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醫院的特護病房裏，看着眼前這個女人，夏鳴這麽想着。
這個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臉頰枯瘦，兩眼茫然，呆呆坐在床邊，正是已經癡呆了的侯雲婷。
兩個多月前，夏鳴在實驗室裏摧毀了她的感知，讓她一度成了植物人。經過複健治療後，她恢複了感知，能吃飯能走路，卻毫無自我意識。
如果集合醫學界的頂尖專家，說不定能在侯雲婷身上發現很多問題。可侯雲婷的家人隻把她當賺錢的工具，從研究所這要了一筆巨額賠償後，就丢到精神病院裏，再也不聞不問，沒人爲她伸張正義。
今天再見到她，夏鳴有些内疚了，因爲他還要繼續折騰她。
夏鳴的意念攻擊已經在三個人身上奏效，效果就是切斷對方的感官，根據侯雲婷的情況來看，其他感官還能恢複，視覺卻沒有一點自然恢複的迹象。也就是說，小歡的失明是永久性的，除非他搞明白這種攻擊的原理，找到恢複的方法。
正好，侯雲婷提供了人體試驗的樣本，他就以同事的身份來“探望”她。
确定護士不在附近，隻要背對着攝像頭，醫院也看不出什麽異樣後，夏鳴将意念推送過去。
果然，不再需要情緒共鳴，他就感應到了一個沉寂的存在。就像是一座水潭，随着接觸，蕩開一連串漣漪，旋即撫平，如鏡映出自己的意念倒影。
這種體驗讓夏鳴松了口氣，之前他曾經在蟲子、老鼠、鳥和貓狗上試驗過，發現越低級的生物，對他的意念攻擊反應越小，到小貓小狗的時候就比較明顯了。即便是貓狗，反應也不過是像被隔空扯了尾巴一樣，并沒有實質上的傷害，不像人那麽敏感。但所有的意念接觸都是攻擊性的，一次性的，做不到溫和與持久。
這還是他第一次跟人有了一秒以上的意念接觸，雖然對方毫無反應。
夏鳴猜想，自己的意念之所以會攻擊人，應該是意識活性太高的原因。
現在夏鳴的意識活性已經有0。18，雖然他不知道這個數據的單位是什麽，又意味着什麽，但作個簡單的對比就知道，最初R3aI上身的時候，他的意識活性才0。03。如果把那時候的他比作一個功率一千瓦的微波爐，現在的功率已經到了六千瓦。
這個能力必須要控制住，不然偶爾一下脾氣不好，身邊就多一個癡呆，那就是自找切片的下場。
現在有侯雲婷這隻小白鼠，夏鳴終于可以仔細研究自己的這項能力了。
水潭之下應該就是侯雲婷的意識世界，夏鳴沒有急着深入，而是收回意念，再度放出，反複體驗那種接觸的感覺。
然後他有了發現，當他意念專注于接觸的那一瞬間時，水面上有一層極爲稀薄的屏障。隻是他的意念太強，這層屏障就跟肥皂泡一般，毫無抵抗之力。而當他的意念退出時，這層屏障又自動恢複了。
夏鳴隐約覺得，這說不定就是每個人都有的意識屏障。
反複練習了許多次，将意念接觸弱化到堪堪可以穿透那層屏障，又不會接觸到水面。這個過程很有些像将鐵棒磨成針，直到主副意識都有些虛化，R3aI提醒大腦運轉過度，他才收手。
“真是個練習的好木人。”
看着依舊毫無反應的侯雲婷，夏鳴這麽想着，然後再爲這是不是人體試驗，自己的道德水準又突破了怎樣的下限糾結了幾秒鍾。
出了病房，找到醫生，聽夏鳴說要把侯雲婷轉到療養院，醫生唠叨了一大堆，就是不願放人。
夏鳴說：“她是我同事加朋友，怎麽忍心把她丢在這裏呢？”
醫生同意了，夏鳴掏的轉院費很豐厚。
把侯雲婷安排到燕都西北面，香山腳下的一處療養院裏，雖然爲此每個月要花五萬，夏鳴卻覺得很劃算。這是一個活生生的研究對象，不僅有望解決小歡的問題，還能鍛煉自己的意念能力，甚至更進一步，研究自我意識，乃至唐曉棠體驗的所謂“靈魂”的奧秘。
上午照顧小歡，下午去療養院在侯雲婷身上做“試驗”，晚上則用人腦替代超算中心，解算唐曉棠的方程式。接下來的一周，夏鳴的日子過得充實而規律，甚至都沒時間去照看林澄和勞倫斯、武思豪那邊的進展，更别提蟬動那邊了。
充實之中也有煩惱，夏鳴這輩子就沒怎麽照顧過人，照顧一個失明的少女更是一項巨大的挑戰。小歡又是個對生活細節很在意的姑娘，對失明後的生活很不适應，吃喝拉撒都得搭把手，兩個人這一周來過得真是磕磕絆絆。
至于某些尴尬，更是少不了，身體接觸是免不了的，最初還得喂吃喂喝，穿衣擦嘴。到了周末的晚上，随着小歡在浴室裏的一聲驚叫，尴尬也終于到了一個轉折點。
夏鳴就坐在客廳裏等着她，平常是洗完後牽着她去卧室，扶她上床後完事，今天麽……
一周來夏鳴跟小歡的關系并沒有大的變化，夏鳴這邊每天忙得要死，而且心有所屬，天生又不是浪蕩公子哥的性子，一直約束着不借機占便宜。小歡更是心事重重，偶爾碰到身體敏感處，兩人都還能裝着無事。
今天是避不開了……
夏鳴暗歎一聲，拿着毛巾進了浴室。
小歡曲腿坐在地上，正捂着臀部呻吟，蓬頭噴下的水絲灑在身上，給粉嫩嬌美的身體抹上一層晶瑩而躍動的光暈，殷紅的蓓蕾和淡淡的疏林點綴高低，這旖旎的一幕幾乎刷爆了夏鳴的主副意識。
看來意識活性也決定了意志的堅定程度，要是換成以前的自己，就算不流鼻血，至少也是喉嚨幹涸，兩眼放光吧……
夏鳴感慨着自己的變化，平靜地關了蓬頭，用毛巾裹住小歡，替她擦幹身體，再抱到客廳，處理臀部被蹭破的傷口。
小歡的臉色一直紅得跟煮熟了的龍蝦似的，直到擦紅藥水的時候，才叫出了聲。
然後她怯怯地發表了聲明：“我不是故意的……”
夏鳴無語，說這個啥意思？難不成還以爲我會誤會你是在勾引我？
“就是怕你誤會”，小歡的解釋讓夏鳴猛生疑惑，難道她都能知道我在想什麽了？
他看着小歡那張俏生生的臉，恍惚間有一種錯覺，少女正朝他吐舌頭扮鬼臉。定睛一看，依舊是滿臉的羞意，兩眼直直的沒有焦點。
一直在研究怎麽接觸别人的意識，卻沒注意到自己的意識也會被人窺探……
夏鳴心有所悟，将意念收回到意識空間，專注于意識本身的狀态，然後就感覺到一種微弱的酥麻感，就像手指放在眉心前的那種異感一樣。
R3aI解說道：“與曾經授權過的意識正處于意識溝通狀态。”
夏鳴已經習慣了忽略R3aI在提示裏摻雜含義不明的東西，把關注點放在最重要的内容上。
這意思是，小歡這會就跟自己進入侯雲婷的意識一樣，正在觀察自己的意識？
副意識裏展開一個平面，上面是一道微弱的光束，正透穿了一層光幕。
還真是呢！
夏鳴悚然，再是一驚，此刻自己的意念不會也被小歡察覺到了吧？
“宿主關注溝通狀态時，處于更高權限層面。”
R3aI這次的解說夏鳴倒是懂了，當自己的意念放到自己跟小歡的意識溝通狀态時，這些意念就不在溝通的層面，小歡是感應不到的。
說得簡單點，隻要自己不想讓小歡感應到自己的想法和情緒，她就感應不到。
夏鳴下意識地想切斷這種溝通，卻猛然一個激靈，這不正是一個機會？
“這個尺碼會下垂的……”
“不是白虎啊……”
“腿上肉不夠軟……”
夏鳴把這樣的念頭一個個堆到最前面，然後就感應到那股酸麻有了波動，最終消失。
“你、你流氓！”
小歡原本半躺在沙發上，一下子激動得站了起來。
毛巾落下，感覺到自己又變得光溜溜的，少女啊地叫着，腳下一晃，整個人撲倒在夏鳴身上。
夏鳴無辜地道：“我怎麽啦？”
試驗成功，然而軟玉溫香抱滿懷，再高的意識活性，也有些壓不住蠢蠢欲動的生理反應了。
“你……流氓！”
這次小歡的指控是針對物質而非精神層面的了。
這一夜，夏鳴完成方程式的解算後，再沒心思去研究楊遠昌的資料，他一直在應付小歡的“心靈騷擾”。
少女隔着牆依舊清晰地推送過來一波波意識上的花拳繡腿，不過不再是罵他流氓，而是“土鼈”、“瞎眼”、“審美奇葩”之類的批判，讓夏鳴苦笑不已。
不過能和自己有類似心靈感應的溝通，這是大好事，夏鳴有了個想法。
大腦處理視覺的原理太複雜，現有的科學還沒完全搞明白，就算夏鳴把後面的時間都用在研究眼科醫學上，一時也沒辦法讓小歡恢複視力。
如果先找到替代的方法呢？
比如把千顔的量子計算殼，也就是他腦子裏的QnI傳遞給小歡，并且小歡能夠運轉QnI，那麽隻要解決信号傳遞問題，小歡就能通過攝像頭一類的設備獲得視力。
這可是一項黑科技啊，不僅暫時解決了小歡的視力問題，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直接連接互聯網了。
想想就夠興奮的……
夏鳴覺得自己正一步步走上艾德醫生之路，小歡會成爲加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