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教授保險箱裏的東西全在夏鳴手裏，幾個保密u盤裏的東西他都掃過一眼，其中有一份軍事裝備發展委員會和國防大學聯合下發的需求征集函，給新一代兵棋推演系統的人工智能搭建硬件架構。還有一份徐教授的草稿，隻是一些構想，完全沒細節。
商衛東說：“軟件我們這邊有了，差的是硬件。現在可以選擇的硬件不是性能不行，就是不夠可靠，我們要的是完全掌握底層，沒有後門的硬件，你懂吧。”
夏鳴點頭，作爲半個軍事宅，他當然懂。
用電腦進行兵棋推演和兵棋推演裏引入人工智能，這是兩個概念。不過在某種程度上也有契合，很多軍事戰略模拟遊戲，比如《大黃蜂領隊》、《疾速航母》和大名鼎鼎的《太平洋戰争》，玩家的對手以及本陣營的上司、同僚、下級，就是人工智能，隻是智能非常有限。
在真正的兵棋推演裏引入人工智能，最重要的意義是取代推演需要的一般參與者，提高效率，節省成本，并且讓複盤變得簡單明了。
過去的兵棋推演，爲了确保推演結果的靠譜程度，都需要在各個環節引入中低層級的指揮官加入到推演中，這樣才能真實反映指揮體系的決策狀況。這不僅讓推演花的時間變長，很多關系到關系到核心機密的計劃方案也難以保密。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如果要完成一項跨海峽的，涉及海陸空三軍，動員兵力可能超過三十萬人的常規戰争推演，并且确保推演結果百分之八十靠譜。至少得抽調上千名分布在各個環節的指揮官參與，耗時三個月到半年。
當然隻是做個簡略推演，就沒這麽複雜了，但是結果嘛，中低層的決策就靠幾個小參謀批量處理，也就是用來看看而已。
如果有人工智能的參與，取代絕大部分中低層決策環節，那麽剛才提到的那種規模的推演，可能隻需要不到一百人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至于人工智能是否能勝任兵棋推演的中低層決策環節，以前還不好說，可谷歌的阿爾法狗連續擊敗李世石和方源兩位世界冠軍後，不管是國際象棋還是圍棋，人類都不再是人工智能的對手。兵棋推演雖然需要人工智能學習更多專業知識，掌握更多規則，處理更複雜的環境，但在深度學習和神經網絡這兩個大殺器下，決策能力不敢說勝過天才指揮官，達到甚至超過一般指揮官的水準是沒問題的。
商衛東剛才那番話的意思是，用在兵棋推演上的人工智能已經有了，但是缺乏運行它的合适硬件，所以軍隊應該隻是在試用，還不敢拿來做真正的方案。
用IBm或者英特爾處理器的服務器？那怎麽可能，誰知道美國佬會安什麽後門？就算做完全封閉的局域網絡，維護和更新換代怎麽辦？不可能讓别人來，自己來又太麻煩。而用國内自主研發的硬件，性能上似乎又有問題。
夏鳴想了想，覺得徐教授可能是忽悠了商衛東，千顔的研究方向，跟這個完全就不是一回事。研究所雖然也是搞人工智能的，但比阿爾法狗那類弱人工智能更前沿，是在給強人工智能打基礎。
阿爾法狗這樣的弱人工智能，是走圖靈機路線，以電腦、光腦或者其他原理的圖靈機模拟智能。徐教授主持的千顔項目，是走仿生路線，先造出一個類似人腦的“機器”，再去調教它，讓它表現出與硬件匹配的智能。
所以，這事夏鳴愛莫能助。
不過面對着商衛東那極有壓力的目光，夏鳴覺得，還是不要破壞商衛東跟徐教授的關系爲好。
他搜出一些信息，準備看菜下飯：“我記得前幾年，中科院的何氏兄弟已經做出來神經元芯片的指令集了啊。”
“你對咱們國内的技術還挺了解的嘛”，商衛東贊許地點點頭，然後又搖頭：“爲了拿圖靈獎，跟IBm合作，什麽都給老外看光了。”
他很不屑地道：“結果呢，得利的隻是IBm。”
IBm一直在搞神經元芯片的研究，到處搜刮可用的學術成就，何氏兄弟的成果就跳進了那個坑。當然，也可能是軍隊這邊沒要到獨占權。
夏鳴忍不住問：“那我們這邊，伯父就信得過？研究所還跟國外的公司有關聯哦。”
商衛東說：“老徐說過，他構想的硬件就跟零件一樣，可以由我們完全掌握，指令集的開發難度也很低，我們自己做都沒問題，他的信心很足啊。”
徐教授這個大忽悠……
夏鳴正在腹诽，忽然心中一動，如果把量子計算殼看作硬件的話，設計出針對四進制的神經元芯片來承載，不就搞定了嗎？難道徐教授打的是這個主意？
“呃……這方面我沒參與，不過徐教授的确提到過這個構想，我回去找找資料”，夏鳴覺得，這條線得留着。
“嗯，我讓具體負責這方面的人直接聯系你”，弄出來一個獨立體系的神經元芯片可不是一年半載的事，研究所這邊也隻是方案征集，連備選都還談不上，商衛東也沒太在意。
見兩人的話題告一段落，小歡媽催促道：“吃飯！又談起工作了，你們男人啊，總是把飯桌當辦工桌！”
商衛東笑道：“總比你們女人把飯桌當菜市場的好”，然後就跟普通的家長一樣，招呼着夏鳴。
菜是家常菜，飯是白米飯，沒什麽特别，但小歡媽的手藝還不錯，夏鳴這個蜀川人也吃得香。
看着桌上還有副碗筷，那個保姆并沒落座，他用神聊問小歡：“還有誰呢？”
“你猜……”
小歡使壞不說，發這個消息讓她分了神，擡手伸筷子的角度不對。以夏鳴那超人的計算，兩秒後會戳到桌子上，夏鳴腦門上頓時泌出細汗，趕緊替她夾了一筷子菜，然後，頂着商爹商媽的異樣眼光，厚着臉皮繼續刨飯。
老兩口對視一眼，這小夥子真是……
小歡也意識到了什麽，集中了注意力後，夾菜終于沒問題了，又乖巧地順手給夏鳴夾了一筷子，讓兩老的目光更複雜了。
看小歡媽想說又不好開口的，就知道他們在肚子裏嘀咕：“這小兩口飯桌上也秀恩愛，雖然高興但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呢？”
“我回來了！”
另一人登場，回頭看去，三十上下，一身商務休閑裝，滿滿的公子哥氣息，恍眼看去還有點像楊盛堂。
來人第一眼就找夏鳴：“這是……妹夫？”
他自我介紹道：“商信，小歡的哥哥。”
再加了一句：“不要念成傷心，我爸會傷心的。”
夏鳴憋住笑，你這兒子竟然當面吐槽你老子的取名無力症，不過……一個傷心，一個上環，确實有點那個啥。
商衛東拍桌子遮掩尴尬：“吃飯！等了你好一陣！”
“夏鳴……”
夏鳴站起來打招呼，商信按着肩膀把他壓下：“知道你是誰，呵呵……”
見這家夥還眨了眨眼，一臉盡在不言中的模樣，夏鳴抽了口涼氣，輔助智能告訴他，見過這個人！就在小區外！
搞半天商老爹是派兒子來監視自己呢！
商信嚷嚷着單位太忙，中午抽空回來着實不容易，商衛東含糊地給夏鳴介紹說商信是在政府部門上班，小歡卻漏了底：“我哥是國安的喲，怕不怕？”
夏鳴後頸汗毛再次起立，原來是專業的！
一股有若實質的束縛感繞上心頭，準嶽父（僞）跟自己談笑風生，是個将軍，大舅子（僞）早就摸過自己底，是國安的。等真相浮出水面，自己要怎麽死？不想死的話，真的要把“僞”字去掉？
“我哥跟我是同父異母，現在還是單身。從小他就很寵我，别看他跟你笑嘻嘻的，其實很讨厭你，你要小心啊。”
小歡再來個連擊，夏鳴臉都要綠了，莫非是個妹控！？
商信看到小歡的額帶，問了兩句，忽然說：“你怎麽老是低着頭呢，眼睛有問題？”
小歡擡頭，朝哥哥丢了個白果眼：“就不看你！怎麽了？”
神聊上，小歡和夏鳴都在擦汗。
“好險……”
“你哥不愧是國安啊。”
這頓飯，夏鳴吃得是心驚膽顫。
好不容易混過了飯桌這個環節，看商衛東和商信都兩眼囧囧有神地盯着自己，估摸是想來場“男人的對話”，夏鳴有些麻爪，還好小歡給他解了圍，暫時的，帶他參觀這個家。
“我爸的書房，我小時候差點燒了這，我爸用教鞭抽我屁股，那是唯一一次打我。”
現在也沒差多少，直接沖實驗室，早知道這事，當時用鞭子抽屁股就解決問題了。
“我爸的收藏品，隻能在門口看，每一件都大有來頭哦。”
步槍、手槍，甚至還有三八大蓋，剛才聞到的原來是槍油的味道。
“我哥的房間就别看了，現在不回來住了，十年前他跟你一樣，滿屋子都是二次元的東西。”
什麽時候在屋裏貼二次元的東西了？是去過學校的寝室？那是李迪羅貼的好不好？
一路參觀過來，最後進了滿是粉色和小熊小貓圖案的房間，床上還堆着若幹絨毛玩具，不用問，是小歡的房間。
“我的床空了一個多月了，它一定很想念我，啊，還有我的阿貝阿咪……”
小歡歡喜得讓夏鳴犯罪感頓生，雖然他并沒有幹過什麽。
看她興沖沖奔過去，想撲到床上，結果視角不對，一腳踩到了什麽東西，整個人仰面倒下。
還好，夏鳴及時接住了。
“嗯咳……”
外面冷不丁響起商信的咳嗽聲，還有不斷接近的腳步聲，夏鳴用公主抱的姿勢摟着小歡，兩人同時一驚。
小歡在憂慮眼睛的問題會被哥哥發現：“要是看到我是摔倒的就麻煩了！”
夏鳴卻是在想：“看在僞大舅子眼裏，這是在秀恩愛啊，是不是要被他柴刀？”
“親我……假裝的啊！”
小歡在神聊上發出了讓夏鳴意識搖曳的邀請。
你當在演瓊瑤劇呢？親上去就不是假的了啊！
粉嫩而飽滿的小巧菱唇微微張開，濃密的眼睫合上，輕輕顫着，暖玉似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出一層胭脂，夏鳴的堅定意志也在崩潰。
感知裏，商信即将跨出最後一步，出現在門口。
夏鳴暗歎，不行動是不行了。
他雙臂用力，猛然……
将小歡向上一托。
“舉高高！”
夏鳴還在喊着。
小歡啊啊驚叫，又哈哈笑出了聲。
商信站在門口，目瞪口呆。
這一關是過了，可醜女婿上門，沒有隻吃一頓午飯的事，還有一下午要熬呢。
夏鳴跟着商衛東到了書房，原本以爲這老爹是要跟自己繼續聊技術上的事，沒想到他取出兩個棋簍，再擺上圍棋的棋盤。
商衛東示意夏鳴落座，悠悠地道：“你們搞人工智能的，下圍棋都很厲害，我隻是個業餘五段，不要故意讓我哦。”
夏鳴覺得屁股下是一層針氈，圍棋他倒是會下，但也就是知道怎麽下的水平，業餘五段，讓十子自己也是被随便宰殺的下場吧。
會不會這也是場測試？想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懂人工智能？
對了！
夏鳴急中生智，副意識連接mInI千顔，再由手機轉接上了QQ，進了一個叫“仙人掌航天局”的Q群，這個群就是以前的“卡吧散仙基友團”。
“誰懂圍棋？跟業五過招，在線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