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在天上盤旋,大功率的喇叭反複播放着“按指示前往出口等待檢查”、“翻越隔離牆将被射殺”等等通告,幾個出口處,既有長長的隊列,也有擠成一團的人體渦流。
每一處出口都是幾個集裝箱拼起來的,人流得通過旋轉欄杆一個個進入,每進一個人,欄杆旁邊的裝甲車上,機械臂就會落下,用一部什麽儀器,将人體上上下下掃描一遍。被掃描的人根據喇叭指示,走向不同的集裝箱。
坦克和裝甲車離出口至少有四五十米,士兵端着機槍,緊張的注視着出口。不時有人松松頭盔的系帶,吐口渾濁的氣息,臉上的表情像是随時會有核彈在前方炸響。
“又一個!該死,誰知道他感染了多少人!”
檢測車裏,看着畫面上頭部出現若隐若現的紅線,士官咬着牙罵道。
另一個士官慶幸的說:“要是沒有星聯緊急改進的技術,美國末日已經上演了吧。”
兩人正聊着,氣氛也輕松下來,屏幕上,一個人的頭部亮起醒目的大片紅斑,兩人像是觸電似的一跳而起。
“輻射源!發現輻射源!”
“強度感應,50米沒反應,4級!”
“就地處置!”
出口的集裝箱原本是兩面貫通的,通向人群的一面猛然關閉,裏面的年輕女子正打着哆嗦,看上去像是得了重感冒,被動靜吓了一跳,然後又捧着腦袋慘叫出聲。
集裝箱外,一直蹲着的一部粗壯機器人起立,瞄準患者,射出繩網,再拖向遠處一個單獨隔出來的集裝箱。
集裝箱外面是一個金屬平台,女子還在網中翻滾掙紮,機器人掄起手臂上的鐵錐,朝着女子的頭部和脖頸噗噗噗一頓猛砸,動作機械、快速、猛烈。驚人的是,女子即便脖子歪掉,頭部變形,腦漿迸裂,身體還在抽動,手臂還在晃動。
機器人再退後幾步,旁邊一輛無人裝甲車的武器站轉動,将一束超高頻微波聚焦在女子頭部。白煙漸漸從女子的頭部溢出,十多秒後,女子完全沒了動靜。集裝箱門打開,機器人将屍體拖了進去,扔到已經堆得高高的屍堆上。
同樣的情形在隔離區的幾個出口同時上演,跟影視作品裏的末日降臨已經沒什麽差别。
對華盛頓來說,“星門綜合症”的迅猛擴散,離末日降臨也就差了那麽兩三步。
這一帶的阿米什人一向過着封閉保守的生活,電視、廣播、網絡一概不接觸,報紙也隻看當地小報。星門綜合症光顧這裏,将留守的中老年人一卷而空,等州政府察覺不妙時,狀況已經嚴重到必須封鎖整個區域了。
整個美國都在看封鎖阿米什區域的現場直播,看到一個個不聽勸告直接翻隔離牆的平民被射殺,一個個出口的檢測告示亮起紅燈,觀衆們捂着嘴滿臉悲傷,同時又暗暗松了口氣,終于又少了一個傳染源。當然,機器人處置輻射源患者的情況他們是看不到的。
星門綜合症爆發之初,美國人還穩得住,沒有像華夏那樣全國總動員,但當阿米什人定居區成了重災區時,總統趕緊發布了戒嚴令,那個地方離華盛頓隻有300公裏!
機場、車站都加裝了探測區域,出現感染者,由狙擊手打麻醉槍,再由機器人轉移到隔離區域,通知ipca,也就是藍十字會收容。如果是輻射源那類重度患者,就當場秘密處置了。
借鑒華夏政府的經驗,美國也執行了一系列措施,比如禁止大型集會,建議公衆不要出門,不要跟陌生人接觸,各項服務最好通過網絡途徑解決。
政府和軍警方面,要求更爲嚴格,所有會議都在網上召開,重要成員不得面會。包括總統在内,都變成了一個人宅在小套間裏,斷網半小時就會死的重度宅男。
到了9月中旬,星門綜合症已經波及到全球,爲此而喪生的人,公開報道的就超過30萬,被隔離的感染者超過500萬人。
這不是通常的病症,不會通過空氣和血液等方式傳播,而是視線接觸,甚至赫輻射一般的非接觸傳染。隻靠星門綜合症患者的行爲特征,以及頭痛發熱、dna和血液異常等症狀判别,就跟當年沒搞清楚非典病症,大批醫護人員也被傳染一樣危險。
星聯通過對患者樣本的研究,迅速推出了太赫茲儀腦部掃描插件,内載腦組織特征對比模型,可以準确判定星門綜合症患者。
星聯無償提供給各國的感應器更是檢測輻射源類型感染者的利器,這種感應器采用了活體腦組織保存技術,以及生物電感應技術,隻要處于輻射源範圍,腦組織生物電就會有細微變化,分析後就能指示輻射強度和範圍。
夏亞重工也緊急轉産機器人,在尤納斯戰鬥機器人的基礎上,制造出大批隻具備簡單智能的執法機器人,讓各國軍警都松了口長氣。
有了可靠的探測機制,不懼怕直接接觸的執行手段,病症的傳播勢頭總算被遏制住。
收容過程以及複雜環境的處置,全靠星聯特勤支撐,夏鳴爲此将駐守在星門的特勤緊急召回,部署在各大洲。由ipca,也就是藍十字會進行協調,運送到各國建立的感染者隔離區,通過機器人和自動化作業,對這些感染者進行監護。
措施一項項展開,到9月下旬,感染區域、感染人數、死亡人數、收容人數等各項指标的曲線都開始下降。各國科學家也發現,“星門綜合症”在多次傳染後,危害和傳染性都會下降,隻要傳染曲線跌落,應該不會引發再一次大爆發,各國政府吊在嗓子眼上的一顆心才終于落了回去。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讓各國政府更爲頭痛。
首先是數百萬隔離者的問題,這些人的供養還是其次,治療方案還遲遲沒有進展。甚至有科學家悲觀的認爲,不可能找到治療方案,因爲患者是大腦受損,一部分異化成了其他結構,就算頂過了精神侵害,接下來還有兩個大關。一個是腦組織受損的神經病,一個是間接造成的精神病。
就算找到了治療方案,他們能夠痊愈,也不可能再步入社會,正常人絕不敢跟他們做哪怕隻是視線上的接觸。
其次是責任問題,一般人并不清楚星門綜合症的根源,但這種病症明顯超出人類的想象,肯定跟星門裏的異常有關。這讓民衆和各方勢力都将矛頭對準了政府,質問他們真實情況和到底是怎麽回事。
各國政府爲了穩定民衆情緒,一直隐瞞變異博格的精神侵害能力,這種隐瞞終究是不長久的,不嚴密的。在傳染勢頭兇猛,大有上演僵屍世界大戰的時候,問責的呼聲很容易被壓下來,現在,各國政府都沒辦法回避了。
爲什麽不告訴人們,星門裏面的外星人實際是變異僵屍?
爲什麽不告訴人們,這種變異僵屍會侵害人的思維,引發人的變異?
爲什麽不告訴人們,星聯有抵禦這種侵害的可靠方法,尤納斯卻不采用?就靠适應性訓練和打針硬扛?
爲什麽受到感染的尤納斯官兵會直接回到地球?
爲什麽星聯知道此事,卻不及早提醒unoc和民衆?
種種疑問,在傳染勢頭緩和下來之後,通過各種渠道,鋪天蓋地的湧來。一樁樁秘密曝光,一個個知情人站出來說話,真相也一點點拼湊出來。
星聯特勤依靠自主意識的訓練,才能抵禦思維侵害。
星聯一早就将訓練方案交給了尤納斯,但unoc拒絕采納。
尤納斯幸存官兵撤回地球後,星聯也提醒過unoc,注意他們的情況,unoc沒有反應。
星門綜合症爆發初期,unoc也拒絕了跟星聯進行深度合作,而是由各國自己處置。
直到事情不可收拾,unoc才達成協議,創立了藍十字會,并且請求星聯全力協助。
面對真相,公衆無比憤怒,首先讨伐的就是聯合國秘書長兼unoc理事長。認爲他完全沒有盡到協調和推動國際合作的職責,對星門綜合症的爆發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9月下旬,這位秘書長兼理事長無奈的辭職。盡管他作爲地球人類的名義領袖,“領導”人類打赢了第一次對外戰争,打開了星門,讓人類步入全新的世界,但星聯的存在,unoc的遲鈍,星門綜合症的處置不力,讓他終究沒在人類曆史上留下什麽美名,人們隻記住了他是灰溜溜下台的。
理事長的辭職并不能完全消解人們對unoc這個機構的質疑,清醒的國際專家指出,unoc的表現無可指責,因爲它實質隻是個協調機構。一緻對外的時候,還能有所作爲,涉及到内部事務,各國都有各國立場,星門綜合症處置不力這個責任,不該由unoc來擔。
一般人是懶得去管聯合國如何如何的,他們要責問的是國家,是政府。
華夏這邊,因爲政府控制輿論的力度很強,而且星聯跟華夏的合作展開最早,盡管在此次事件中也有5萬人死亡,180萬人被隔離,但比爛之下,表現算是不錯的,追責的輿論大潮還算是波瀾不驚。
形成鮮明對照的是美國,到各地都上演僵屍圍城之前,美國一直沒有跟星聯展開有效合作,所以也是最晚才得到星聯支持的。到阿米什人感染區出現,才允許星聯特勤入境行動,收容方面也搞得亂七八糟。
公開報道的死亡人數裏,美國人多達10萬人,隔離人數卻隻有70萬,從這個數據就能看出,美國政府在這場災難的處置上,跟其他國家有多大的不同。
看起來,美國總統不得不辭職了。
“我正在琢磨辭職聲明的用詞,這些事情就不要煩我了,讓副總統接手吧”,白宮,依舊一個人宅在小屋子裏的總統語氣十分凄涼。
地球上最強大的國家,在星門綜合症的處置上卻表現得最爛,公開報道的死亡人數是10萬,實際20萬都不止。到了後期,實在慌了手腳,很多地方都是把輕度患者當成重度患者,甚至輻射源,直接處置掉了。其中包括不少腦膜炎患者,甚至得了重感冒的人,隻因爲抱着頭喊痛,就被軍警無情的幹掉。
政府還可以托辭是沒統計完畢,丢開瞞報這個責任,可等媒體和民間湊出死亡人數,發現美國是人命損失最重的國家,而且原因是政府處置不力,并且拒絕了本可以得到的援助時,他的責任就跑不掉了。
天可憐見,他真的冤枉。誰知道變異博格對人的侵害還有潛伏期,等回到地球才發作?星聯剛氣勢淩人的跟日本打了一場戰争,誰敢把這頭白狼放進國門?
可這些理由,美國人是不會聽的,共和黨也需要盡快抛棄他,免得政府的責任被延伸成共和黨的責任,民主黨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所有人都盼着他盡快下台。
他不想被弄到國會去接受質詢,灰溜溜的被迫辭職,自己早點走,還能留一點顔面。
到了這個時候,隔離患者不滿生活環境什麽的,他才懶得去管。
幕僚長無奈的斷開了通訊,接着是馬斯克的通訊請求。
總統有點煩躁,馬斯克之前也建議盡早跟星聯合作,他還諷刺過馬斯克,是不是被夏鳴收買了,現在他有臉見人家?
正要拒絕,馬斯克卻發來一條消息,“你可以辭職,美國不能認輸。”
接通通訊,總統歎道:“還需要我做什麽?”
馬斯克神色也頗爲沮喪:“我也隻是個傳話人,而且不應該是我第一個跟你說起這事,但是他們,我是說國會山的那些人,還有他們背後的老爺們,認爲這個時刻,對美國來說非常危險,我們需要做點什麽。”
總統挑起眉頭:“還能做什麽?”
馬斯克低沉的說:“比如……問一個問題,爲什麽,星聯特勤可以抵禦思維侵害?”
“他們有一套方法啊,就是什麽自主意識”,總統不解。
“那爲什麽,夏鳴在進星門前,就知道怎麽防護這種思維侵害?”
馬斯克的追問讓總統愣住,許久之後,他笑了起來:“是啊,他才是罪魁禍首啊。”
然後他搖頭:“但跟我有什麽關系了呢?我不會做這種事情的,如果現實需要美國認輸,卻爲了面子不低頭,對美國來說是更大的傷害。”
他很認真的看着馬斯克:“我不認爲這個時候,去抹黑夏鳴有什麽意義。之前我犯的錯誤,就是把夏鳴和星聯推得太遠。”
馬斯克聳肩:“我也隻是傳話人,實際上我跟總統你是同樣的看法。但美國需要一個新的開始,你不表态,他們照樣會做。”
“馬斯克,别攪和這些事了吧,uai計劃已經撤銷了,你還是把心思好好放在你最擅長的事情上,我呢……”
總統用一種如釋重負的語氣說:“也想去體驗一下太空了。”
燕都,福鄉醫療協會的陳會長正跟某人的虛拟影像聊着。
“現在大面的火已經撲滅了,但星星之火得防好了。中央決定盡快鋪開星門綜合症預警探測計劃,社區預診中心全都要管起來,不允許再轉包,所有醫療gei也要上星聯網。老陳,你們福鄉醫院得趕緊清理一下,不然鬧出輿論問題,上面沒辦法再說話。”
“全管起來?那怎麽行?90%福鄉醫院還沒完成轉型啊!”
“沒辦法,星門綜合症這事,生死攸關,别說阻擾,隻是執行不力,就要一撸到底!外面很多人也都盯着你們,你們要是這時候冒點頭,會死得很難看的,這不是我吓你!”
“可我們福鄉幾十萬口人得吃飯啊,以前有千尋在我們還能輕松點,現在千尋倒了,我們連廣告都沒處打。這麽一弄,攤子會全散掉的!老孟,跟上面再遞點話吧!對了,今年幾家醫療集團的股份,你中意那邊的?”
“老陳,我跟你通報這些,已經是上面的意思了。說得難聽點,國難當頭,你怎麽也得存點割肉的心思。”
“這、這不是割肉,是掏心啊!”
“我就說這麽多,你那邊出什麽問題,别怪上面不拉你。”
“老孟!老……”
對方的虛拟影像消失,陳會長楞了一會,摘下眼鏡,狠狠摔在桌子上:“tm的喂不飽的狗!”
喘了一會粗氣,陳會長戴上鏡片已經爛了一半的ar眼鏡,呼叫了另一個人。
“是這樣的,中央跟星聯在星門綜合症上走得很近,星聯趁機要中央把醫療這塊的ei化全面搞起來,我看星聯是存了掘咱們根的心思。”
“爲什麽針對我們?很簡單啊,過去我們跟星聯的馬仔人革聯鬥得那麽兇,連劉似如都被我們送進去過,甚至還有他們好幾條人命。夏鳴那小子會放過把我們一鍋端的機會?他是連日本都敢宣戰的狠人!”
“不是看不看得起我們的問題,誰都知道他想颠覆國家,從醫療入手,把這一塊從國家手裏切出來,這是第一步。咱們福鄉是他的絆腳石,不管大小,都是他要對付的目标。我看啊,這個什麽星門綜合症,說不定是他搞的鬼。星門裏面的什麽事情,就他最清楚,他不是星門管理者嗎?”
對方是他最要好的夥計,三十年前他開診所的時候,就在大堂扮過主治醫生,現在已經是一家連鎖醫院集團的董事長。
聽了這些來自“一線”的消息,陳會長眉毛一抖:“星門綜合症真是他搞的鬼?”
“這個誰知道?瞎猜呗,實際上還是unoc那幫蠢貨捅出的簍子,大家都清楚”,對方笑道:“但外面人誰掰得明白?不都是誰嗓門大就信誰的?”
陳會長一巴掌拍上桌子:“現在這情況,你就沒什麽想法?”
對方歎道:“我們這樣的小角色,能翻起什麽浪花?走一步看一步,有一頓吃一頓嘛。”
“我們得好好商量下,我有個想法”,陳會長眼裏閃過一抹精芒。(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