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升級換用的是曉棠在最新一代人工神經突觸基礎上改進的單元，嚴格說已經不叫人工神經突觸，而叫人工神經元。原本單純的電突觸擴展爲電突觸和化學突觸兩類，電突觸依舊用作千顔的感應和思維框架，化學突觸則用來存儲信息，并且執行科學計算這一類簡單但需要強大計算力的任務。
這個結構讓千顔有了兩類不同的機制，電突觸的神經量子效應那部分，qni的進制已經擴展到4xn的結構，以适應更貼近人類大腦的思維方式。但在化學突觸部分，依舊還用四進制兼容信息存儲和科學計算。
一旦升級完畢，千顔的思維能力将提升幾百甚至上千倍，可以存儲的信息也相當于目前互聯網所有數據的四到五倍，在科學計算能力方面，目前性能最強的超級計算機，僅僅相當于它的零頭。
如果千顔能夠推廣，足以讓人類步入計算科學的天堂。可惜，現在的千顔，隻能通過夏鳴、林澄、曉棠等七個人的思維共鳴來使用。一般人倒是可以通過研究所的特别網絡，向千顔請求協助，但必須由夏鳴等人中轉。
對獲得授權的研究者來說，他們并不知道支持自己的是個原理完全不同的人工智能，隻以爲夏鳴是用神經元芯片搭起來的超級gei。
之前夏鳴已經給涉及生物、醫療、材料等幾個項目的幾十位科學家開放了使用千顔的授權，再加上智神星探測計劃的十多個授權，夏鳴每天還要分出相當一部分的精力來中轉他們的申請。還好曉棠、林澄和麗洛已經大緻掌握了中轉流程，幫他分擔了一些工作。不然他的大腦就跟路由器一樣，時時不得安甯。
千顔的升級很獨特，她不是一下子換掉所有單元的，而是以1%的單元爲一組，一組組替換掉。每換一組，就要重啓并且持續運轉一段時間。将新單元跟舊單元融爲一體，花了好幾天工夫才全替換爲新單元。
這個過程在團隊裏還引發了一場關于“特修斯之船”的讨論，“特修斯之船”是哲學上很有名的一個悖論，說的是一艘船一直在海上航行着。每隔一段時間就換掉一些部件，到最後這艘船全部零件都換了一遍，那麽它還是原來那艘船嗎。
這個悖論在千顔的升級上也同樣出現了，現在的千顔還是原來那個千顔嗎？
不管是船，還是千顔，顯然都還是原來那個。就跟人一樣，新陳代謝讓人的細胞無時不刻不在替換，但人也還是原來那個人。不過，這又是爲什麽呢。
何興輝說：“這不是哲學問題，是量子物理的問題。構成物體的基本粒子是有同一性的，就像這杯水，把氫原子和氧原子一批批地換掉，到最後水還是這杯水。把特修斯之船當成宏觀物體的話。船闆就是組成宏觀物體的基本粒子。宏觀物體的存在狀态，不是由一個個基本粒子的個性來決定的。而是讓基本粒子組合爲宏觀物體的結構來決定的。換句話說，是力，是運動。”
曉棠說：“從邏輯上也能解決這個問題，每換一次船闆，特修斯之船就産生了一次變化。所謂‘原來的特修斯之船’，這個概念就已經轉換了一次。換了多少次船闆。這個概念就變了多少次。拿船闆全換過一次的特修斯之船，跟從沒換過的特修斯之船比，這就忽略了概念的無數次變化，這是一種替換概念的邏輯花招。”
夏鳴想的卻是大腦：“千顔有了核心意志後，不管怎麽變。她就一直是千顔了。我們人呢，腦細胞一直在替換，除非是像換頭手術那樣，讓大腦有一次整體的狀态變化，不管怎麽換，我們都還是原來的自己。把大腦當作特修斯之船的話，‘運動狀态’隻是腦細胞，還是腦細胞承載的思維呢？”
“我覺得是思維”，麗洛如此回答：“因爲‘原來的自己’，說的是大腦加自我意識，這跟特修斯之船不一樣，‘自己’這個概念，包括了物質和意識兩個屬性，是特例。”
曉棠的思維也在發散：“如果意識也是物質的呢，這就不是特例了。你看，千顔具備智能的基礎是神經量子效應，這是物質的，雖然她的智能還隻是模拟的。如果從更高層面，或者更高維度看人類的智能，又何嘗不是相當于千顔這樣的存在？”
“哇噢，你也是多元宇宙論者？”麗洛話裏的“也”，是把林澄捎上了，而林澄的多元宇宙論又是跟科幻小說綁一起的，這法國姐們的損人技巧也挺娴熟的。
“多維宇宙論，謝謝”，曉棠風輕雲淡的作了糾正。
已經是深夜，研究所的公寓樓裏，“跳闆”項目的新人們還難以入眠。
沒錯，夏鳴給智神星探測計劃起的行動代号就是“跳闆”，新人們有的理解成是夏鳴把這個行動當成進入航天領域的跳闆，樓星海和東方勝幾個理解成是借va私mr搞定能源黑科技的跳闆，夏鳴的本義麽……就是字面的意思。
跳闆項目組住的公寓樓在研究所裏條件最好，每個人都是精緻的套二單元，如果有家人的話就住套三，裝修、設施連帶服務都比照五星級酒店。公寓樓每層都還有供休息和交流的公共客廳、酒吧和茶室，此時東方勝跟幾個新人就在小酒吧裏閑聊，壯得跟熊似的毛子科學家瓦西裏也在旁邊笑着打醬油。
小胖子東方勝很會帶節奏，一直主導着話題，見瓦西裏一直沒開口，跟他搭起了話：“瓦西裏，泡沫宇宙你怎麽看？我覺得隻有泡沫宇宙才是容納統一場和弦理論的完美假說！不過在一些細節上我有不同看法，暗物質和暗能量。必須增加維度才能觀察和接觸，但這個維度是怎麽增加的呢？隻是一種數學尺度？這就不符合物理現象了！”
“所以我認爲，高維也是物理意義上的存在，那麽是怎樣的存在呢？對，這就是泡沫宇宙了。泡沫宇宙交錯重疊，而且不是一加一。可能是多個宇宙泡的疊加，這樣形成了高維空間。疊加不是三維空間的尺度，加上時間這個維度，疊加實際是無處不在的。隻是在有引力的地方，疊加不存在或者很微弱，引力稀薄的地方，就可能有明顯的疊加。”
“這個假說完全支持了宇宙暴脹、天體紅移、真空零點能這些假說，甚至還支持另一種超光速航行的方式，那就是上升到高維空間。再下降到我們現在這個低維度的宇宙泡……”
本業是電磁物理的東方勝，說起宇宙物理還真是一套套的，瓦西裏憨厚的笑道：“聽起來很像是理查德-霍爾曼十年前在泡沫宇宙假說上提出的重疊論。”
東方勝臉上一僵，瓦西裏又道：“不過你說到的穿越不同維度實現超光速航行的想法挺有意思的。”
笑意又在小胖子臉上綻開，隻是半開，又被瓦西裏一句話凍住：“那到底該怎麽進入高維空間呢？”
“黑洞！隻有黑洞！”東方勝眼珠子一轉，扯來了目前宇宙學裏最大衆化的神秘之物來填坑。
看了看這頭跟熊似的毛子科學家，東方勝半肚子不爽隻能憋着。他不甘心的問：“瓦西裏，你說說。小夏爲什麽選智神星？”
大家都沒想明白，夏鳴真的想一鳴驚人，沒必要做這麽大冒險，更沒必要沖擊完全沒有希望的黑科技。他可以走登月之類對宇航技術要求更低，但能更展現計算，也就是ei優勢的方向。
瓦西裏說：“小行星帶。是地球文明的催化劑，我猜小夏是想證明這一點。”
“哦？”别說東方勝，其他人都沒聽說過這種說法，都好奇地豎起耳朵，聽瓦西裏解說。
“并不是宜居帶加類地行星就會進化出智慧生命。小行星帶加木星，再加地球，這才是地球能進化出智慧生命的條件，少一個都不行。這是七年前薩根和馬丁提出的假說，到現在很多人都已經認同了。”
“木星就像是守門員，它的龐大引力，會把飛向太陽系内的彗星吸引到它身上。沒有木星給地球當盾牌，地球上每隔幾百上千年，就會迎來一次滅絕恐龍那種規模的災難，那樣的話，地球永遠不可能進化出智慧生命。”
“小行星帶的意義更重要，從它那裏剝離的隕石，會給地球帶來水，并且通過撞擊合成有機物。你們應該知道，地球生命的起源，就是靠隕石帶來的水，靠隕石撞擊地球合成的有機物。”
“但木星跟小行星的關系也很微妙，如果木星離小行星帶太遠，它的引力就不足以約束住小行星帶，讓它們保持在正确的位置，給地球帶來水和合成有機物。如果太近，又會讓小行星帶變成頻繁轟擊地球的隕石季。”
“當然，地球就更需要在木星和小行星帶之間處于正确位置……”
瓦西裏的解說讓東方勝等人震動不已，心中充滿了“人類能夠誕生在地球真是運氣太好了”的感慨。
“是不是太巧了？”瓦西裏顯然明白大家的感受。
“你看，首先，地球得位于很合适的公轉軌道上，其次，在它外面得有一顆足夠大的行星做它的盾牌，阻擋星系形成後亂蹿的彗星。然後，還有一條小行星帶在合适的位置，不斷的，溫和的撞擊地球，給地球帶去可以合成生命的物質，而大行星和小行星帶的位置也必須剛剛好……”
瓦西裏說到這，東方勝帶着一半震撼和一半遐思的說：“再巧特麽也不能巧到這種程度啊！而且，小行星帶又是怎麽形成的？”
“對，小行星帶又是怎麽形成的？有人說，就是上帝打碎了一顆行星，讓它來負責催化地球生命的”，瓦西裏也是思緒翩翩。
“所以，我聽到這個計劃後，當天就買了機票，從莫斯科飛到燕都。我相信小夏想的和我一樣，去小行星帶解開這個謎。看我們人類，到底是宇宙裏無數個巧合下的産物，還是被某個未知的存在精心設計出來的。”
“我本來是個無神論者，現在我的世界觀有些不穩定了……”東方勝嘟囔着。
ps： 感謝方舟蘭朋友的關心，我會小心尺度的，而且這本仆街書應該不會被注意到，微-信公衆号麽，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