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廣場的光膜外，是一片混沌難明的景象，安森這麽嘀咕着。
夏鳴和安森、老洪、黃老頭、文德華、侯雲婷六個人穿過銀白大廳外層的光膜，查探外面的情況。
剛出光膜，就置身于零重力的狀态，幸好他們的動力裝甲都有噴氣背包，否則像是老洪這種直接猛沖出來的，就要飄到前方那團粘稠的黑暗中了。
四周都飄浮着碎裂的東西，或者是岩石，或者是金屬，還有不清楚構造，但确定已經死去的巨大生物。光線在這裏扭曲不定，智能調整了好一陣子，才給出了前方百米内，勉強完整的影像。
夏鳴轉頭，看不到他們穿透的那層光膜，背後隻是一團淡淡的白光，像是一顆即将熄滅的恒星，
按照千憶的解釋，除了銀白大廳，也就是那團白光，高維時空的其他部分已經崩解了。
打個比方的話，就像是人由各種物質組成，一個活着的人，跟一堆構成人體的所有物質，并不是一回事。因爲前者具有生命的結構，後者失去了這個結構。高維時空的崩解，差不多就是這麽回事。
現在他們所處的地方，就是高維時空崩解之後的屍體，它遵循着低維空間的所有科學法則，卻又因爲高維時空還殘留着有序的弦子運動，讓那些無序的混亂弦子，依附于怪異的造物，依舊活躍着。
恒星表面，偶爾有像是太陽黑子一般的暗影，在白光之上扭動着，掙紮着，跟撲燈的飛蛾一般，那就是千憶所說的變異生命。
“就是那玩意！”
夏鳴還沒想好給這種東西取什麽名字，畢竟他還沒有看清楚到底長什麽模樣。
他招呼衆人，飛到附近一塊像是小行星般的岩石上。
安森匍匐在岩石表面，架起25mm口徑的狙擊炮，老洪和黃老頭也是同樣姿勢，架起12.7mm機槍，文德華和侯雲婷都舉起大号的盾牌，半蹲着爲他們提供掩護。
夏鳴擡起手臂，12.7mm高精度狙擊步槍的槍口對準那個黑影。視野裏的目标極其模糊，可見光描繪不出具體形貌，紅外線也隻有淡淡的輪廓，但足以讓他确定目标。紅外線最強烈的地方，必定是生命體最重要的器官。
激光測距大約有六百米，确定周圍隻有這一隻怪物，夏鳴扣動了扳機。
真空裏沒有槍聲，但能聽得到步槍機件的金屬震動，怪物抖動了一下，紅外視野裏，被命中的地方驟然明亮起來。
怪物離開白光，沖向夏鳴所在的岩石，裹着一團黑影，就像是某些遊戲裏的暗影生物一樣，詭異而可怕。它的速度快得驚人，瞬間就進入到百米範圍内，在夏鳴的可見光視野裏，海藻一般蓬亂，類似毛發的絨團裏，是一個似乎拉長了一倍的人體。
“開火！”
夏鳴壓下心中一絲恐懼，沉聲喊道，兩條熾熱的彈道兜頭攔住它，但隻是将它的前沖之勢擋住。它的毛發鼓蕩着，身形一側，就要變換方向，卻被一發帶着巨大動能的炮彈打得倒飛出去。
“這東西太硬了，根本打不動！”
“繼續！不要停！”
“那是個人嗎？我看到它有手有腳！”
“哪裏像人了？不更像壁虎嗎？這是哪裏來的怪物啊！”
通訊頻道裏，安森跟老洪他們叫着，咒罵着，将一發發子彈傾瀉到怪物身上。
夏鳴用準确的點射，打斷怪物變換突入方向的企圖，紅外線視野裏，怪物的某位部位不再那麽清晰，他猜測可能是受傷流血了。這讓他松了口氣，至少目前的武器有一定的殺傷力。
正想着可以慢慢磨死怪物，周圍的黑暗開始有隐約的浮動。
夏小顔發出了警告：“估計有上百隻怪物靠近，一分鍾後還不撤離，會被截斷所有退路！”
夏鳴心中劇震，可這時候也不是說走就走的，對面那怪物還不知道有什麽能耐。
“停火！你們馬上撤！”
夏鳴果斷下令，但他的槍卻沒有停。
安森等人是停火了，卻沒有馬上走，都猶豫不決的看着他。
“快！”
話音剛落，怪物沒了阻攔，猛然加速，沖向夏鳴。
安森等人急切之下再度開火，卻沒能抓住怪物的軌迹，彈道在怪物的身後交織而過。
夏鳴身體半蹲，裝甲腳部彈出支撐爪，紮進岩石，舉起智銀盾牌，狠狠砸向直沖而來的怪物。
一道無聲的沖擊波自雙方接觸之處傳到夏鳴腳下，大團碎屑噴出，一道裂縫不斷向下延伸，這塊橫軸起碼有四五百米寬的岩石就這麽一寸寸的崩裂。
裝甲的智銀馬達瘋狂的旋轉着，推動裝甲手臂和腿部，消解掉跟怪物的沖撞力量。眼見怪物要被反震出去，它身上的蓬亂毛發卻如觸手一般伸長，纏住夏鳴，又倒撞了回來。
“快走啊——啊！”
夏鳴在頻道上大喊，卻被腦袋裏一股刺痛打住。而此時，頻道裏也充塞着安森等人的慘叫，他們正一個個抱着頭，蜷縮着身體，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這種感覺……
夏鳴頓時明白了千憶所說的“混亂弦子”是怎麽回事，這種怪物像是自帶強度極高的思維輻射，可以直接侵害人的意識。
你能用意念傷人，難道我不能？
過往一直約束自己不将意念外放，現在在疼痛刺激下，夏鳴集中精神，用意念驅散了那股侵入大腦的力量，再死死看住那張醜陋而恐怖，難以用言語描述的面孔，将意念如怒潮一般推送過去。
那張面孔隐約有些像人，但眼睛之下的部分，更像是節肢動物的口器，其他地方全被海帶一般的細小觸手占據。
随着夏鳴意念的推送，怪物的口器也扭曲起來，純黑的眼睛閃起了淩亂的光點。
有了喘氣的功夫，夏鳴将槍口頂在它的胸口，打完了彈匣裏剩下的所有子彈。怪物漆黑的外殼終于碎裂了，噴着漆黑如墨汁般的液體。但從紅外視野裏看，裏面像是心髒的器官卻還沒有熄滅。
裝甲手腕上端彈出尺長的刀刃，這是工程作業用的智銀短刀，是用跟盾牌一樣緻密的智銀材料做的。夏鳴将刀刃順着破口捅入怪物體内，狠狠的攪動着。
等怪物整個身體都不再動彈，連纏住他的觸手都松開了，他抽出短刀，再捅進怪物的口器中，将上半邊腦袋割開。
頻道裏，隻有夏鳴和其他人的渾濁呼吸，下一刻，夏鳴大叫：“快走！最大速度推進！”
六個人手牽手，噴氣背包啓動了最大出力，拉出長長的煙迹，如箭一般射入白光中。在他們身後，潮水般的怪獸追上來，卻隻在光膜上撞出一個個可怖的凸起。
“我的天，那外面到底是什麽？”
衆人圍了過來，卻被光膜上的可怕情景，以及夏鳴手裏拎着的怪物吓住。
霍金教授卻饒有興緻的打量着夏鳴手裏的怪物，“這就是要毀滅我們宇宙的災禍嗎？”
夏鳴正要說話，除了侯雲婷，安森、老洪、黃老頭和文德華，四個人癱倒在地上，接着地上的銀白金屬升起，将他們一層層裹住，最後裹成四個大蠶繭。
“不，這隻是災禍之手的一小片指甲”，夏鳴喘着氣，用意念問千憶：“這四個人怎麽了？”
“他們被混亂弦子侵染，如果不能靠自主意識驅散，我就必須摧毀他們。”
千憶的話讓夏鳴心中一凜，那他自己……
千憶再道：“你沒有問題，而且隻要意識活性在1以上，思維的弦子結構就是堅不可摧的，會擁有絕對的意識屏障。”
果然，最關鍵的還是自我意識嗎？
“我們開始有進賬了，雖然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但高維時空的崩解，總算有了逆轉之力。”
夏鳴正發着怔，千憶的話給了他不少安慰。
“你們誰懂生物學？能來解剖分析這隻……外星人嗎？”
盡管過程兇險，但第一步目标還是實現了，搞到了一隻怪物的屍體。
夏鳴的詢問沒有得到回應，他遺憾的歎了口氣：“我忘了在名單裏加上生物學家了。”
一個人畏畏縮縮的舉起了手，是英國那邊指派的觀察員，這一路上也充當了霍金教授的醫護：“我以前當過法醫，雖然不清楚外星人的生物構造，解剖屍體卻沒問題。”
再加上略懂生物學的曉棠，勉強湊出一個分析小組。不過可以通過清道夫号上的遠程醫療設備，讓地球上的專家參與分析。
觀察員們正在讨論這件事情是否需要告知公衆，馬斯克湊過來說：“看來我們需要更多的人，更多的資源。”
夏鳴點頭，這是事實，不過，他更需要的是有足夠意識活性的人，否則，來多少都是送菜，總不可能就靠他一個人去對付外面那些估計比地球上的老鼠還要多的怪物。而且，這種怪物，還隻是高維變異生命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