端商務人士談起國策來也都頭頭是道，張至誠調出講稿，暗暗不爽，講稿裏的東西都被他們談到的，之後論壇上他要怎麽辦？
目光捕捉到一個身影，這事頓時抛到腦後，他急步走了過去。
“商委員，要見着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老張啊，叫我小商就好了，不要見外。”
商信微微笑着跟張至誠握手，感覺到商信的笑意，還有握手的力度，跟上次見面有了些不同，張至誠心中一抖。
他低聲問：“是真的喽？”
商信沉吟了半秒，權衡過張至誠的資格後，微微點頭：“具體的情況還不清楚，不過之前我們布的消息都是真的，就看你信不信了。”
“我的天”
那一刻，張至誠膝蓋都有些軟，在這件事情上，商信的話都不可信的話，他真找不到可信的人了。
“所以我才會來這個論壇，華夏畢竟是我們星聯的老家，不能坐視老家出大亂子啊。”
商信說這話的時候，雖然依舊沉靜淡然，但眼中蘊着的神采，跟前9年比，完全是兩個感覺，也讓張至誠更笃定了。
正要問更多的細節，就聽另一個人說：“隻談教育的話，我覺得應該把意識活性的培養作爲一個大環節來辦，這是新文化産業，還有太空産業的基石。”
這話引得大家都一片輕笑，那個人再道：“我不是開玩笑，社會上那些長壽學習班、生命訓練中心都隻是打着幌子騙錢而已，國家正式出面，把這事推廣開，規範化，我覺得至少能降低5個百分點的失業率。”
“你看，現在隻是太空機甲的職業聯賽，從賽手到設計師，加上關聯的産業，就容納了上百萬人就業。”
“我們的太空開一直受制于宇航員不足，不管是開飛船的，還是在太空裏作業的，都遠遠不夠，就是因爲意識活性的訓練全隻能靠企業自己。”
“就業率低靡，光靠現有産業的調整是不夠的，而且讓現有産業加人，也是逆潮流而行。正确的做法是創造新的産業，意識活性是人類的進化，進化程度高了，自然就有新的需求，新的市場，新的産業也就出來了。”
二号指着那人笑道：“邢主席是一心一意要讓大家走向星辰大海啊。”
大談意識活性的正是邢天民，跟9年前相比，富态了一些，也顯得更圓潤了。
他回以和煦的笑容：“我當總理是在誇我，怎麽說我也算是國家的公務員嘛，得爲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吆喝。”
邢天民現在的頭銜是華夏深空開集團主席，這個集團在性質上是國有企業，他這話倒也沒問題。雖然大家都知道，深空開集團隻是塊牌子，實業大多是邢天民的私有産業。
不過知道情況的都沒指責邢天民公器私用，9年前，馬斯克、貝索斯和紮克伯格那幫人搞的新美國太空聯合體在火星上圈地，國家原本正爲一大攤事頭痛，沒功夫去管火星，還是邢天民自願跳進這個大坑，拿了國家的招牌，加上星聯的關系，在火星上站住了腳，沒讓新美國在太空事業上壓倒華夏。
“意識活性這個東西，不确定性太大啊”，二号歎道。
自從星聯公布了第四進化的信息後，意識活性也已爲世人所熟知了，先不提提升意識活性帶來的諸多“異能”，就說高級階段能長壽這一點，就足以讓世人狂。
可遺憾的是，該怎麽訓練意識活性，這一點至今沒有足夠清晰和準确的體系。之前星聯和尤納斯的意識活性訓練，那都是建立在有針對性的挑好了人選的基礎上。一旦要普及開，成效就非常渺茫了。
再加上意識活性隻是到了1，就會具備諸多常人所不能的力量，這也讓各個國家對如何管控這些“新人類”毫無信心。因此到現在爲止，各國也隻是在軍隊、警察和針對星門綜合症的醫學領域，進行相應的專門培訓，确保培養出來的新人類徹底融入國家體制，不敢也不能推廣意識活性的訓練，甚至将其納入到國民教育體系裏。
因爲國家是這樣的心理，社會上興起的各種意識活性訓練機構，感覺有些靠譜的全都嚴格限制，而隻是拿意識活性當幌子騙錢的，管起來就沒那麽上心了。
邢天民再道：“說不定具備高級意識活性的人多了，我們就可以自己來解決升維的問題呢？”
會場出現一小會沉默，這個話題是個人就想回避。
這沒什麽難理解的，對一般人來說，考慮的隻是個人和家庭的衣食住行，太陽系所在的奧爾特宇宙現在是啥狀況離生活和工作太遠了，反正沒災沒難就行。宇宙噪音的迷亂讓天文觀測倒退了五十年，引力波的感應倒退了一個層級，核裂變和聚變要重新解算，可控核聚變變成能量淨損失，種種前沿性的科學現象，都跟他們無關。
對會場的産業巨頭們來說，在實際層面上其實也沒什麽影響，不過他們的事業差不多都做到了頂點的人，星空不再是無窮無盡，人類生活在黑箱宇宙裏這件事情，或多或少的都會讓他們産生一種窒息感，而立在社會和時代之巅的眼界，也讓他們對黑箱宇宙的安危産生了憂慮，這樣的憂慮不比科學家少多少。
“大家要相信星聯，人類勝利了，重新打開星門還需要時間”，二号以一貫的态度給邢天民圓場。
張至誠問：“你們是準備着手意識活性訓練這事嗎？”
商信點頭：“這很難，等于是在跟國家作對啊，我也隻是想先探探路，看看有什麽兩全其美的法子。”
“現在不是以前了，不要把國家看得那麽重，用科學術語來說的話，國家也降維了”，張至誠一點也不忌諱。
商信說話的語氣挺像社會學家：“這倒是，不過國家就跟村委和鄉公所一樣，還是人類社會的基石。”
“希望你們能找到合适的法子”
張至誠再帶着些期盼的問：“那麽小夏，什麽時候回來？”
商信沉默了片刻，搖頭道：“不知道，那家夥到底是個什麽狀況，我們都還不清楚。”
張至誠暗暗吸氣，難道夏鳴是死是活，都還不确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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