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競标資格的單位多達二十七家，看來軍方真是有錢了，在這個項目上采取了一網打盡的策略。這些單位不僅有軍隊的研究所，還有華科院和地方科研院所，也有不少民間公司。它們都有多年動力外骨骼研究經驗，也都推出過驗證型号的動力外骨骼。
從網上粗略搜索到的信息來看，這些單位裏，最有實力的是三家。
一家是軍方的老牌單位2020所，擁有的第二代動力外骨骼技術雖然不出衆，卻是體系最完整，也最接近實用的。第二家是華科院的延陵研究所，在動力外骨骼上已經浸淫了十來年，現在擁有的第三代動力外骨骼在技術上有很多創新，是最接近國外水準的。
第三家是山鷹重工，這是家民間公司。過去專注于重型機械和機電産品，這幾年進軍高科技領域，從機器人到動力外骨骼都在涉獵，推出的動力外骨骼在傳動方面很有優勢，而傳動正是動力外骨骼乃至動力裝甲最基礎也最核心的環節。
夏鳴覺得，以研究所的技術水準，稍稍花點心思，就能拿出足以匹配優勝者的人工智能。所以問題不在于抱不抱得到大腿，而是選誰當大腿。
決定第二天聯系這三家單位後，夏鳴準備先把這個人工智能琢磨出框架。
動力外骨骼的人工智能是一種補償方案，目的是實現更高的人機同步率。外骨骼的運動都是靠人體肌肉和姿态感應器來跟随人體的運動，在響應上有很明顯的延遲。所以即便是最先進的Xos-4等型号，都不允許乘員作變化太快的動作。不然機體跟不上人體的運動，産生“人機不諧”，不是動作變形，就是傷害到人。
如果動力外骨骼隻是用來解決負重問題，追求太高的同步率也沒什麽意義。可不管是哪國的軍隊，在這上面砸大把銀子，都不是爲了讓士兵當挑夫。動力外骨骼發展到動力裝甲，就是奔着打造鋼鐵俠去的。比如美國前幾年提出的“戰術突襲輕甲計劃”（TaLos），在去年就升級爲“先進動力裝甲計劃”（aPas），軍隊希望士兵穿上這玩意依舊能摸爬滾打，甚至更加靈活。
那要怎麽解決延遲問題呢？
延遲是由傳感和傳動兩個環節累積起來的，傳感方面，如果有腦機界面就簡單了，人想什麽，機器就能感知到，實時同步。可惜全世界還隻有夏鳴和小歡兩個人擁有QnI這樣的腦機界面。一般人隻能通過肌肉和姿态的變化，産生運動的征兆後，機器才能知道人要幹什麽。
即便有了腦機界面，機器也沒辦法跟人同步，因爲驅動機器的技術，不管是液壓還是電動，做功都需要時間。除非搞出科幻小說裏的精神骨骼，否則傳動會有很明顯的延遲。
人工智能就此閃亮登場，就像阿爾法狗依靠學習擊敗圍棋王一樣，用人工智能學習人的行動，總結了海量的運動數據後，可以做出預先判斷，讓機器配合人。
假設機器的總延遲是0.5秒，士兵破門而入後，根據鞋底傳感器和内置陀螺的姿态，以及大腿和小腿的肌肉擴張程度，人工智能預判下一個動作是繼續向前沖，還是向側面閃避，或者是後退。根據預判結果，讓機器提前0.3秒（減去傳感延遲）做出行動，0.5秒後，人和機器就基本是實時同步。隻要每一個大的動作變化周期在總延遲之上，人機就是一體的。
當然這也對人工智能的預判準确性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要是你沖進門後，面對敵人的槍口，覺得趴下才是最佳選擇，但這個選項事先沒有足夠的演練，人工智能還不知道有這樣的應對，判斷你是向前沖，0.5秒後，機器帶着你一個劈叉，就隻有哭了。
從這點來看，人工智能還不太靠譜，所以不管是老美還是國内的動力裝甲項目，在這方面都隻是探讨，還沒有深入，這就是夏鳴的機會。
如果出于安全可靠的考慮，不追求人機同步的話，人工智能依舊是動力裝甲不可替代的一環。整合傳感系統，判斷人的運動狀态需要人工智能，協調各個運動關節，适應各種運動狀态，也需要人工智能。隻是在這些環節上，所謂的“人工智能”就相當低級了。
也就是說，夏鳴需要準備兩套人工智能，一套保底的，一套先進的。
脈絡搞清楚了，夏鳴想按照網絡上的資料，先把保底的人工智能搭個雛形。
思考一深入，腦子就抽痛起來，R3aI同時報告：“QnI信息已在大腦物理層面造成不可逆的變化，原始架構正在重組。”
大腦有了變化？
夏鳴先是一驚，接着又釋然了，變了就變了吧，隻要自己還是自己就行。
不過，重組要持續多久？有什麽影響？
“變化已經完成，對深度思維有所影響，在适應變化前，深度思維将産生多餘的警告信号。”
深度思維就是管理模式下的學習和思考，R3aI的回答讓夏鳴喜憂交加，喜的是并沒有大的改變，憂的是這意味着适應前，他隻要進入深度思維狀态，就會伴随無法抹消的疼覺。
“頭痛啊……”
夏鳴揉着腦袋，一語雙關。
第二天夏鳴發現，還有讓他頭痛的事。
三家單位都聯系上了，态度各異，意思卻很一緻，想抱我的大腿，沒門！
2020所壓根不鳥夏鳴，接電話的副所長很煩，應該是接了太多求合作的電話，當夏鳴也是來打秋風的。
“我們是軍工單位！啊，知道什麽是軍工單位嗎？我們的廢紙簍裏随便撿一張紙拿給老外看，就是間諜罪！懂嗎？怎麽會跟你們民間單位合作呢？再說了，動力外骨骼的人工智能，我們是跟動力外骨骼一起搞的，爲什麽還要搞一個？你們到底懂不懂這個？”
那個副所長還意猶未盡地批判起來：“你們這個研究所啊，怎麽這麽不嚴謹？找學生到處鑽門路，跟搞電話推銷一樣，還是研究所嗎？我要跟你們所長好好談談！真是亂彈琴！”
這位一定是悶在研究所裏奉獻得太久了，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變成了什麽樣子。作爲一個共和國公民，夏鳴實在生不起氣來。不過熱臉貼了冷屁股的滋味着實不爽，他也懶得打出商衛東的招牌繼續争取。
延陵研究所的态度倒很熱情，主設計師親自上陣跟他交流，顯然對人工智能這一環有深刻的認識。不過一說到合作，要麽支支吾吾，要麽轉移話題。逼得急了，才說可以考慮技術授權，聯合競标這種事，想都别想。
山鷹重工那邊更好玩，夏鳴先直接聯系到他們的研究所，研究所說自己不是獨立的，對外的事情要集團做決定。好吧，夏鳴又找集團辦公室，結果一腳踏進企業官僚主義的大坑裏，一下午都沒爬出來。
等他們終于推出一個副總裁了，副總裁很無辜的一句話終于擊敗了他：“動力外骨骼？哎呀，等我問問看是怎麽回事。”
夏鳴這時候才品出味道，有實力的單位怎麽會跟外人分享這塊蛋糕？其他單位又不太重視人工智能這部分，自己這邊呢，雖然頂了個燕大人工智能研究所的名頭，實質是搞強人工智能基礎研究，這種弱人工智能沒有成果，人家也不會鳥你。
這道理挺簡單的，昨天怎麽就沒想到呢？
夏鳴陷入深深的反思中，結論是，動力裝甲這東西誘惑力太大，科幻軍事技術三宅見着就要掉智商……
他當然不會就這麽放棄，或者去找商衛東訴苦。牙一咬，在那些小單位裏找了起來，既然連老美在這上面都沒玩出門道，抱國内那些大單位的大腿，也不可能搞出什麽好東西，不如自己變成大腿！
就跟以前兼職發傳單一樣，夏鳴“掃街精神”發作，一家家聯系，也毫無意外地一家家被拒。
眼見天色已晚，朝九晚六的單位都快下班了，夏鳴就跟求職似的，已經作好了明天繼續努力的心理準備，打通了一家叫“益體堂”的電話。
“哎喲，燕大的研究所！怎麽找到我這了？”
對方有些驚訝又有些受寵若驚的态度讓夏鳴心中一振，有機會！
接電話的是個女性，年紀不太聽得出來，二十到三十都有可能，自稱是這家公司的老總。
“易立豔，又是個取名困難症患者”，看着名單上的資料，的确是個女人，夏鳴禁不住地吐槽。
雖然歧視症發作，覺得一個小公司，一個女老闆，跟動力裝甲這事的畫風太不搭配，不過夏鳴還是牢守“遇事盡力”的原則，跟易立豔轉到QQ語音上溝通。
“我就一作陪的，那事不怎麽感興趣，湊個熱鬧而已。”
易立豔很有女漢子氣概，應該是當老闆養出來的。
她很爽快地交了自己的底，早年她在日本築波cyberdyne公司參與過haL動力外骨骼項目。吃透技術後回國創業，在醫療市場上已經打開了局面，算是國内民用外骨骼産業的領頭者之一。不過國内這個行業本來就很小，她的公司也沒多大規模。
益體堂的動力外骨骼是用來幫助傷殘癱瘓者的行動和複健，離軍用差了幾帽子遠，所以易立豔對自己被軍方看上眼這事很糾結。
“醫療市場這塘子太淺，能轉行也不錯，可軍用上我們一點經驗都沒有，軍方估計也是看到我們的東西在民用上比較成熟，拉我們去湊個數。溜一圈也不錯，至少名聲能漲不少。不過真去了的話，原本想轉的另一行就不能幹了，這幾天正左右爲難啊，唉……”
聽她這麽抱怨，夏鳴順口問：“還能轉哪行呢？”
“呃，是那個……仿真娃娃。”
易立豔語出驚人：“這個市場潛力很大！正好找你做個市場調查，你喜歡能走能跳會各種姿勢還能上去自己動的仿真娃娃嗎？”
正喝着咖啡的夏鳴噗哧噴了，屏幕頓時污了大片。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淡然：“我有女朋友，不需要那個，哈哈……”
神聊上小歡發過來一個鬼臉，還有兩個字：“虛僞”，這丫頭又在偷聽。
這話的确虛僞了點，他是有女朋友，一個已經不在了，一個還在追求中。但他又有個同居的女性朋友，雖然經常吃到福利，卻不是女朋友。所以，他還真的是仿真娃娃的潛在消費者。
易立豔很遺憾：“看來你挺正常的，像你這樣的男人現在很少了。”
既然是少數那還叫什麽正常！？大姐你直說男人都是變态好了……
夏鳴轉移話題道：“爲什麽不能幹這行了呢？”
易立豔唉聲歎氣的：“隻要在軍方眼皮下走了一圈，就被打上軍隊的記号了，怎麽會讓我去做情趣機器人？”
的确，不管是名聲還是技術，軍方都不會容忍參與國内最先進軍事項目的公司跑去做仿真娃娃。
“分成兩個公司不行嗎？”
夏鳴跟她傳授分拆研究所的智慧。
易立豔繼續歎氣：“沒有益體堂的牌子，從頭開始很難啊。”
夏鳴想了想，覺得這真是一個機會：“要不這樣，你的益體堂就不參加競标了，拿你的技術跟我們合資搭一個新公司，用新公司去競标。”
易立豔有些猶豫：“這個路子是不錯，但誰能參加競标不是咱們能決定的吧？”
“這個我來解決，咱們還是先碰碰面吧，互相看看滿不滿意。”
夏鳴作好了出差的準備，益體堂在海都。
“也行，見面再談”，易立豔很利落地跟夏鳴定下見面時間。
小歡在神聊上鬧開了：“大色狼！大流氓！你肯定是去買充氣娃娃！”
夏鳴繼續頭痛：“是仿真娃娃……不！我不是去買什麽娃娃！”
“那就帶我去海都！讓我監督你！”
小歡義正辭嚴地道，這才是她的真實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