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來到了宇宙的盡頭，空間被漸漸壓縮成一條線，如光河般橫亘在眼前，向左右無邊無際的延伸開。
光河在粼粼蕩漾，并不耀眼，實際上不接近到幾十萬公裏的距離，根本現不了，星門邊緣，竟然會是這種類似光子長城的瑰麗天景。
夏目子規見過這樣的光波，一年前，在安姆人的飛船上，夏鳴沖向變異領時，兩人之間就産生了這樣的景象。
系統官報告：“輻射非常強烈……”
話雖然這麽說，他的語氣卻很輕松：“強度已經達到負荷線的17%。”
他們這艘戰錘驅逐艦雖然是早期型号，外殼還是普通的钛合金加陶瓷塗層，但駕駛艙卻裹了好幾層材料，防宇宙射線和核輻射的能力是上個時代人類宇宙飛船的上萬倍。即便是中子彈挨着飛船外殼炸開，也傷害不到他們。
接着系統官的語氣轉爲疑惑：“它正以每秒29o公裏的度遠離我們。”
“你該不會以爲我們真的能接近那條線吧？”
武器官說：“看起來那是條線，實際是一個空間，我們正在被那個空間的引力推開。”
“引力？推開？”系統官皺眉，這颠覆了他的常識。
武器官教育道：“你的物理知識庫沒更新嗎？不連續空間的引力是相斥的。”
“從思維弦子的層面看，我們所在的星門部分遵從有序弦子運動，星門其他地方遵從混亂弦子運動，二者也是相斥的。”
夏目子規作了補充說明，再對飛船下令：“秋刀魚1号，轉向黃道北極，沿極軸正北，加到搜索度就關閉引擎。”
飛船geI用機械的女聲答道：“秋刀魚1号收到。”
“秋刀魚2号，沿極軸正西，秋刀魚3号，極軸正東，注意引擎和雷達靜默”，夏目子規對左右大約一千公裏外的兩艘僚艦說：“如果我感應沒錯的話，目标就在直徑不到1o光秒的範圍内，有現就馬上調整方向，不要繼續接近。”
三艘戰錘分作三個方向散開，他們隸屬于31中隊秋刀魚小隊，不過現在已經是第4戰團31中隊了。之前正在執行遠航任務，離事地點最近，被編爲先遣隊的前哨。
接近1個小時後，秋刀魚2号來通訊：“中隊長，弦子感應器有反應了，但我們還沒看清楚那到底是什麽，能開雷達掃描嗎？”
系統官由衷的贊歎道：“中隊長不愧是LV3裏的金陀螺，定位這麽準。”
這裏離思遠号空間站已經有1o億公裏遠，遠遠出了星門定位系統可以描繪的精确範圍，位置通報隻有模糊的數據，但根據夏鳴親自描繪的相對位置圖，夏目子規依靠出衆的意識陀螺能力，還是把前哨分隊準确帶到了目标附近。
“比不上o8中隊的吳君”，夏目子規自謙了一句，再回應秋刀魚2号：“繼續靜默前進，直到被動感應器……”
話音未落，2号的頻道上就響起雜亂的呼聲。
“度不對了！我們在墜落！”
“有大質量天體在拉我們！看到了！我看到了！”
“那是什麽啊！好大！”
“中隊長！請求啓動引擎，緊急機動！”
能拉住搜索度的戰錘，那東西會大到什麽程度！？
夏目子規頓時出了一身汗：“請求批準！快躲開它！雷達也可以開，馬上把信息過來！”
“快啊！快拉起來！”
“它在動！它射了什麽！該死，我們被擊中了！”
“雷達和感應器都壞了，把機器人射出去！”
屏幕上，2号劇烈旋轉着，灑出大堆零件和碎片，耳機裏，是2号三個乘員的驚呼，夏目子規的心口頓時揪得緊緊的。
“彈射！趕緊彈射！”
再聽到2号的乘員組還想控制住戰艦，夏目子規催促着他們。戰艦的細長前端折斷了，後端也出現了多處裂口，引擎完全錯了位，已經沒辦法挽救了。
戰艦的底端炸開一圈焰光，如蘑菇般的底部跟前端分離，水滴外形的駕駛艙從中脫出，尾部的小型離子引擎拖着湛藍光焰，帶着3名乘員加脫離。
幸存者身後的天幕上，是一幅令夏目子規毛骨悚然的畫面。
那是一個估計比月球還大的天體，輪廓并不是規整的球形，表面是墨綠色的，還有點點光亮反射，可能是冰。
可怕的不是它那怪異的色調和反光，而是密密麻麻，至少有數百甚至上千公裏長的細小枝節，或者說是觸手正在揮舞着，秋刀魚2号就是被這樣的觸手抽得散了架。
“目标沒有移動……”
系統官的嗓音也有些變調，這玩意隻用看的，就知道比變異博格厲害了無數倍。
“3号去收容2号的駕駛艙，我們去抵近觀察，現有信息馬上送回去。”
夏目子規說話的時候，現自己的腿在微微抖。
5月22日，蘇玉率領的前衛艦群跟先遣隊彙合，在這個怪異天體附近建起監視網。
“夏目，你的中隊表現得不錯啊，秋刀魚2号是吧，剛建軍就拿到了獎章。唔，頭兒還沒想好獎章該叫什麽名字呢。”
蘇玉褒揚了立下大功的前哨，再爲夏目子規依舊改不掉的深鞠躬嗨咦道謝而莞爾。
斷開通訊，她再歎道：“如果就是這樣子，頭兒多少會有些尴尬吧。全軍出擊，熱血昂揚，跑過來幹的卻是收屍的事情。”
眼下的狀況正如蘇玉所說，這個怪物天體雖然揮舞着億萬觸角，卻沒有行動能力。裝備大功率太赫茲雷達的無人機湊到一萬公裏的近距離，将它裏裏外外掃了個遍，它的反應也隻是試圖用觸手去抓無人機。即便觸手夠不着，也锲而不舍，感覺就隻是低級生物的神經反射。
從内部結構來看，它也的的确确是一種低級生物。無數顆半米直徑，類似神經結締的組織堆疊在一起，通過跟植物纖維差不多的“神經”相互連接，由某種黏液，或者類似果凍的凝膠體包裹，外層是角質化、碳化甚至鈣化的組織。
沒錯，這是一顆生物星球！
星門是宇宙最神奇之處，大家都做好了面對各種怪異存在的心理準備，但真正面對一顆比月球還大一圈的生物天體時，那種震撼，依舊難以言表。
好在隻是震撼，不是驚恐。
這玩意不僅沒有意識，不能動，更重要的是，它的混亂弦子強度很低，跟它的體積完全不匹配，也就比當初變異博格裏那種大型變異生物強一點。
得到夏鳴的許可後，蘇玉也下令艦隊對這顆生物星球做了一些試探性的攻擊。戰錘驅逐艦的軌道炮可以毫不費力的穿透它的外殼，炮彈一直深入到十多公裏以下，不過這毫無意義。這顆星球沒有心髒，沒有核心，甚至沒有器官。
生物星球對攻擊有所反應，但也隻是把觸手揮舞得更快而已。大家都覺得很慶幸，如果這玩意能動，能向太空裏射點什麽，那除了繼續用第一次戰争裏的氫彈飽和攻擊外，還真找不到什麽有效的辦法。
6月2日，金烏号率領主力編隊趕到，雖然相關信息在路上已經收到了，但親眼看到這樣的存在，夏鳴也有些頭皮麻。
金烏号背部的光學艦橋裏，夏鳴和一個窈窕身影并肩立着，透過舷窗，看向前方隐約能見輪廓的生物星球。
夏鳴問：“你有新的現嗎？”
千憶歪着頭，眯着眼睛，在品味着什麽，許久之後，她點頭道：“它現在的混亂弦子運動正處于崩解過程，而且結構上并不完整，這很奇怪……”
夏鳴歎氣：“說人話。”
千憶撐起高維時空碎片後，恢複了不少昔日的“記憶”，這些記憶所含的知識，夏鳴一時也難理解，千憶的思維跟他又有制式差别，隻能靠這個合成人通過人類思維來進行深度溝通。
千憶解釋說：“它已經死了，而且它不是一個完整的個體。”
夏鳴抽了口涼氣，不是一個完整的個體！？那完整的個體會有多大！？
而且，它既然死了，怎麽還會對刺激有反應？
“即便是在低維時空，即便是地球上的人類，死亡也是一個過程，而不是沒有厚度的時間點。這裏是高維時空，這麽大的個體，死亡過程也會很漫長。”
千憶這話很合理，夏鳴表示受教了，再問：“它本體是什麽樣的？又爲什麽會死在這裏？”
“我不知道”，千憶搖頭：“我對高維時空的了解，除了核心意志留下的法則之外，具體的知識隻限于高維時空崩解後，我守護住的那部分區域。其他地方生了什麽事情，我并不清楚，也不完全明白。隻知道這個東西肯定也是變異體，是另外的我做的失敗嘗試。”
夏鳴皺眉，心中湧起巨大的危機感。
如果千憶所說沒錯的話，這個生物星球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後還有兩層威脅。
先是這個生物星球的本體，僅僅隻是眼前這個部分，如果是活着的話，不找到有效的辦法，就算是星聯加上尤納斯，就算是用上氫彈，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消滅它。換成本體，那會有多可怕！？
其次是，讓如此可怕的存在也被切下一塊的，那又會是什麽存在？隻是高維時空的自然運動還好，如果是另一個失敗的試驗品，人類在它面前，恐怕連蝼蟻都不如吧。
“你能暫時停止擴展，或者精确控制擴展方向，避開這片區域嗎？”
夏鳴先想到的是千憶這邊，先讓她停停，争取一點時間也行。
千憶搖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你所說的擴展方向，對我來說，不存在這樣的概念。從你們人類的宏觀視角來看，我的擴展并不是向外延伸，而是消化一個碎片後，下一個碎片會靠過來。”
這是隻動嘴不伸手嗎，夏鳴心說，看來可以給千憶加上個懶貨屬性了。
“那麽可以先停下擴展？”
“這個倒可以做到，不過根據我的計算，這麽做得不償失。”
“怎麽說？”
“剛消化的這個碎片出現了這樣的存在，下一個碎片很可能就會遭遇它的本體，甚至會出現比它更可怕的存在，它們應該已經感應到了我的存在。如果什麽也不做，說不定它們有能力沖破我的屏障，到那時，不僅你們，連我也無法抵抗。”
夏鳴心中一震，瞬間有了很多推論：“你是說，眼前這個生物星球的本體，可能會有清晰的意識？這不是違背混亂弦子的機制嗎？”
當初變異博格之所以無法沖破千憶的屏障，不僅因爲混亂弦子的強度不高，而且安姆星人的變異也并不徹底，不僅單體思維完全降到了低等生物的水平，也沒有形成真正的蜂群結構，出現群體意識。不如此的話，千憶根本不可能蹲在人類出口那裏苟延殘喘。
按照混亂弦子對思維的侵害機制來看，似乎也不可能出現群體意識。如果套用電你蛋的那套陣營設定，混亂弦子就像是混亂之力，是徹底破壞秩序的力量。
“底層的混亂，并不意味着不會帶來頂層的理性，不過這樣的理性隻體現在加熵增上”，千憶的解釋聽起來深奧，夏鳴卻馬上理解了。
混亂弦子對思維的變異，并不都是混亂，更深度的變異會是一種理性，毀滅的理性，就像是不去思考自己的使命，自己的存在意義，自己的價值，所有代碼都隐藏着“毀滅人類”指令的天網。
不符合邏輯，不符合eI展路線的天網在現實裏是不存在的，但這種由混亂弦子構建起來的毀滅運動，卻是現實的威脅。
如果這種有意識，有理性的變異存在沖破千憶的屏障，那還真是萬事皆休。
夏鳴再問：“你說的得不償失，是可以拿出一些實質性的東西？”
“我還需要做一些準備……”
千憶沒有細說，夏鳴不再追問，希望她能帶來一些驚喜吧。
現在的任務是，解決掉眼前這個生物星球。
尤納斯的艦隊還在半路上，夏鳴将情況通報給了他們，但不準備等到他們來才動手。既然這東西處于“正在死亡”的過程，靠現在的力量也足以搞定。
甚至，隻靠金烏号都能搞定。
金烏号不像戰錘驅逐艦那樣，狹小的駕駛艙就是救生艙，全艦載員二百六十多人。
依照星聯的設計思路，這麽多人擠在一艘船上是很危險的事情，不過對金烏号這麽龐大的戰艦來說，載員卻少得可憐。
就這些人，不僅要承擔空間堆、雷達、通訊以及動力系統的維護，還有一整套艦隊通訊和指揮班子。巡洋艦還承擔着驅逐艦和突擊艦的前線支持任務，補給、維修、醫療，都得有人照應。
金烏号本身的作戰系統也得有人運轉，艦内也編有上百架無人機，還有交通用的運輸機，必要的時候也會進行接舷戰，爲此也設立了随艦6戰分隊。
埋在艦身中心的指揮艦橋面積有上百平米，雖然擠着十多個人，可在星聯的戰艦裏，已經是很寬敞的地方了。
夏鳴回到指揮艦橋，坐上中心的指揮席位，下達了命令：“武器官，把火控系統轉交給我。”
武器官應道：“是！火控系統轉交艦長！”
金烏号的geI報告：“金烏号确認，火控系統已由艦長接管。”
金烏号上預訂要裝載三部主武器，一部是型号爲dn-8oo大威力電磁軌道炮，可以将2o噸的彈丸以6o倍音射出去，如果是轟擊地表的話，足以摧毀半座城市。這部武器的軌道有2oo米之長，這也是金烏号擁有細長前端，類似戰鬥機機身的原因。
另外兩部武器在戰艦左右側，看起來也很像戰鬥機的進氣口，不過現在這兩處空間還是空的，代号爲“虛空風暴”的離子炮（不是粒子炮也不是陽電子炮）正在研中。
現在夏鳴通過附屬智能夏小顔控制的武器，也就隻有dn-8oo軌道炮，以及2o門dn-2oo軌道炮，這種軌道炮跟戰錘驅逐艦上搭載的型号一樣，此外還有大大小小大約4o門激光炮。
前方的生物星球還處于死亡過程中，觸手的運動隻是完好神經的應激反應。夏鳴要做的是加它的死亡過程，爲此必須摧毀還沒徹底死亡的神經結締。
閉上眼睛，全力感應，生物星球在夏鳴的意識裏，像是一顆剝開了皮，已經**的石榴。裏面依舊有一些顆粒還有活性，點點黯淡的紅光跟旁邊灰敗的組織形成鮮明對比。
鎖定……
随着夏鳴的調整，金烏号偌大的艦身做着靈巧的機動，逼近到離生物星球1萬公裏的地方。前端炮口瞄準了一處活性最高，規模也最大的神經結締。
金烏号的geI向艦員布了警告：“準備沖擊！”
射……
夏鳴念頭一動，夏小顔忠實的将指令傳遞給火控系統，戰艦前端噴出一道橘黃光焰，後座力推得質量高達六十萬噸的戰艦也抖動了一下，但在geI依靠引擎的調整下，戰艦的機動并沒有受到影響。
炮彈花了接近1o分鍾才抵擋星球，悄無聲息的穿透表面，越過無數如巨樹般的纖維，轟擊在距離表面數百公裏的神經結締上。這顆由細小球體堆砌起來，直徑有幾百米的“肉瘤”瞬間粉碎。
意識中，一處紅點消失，可以清晰看到，星球表面一大片觸手枯萎垂下。
“下一個……”
夏鳴繼續，雖然不想承認，但打這樣的炮，感覺還真是不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