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遠豹歡天喜地的接過了命令,早早就安排好了搶灘登陸的突擊隊,也早早就對擔任突擊隊長的心腹愛将劉建朝咬牙切齒的說道:“告訴你的手下,這一仗打漂亮了,軍功賞賜什麽都好說,如果打得難看,害得老子在水師面前丢了臉,攻城的時候,全部給我去打蟻附!”
黃遠豹的威脅收到了令他滿意的效果,劉建朝把他的要求轉達下去後,由三百名精銳老兵組成的吳軍突擊隊頓時哇哇亂叫成了一片,争先恐後的發誓說如果沖不上沙灘搶占不了登陸陣地,就絕不會活着回來!
但是很可惜,日軍沒給吳軍的陸師突擊隊大顯身手的機會,因爲吳軍艦隊的火力實在太過猛烈的緣故,還算有點頭腦的島津久光果斷命令統率日軍陸師的家臣大久保利通放棄了灘頭陣地,把軍隊撤回到了吳軍艦隊射程之外立陣攔截,導緻吳軍突擊隊不費一槍一彈就順利沖上沙灘,奪取了灘頭陣地。接下來又因爲需要掩護後軍大隊登陸的緣故,吳軍突擊隊仍然沒能乘勢向日軍陣地發起進攻,隻能是無比窩火的停住腳步,掩護後面的大隊登陸,白白辛苦了戰前動員。
再接着,還是在吳軍陸師分兵上前奪占鹿兒島城的城下町時,吳軍步兵才和日軍有了零星交火,但是很可惜,因爲害怕吳軍艦隊的強大炮火,日軍還是不敢出動大隊來和吳軍陸師交戰,僅僅隻有守衛城下町的少部分日軍和吳軍在巷戰裏交上了火,還很快就主動撤出了城下町戰場撤往千眼寺方向,吳軍陸師繼續順利奪占城下町,死活沒能打上一場象樣的仗,既沒能展現自軍實力,也沒能乘機摸清楚薩摩藩的陸師情況。
不過也沒關系,主力已經登上了陸地,想和日本陸師幹仗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同時幾個自稱是漢學大師和漢學弟子的日本人也主動跑來告密,說是島津久光等人之前因爲輕敵的緣故,并沒有提前轉移鹿兒島城裏的糧食物資,薩摩藩的相當一部分存糧仍然還在鹿兒島城中等着吳軍去搶,吳軍接下來的戰術選擇餘地很大。所以王孚也沒着急發起陸上決戰,安撫了黃遠豹一番,就決定在天保山一帶建立陸上營地,艦隊也暫時錨泊在天保山附近的海面上,準備先站穩腳步,然後再考慮下一步的軍事行動。
可能是薩摩藩故意想要惡心着急建功立業的吳軍猛将黃遠豹,才剛到了傍晚時分,島津久光竟然就派來了一個會說漢語的家臣西鄉從道,還有一個會說英語的家臣福澤谕吉,以使者的名譽請求拜見吳軍遠征艦隊司令王孚和英國随軍參贊布盧尼,還直接表明來意說是來求和的。結果黃遠豹一聽就氣沖鬥牛,當着薩摩藩使者就咆哮道:“什麽?求和?才剛打了一仗就求和,你們日本人臉皮是怎麽長的?打輸了就馬上跪的事,也虧你們幹得出來!”
“将軍先生請原諒,也請理解我們國父的一片苦衷。”西鄉從道點頭哈腰,用勉強還算熟練的中文說道:“今天這一場仗,起因确實是因爲我們薩摩藩唐突冒犯了清國與琉球國的宗藩關系,我們國父受到教訓後,已經明白了自己的過錯和清國軍隊的強大,所以我們國父才馬上決定向貴國求和,請求貴國軍隊的寬恕,并且願意賠償因此造成的一切損失。”
西鄉從道和福澤谕吉畢竟是薩摩藩派來的使者,黃遠豹就是再不想就此和談也沒膽子隐瞞不報,隻能是乖乖的派人把西鄉從道和福澤谕吉送去旗艦上與王孚見面,然後黃遠豹想想覺得有些不放心,便又把營地暫時交托給部下管理,自己也乘船上到了吳軍旗艦曾國藩号,想無論如何都要阻止王孚與薩摩藩達成和談。
黃遠豹很快就發現自己是白擔心了,領着日本的求和使者與王孚、布盧尼見了面後,英國參贊布盧尼倒是很好說話,當場就答應隻要薩摩藩賠償十五萬英鎊和交出生麥事件的兇手,就可以放棄對薩摩藩的敵對行動。脾氣素來溫和的王孚卻冷笑着說道:“想求和?可以,三個條件,第一,賠償我們三百萬兩紋銀;第二,讓西鄉隆盛和大久保利通切腹自盡;第三,讓你們薩摩藩的國父島津久光到中國去,向我們鎮南王當面領罪,接受我們鎮南王的處罰,把薩摩藩的實權還給你們的藩主島津忠義。隻要你們答應和兌現這三個條件,我們馬上退兵回國。”
“三百萬兩紋銀?要我的哥哥和大久保利通切腹?還要我們國父到清國去領罪?”西鄉從道的頭發都有一種快要豎起來的感覺,驚叫問道:“王将軍,你們的條件是不是太苛刻了,我們怎麽可能接受?”
王孚懶得搭理西鄉從道,隻是向旁邊的龔橙努努嘴,龔橙會意,馬上站出來說道:“西鄉先生,一點都不苛刻,三百萬兩紋銀,是我們綜合琉球這些年的損失和我們這次出征的成本所計算而得,實際上我們已經做出很大讓步。至于要求你的哥哥西鄉隆盛和大久保利通切腹嘛,西鄉先生你自己說,他們做爲你們薩摩藩最重要的兩大家臣,難道不應該對侵略琉球和冒犯我們鎮南王的罪行負責?要求他們切腹自盡,難道不是合情合理?”
“至于要你們國父到我們鎮南王面前領罪麽,原因是兩個。”龔橙笑了笑,又說道:“第一,就我們掌握的情報得知,貴藩藩主島津忠義閣下實際上一直沒有掌握實權,薩摩藩不管是侵犯琉球還是冒犯我們鎮南王,實際上都是你們的國父島津久光做出的決定,所以我們必須懲辦罪魁禍首。”
“第二個原因更簡單,同樣是二十幾歲就掌管大權的年輕人,我們鎮南王十分同情島津忠義閣下的不幸遭遇,決心幫助島津忠義閣下掌握薩摩藩的實際權力,讓薩摩藩與我們大清讨逆軍永結友好!所以你們的國父必須跟我們走,也必須把薩摩藩的實權交換給島津忠義閣下!”
“荒唐!我們薩摩藩的家事,你們清國人有什麽資格插手?”西鄉從道憤怒說道:“這樣的條件,我們絕不能接受!”
“那你們就回準備打仗吧。”王孚回答十分幹脆,說道:“你們不答應我們的條件,是你們的自由。我們接下來怎麽做,是我們的自由。你們不答應,我們就用武力在薩摩藩境内拿到三百萬兩紋銀,親手幹掉西鄉隆盛和大久保利通,也親手把你們的國父島津久光抓回去交給我們鎮南王發落,再把薩摩藩的實權交還給你們家主。”
聽了王孚的回答,萬沒想到王孚會這麽直接的西鄉從道頓時楞在當場,而翻譯把王孚的話翻譯成日文念出後,旁邊薩摩藩的另一個使者福澤谕吉也急了,忙用還有些生疏的英語對英國參贊布盧尼說道:“布盧尼先生,在下必須明白确認一點,我藩與貴國之間的和約,必須由我們國父同意之後才能實行,如果貴國還想要賠款……。”
“布盧尼先生,不必擔心。”龔橙打斷福澤谕吉的話,用十分熟練的英語說道:“貴國索要的賠款和兇手,我們可以讓日本薩摩藩真正的藩主島津忠義先生交出,所以即便沒有了島津久光先生,貴國也不必擔心找不到人讨債。”
雖然很是不明白吳軍方面爲什麽會向日本人提出這麽苛刻的條件,可布盧尼也不願爲了替日本人出頭得罪目前的軍事盟友,再加上龔橙也做出了明确承諾,布盧尼也隻能是向福澤谕吉聳了聳肩膀,說道:“福澤先生,十分遺憾,我的上司和清國鎮南王締結有盟約,這次的戰争,我們必須和鎮南王的代表一起與你們達成和談,不能單獨談判停戰。”
福澤谕吉無奈閉嘴,王孚則打了一個呵欠,說道:“如果沒有其他可談的,二位就請回去吧,把我們的條件告訴你們的國父和你們的藩主,又替我明确告訴他們,想談判我們随時歡迎,但我們的條件,絕不會做任何讓步。”
福澤谕吉和西鄉從道灰溜溜的走了,布盧尼也在龔橙的陪同下告辭離去,結果也是到了這個時候,王孚才向黃遠豹笑道:“怎麽?是不是擔心我和扶桑倭寇談成了和,沒了你在日本表現的機會?”
黃遠豹嘿嘿傻笑,直接默認了王孚的問題,王孚則又笑道:“放心,想打仗有的是機會,鎮南王給我有密令,這場仗我們還有得打,不但你在陸地上要打不少仗,我在海上也很可能還要再打一大仗。”
“那我們要打到什麽地步?”黃遠豹好奇問道。
“打到日本人永遠向我們臣服,也永遠沒辦法強大起來,隻能是永遠給我們當墊腳石。”王孚回答得很直接,又給黃遠豹喂了一顆定心丸,說道:“如果有必要的話,鎮南王還會再向日本增派陸上軍隊,到時候你就更威風了。”
說罷,王孚又向黃遠豹揮了揮手,說道:“好了,快回去吧,今天的事我可以當沒發生,以後如果你再扔下軍隊不管私自出營,我可就要對不起了。畢竟,你的副手是李秀成,他對我們鎮南王的忠誠,還有待考驗,我們不能對他太大意。”
還好,李秀成并沒有乘着黃遠豹離營的機會玩什麽花樣,到了第二天上午時,親自勘探了鹿兒島城地形之後,李秀成還向黃遠豹提出了一個戰術建議,建議用水師的炮火掩護,以二線軍隊向鹿兒島城發起進攻,利用日軍不熟悉吳軍攻城戰術的優勢,用炸藥直接炸開城門。同時讓精銳部隊列陣城外,用來防範千眼寺的日軍主力出兵增援鹿兒島城。
“另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李秀成又指出道:“這場仗我們必須要在白天打,因爲我們的将士沒有一個人來過這裏,這一帶的地形又比較複雜,如果按照鎮南王大軍以往的習慣在夜間發力攻城,就很可能會因爲地形不熟,給了日本人突出奇兵偷襲的機會。”
“白天用炸藥炸開城門,又是用二線軍隊發起攻城……。”黃遠豹欲言又止,道:“李将軍,我們的攻城軍隊,壓力會很大啊?”
“末将請黃将軍準許,讓末将率軍發起攻城。”李秀成主動拱手,說道:“請黃将軍率軍立陣城外,負責阻擊敵人援軍。”
“李将軍,我們鎮南王沒有看錯你。”黃遠豹欣慰的贊許了一句,又說道:“不過這事我也做不了主,得先請示王孚将軍。”
得知了李秀成的戰術計劃詳細後,王孚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這個攻城計劃,因爲英國駐日領事館那邊已經送來消息,說是新任日本幕府将軍德川家茂承受不了日本天皇的壓力,已經在着手組建增援薩摩藩的援軍。同時吳軍斥候也發現千眼寺那邊派出了多匹快馬趕往九州島北部,很明顯是向日本的其他地方藩主求援,所以王孚還明确要求黃遠豹所部當天就做好攻城準備,第二天就出兵攻打鹿兒島城,盡快拿下城裏的糧食物資預防萬一。
雖然軍隊裏的新降兵占到了六成還多,但是能從幾十萬太平軍降卒中精挑細選出來的補充進吳軍隊伍,黃遠豹軍中的新降兵當然也都是身經百戰的狠角色,所以王孚的命令對黃遠豹軍來說當然不是什麽難事,很輕松的隻用了一天時間就準備了足夠的攻城器械,做好一應的攻城準備。而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時,吳軍的攻城行動也随之展開。
先發制人的仍然還是吳軍艦隊的猛烈炮火,因爲需要保全城内糧食的緣故,吳軍艦隊隻是在開始時使用了一些苦味酸炮彈轟擊鹿兒島城的天守閣,造成天守閣和鹿兒島城的上層建築起火後,吳軍馬上換上了實心炮彈轟擊敵城,掩護自軍将士攻城。不過也沒有多少關系,七十年前才重建而成的鹿兒島城仍然還是冷兵器時代的産物,堅固程度不是很高,仍然難以抵抗吳軍艦隊轟出的實心炮彈,城上工事很快就被吳軍炮火轟擊得七零八落,城上守軍被迫紛紛藏到牆後避炮,然而即便如此,卻仍然還是不斷有牆壁被吳軍炮彈轟碎,倒塌下來砸死砸傷牆後士兵。
乘着這個機會,戰場老鳥李秀成先是派遣軍隊上前,在護城河邊上搶築起了防彈工事,布置米尼槍手壓制城上守軍,然後才着手發起城門爆破戰術。而到了這個時候,李秀成卻又做出了一個意外決定,向麾下的新降将陳玉成一指,吩咐道:“陳玉成,帶着你的本部人馬,擔任攻城突擊隊,城門炸開後,馬上給我殺進去。”
很是驚訝的看了李秀成一樣,陳玉成這才抱拳領命,李秀成則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握着他的手說道:“玉成兄弟,我爲什麽讓你打先鋒,想必你心裏也非常清楚,這是我給你争取到的機會。别讓我失望,抓住這個機會,開始你新的人生。”
“現在說什麽都沒用。”陳玉成回答得很生硬,說道:“隻有能炸開城門,我才能用事實告訴你,我會不會辜負你。”
被李秀成料中,因爲從沒遭遇過吳軍的城門爆破戰術,鹿兒島城内的守軍壓根就不知道應該及時堵死城門才能防範吳軍攻城,仍然還是用下石投火和開槍射擊等老辦法對付試圖逼近城門的吳軍工兵,然而在吳軍炮火和前方工事的槍彈掩護下,在付出了一定的傷亡代價後,以三人爲一組上前的吳軍工兵還是艱難的頂着厚木闆沖到鹿兒島城下,把數量足夠炸開大型城門的達納炸藥安置在了鹿兒島城門處,然後點火引爆,轟隆一聲巨響過後,鹿兒島城的城門徹底化爲齑粉,進城道路也因此向吳軍敞開。
“想升官發财的,跟老子上!想封妻蔭子的,跟老子上!想擡起頭來重新做人的,跟老子上!”
大吼了三句跟老子上,陳玉成端起了米尼步槍,第一個沖向鹿兒島城的城門,他從淮北戰場上帶來的五百餘名太平軍新降士兵大步跟上,以哨隊爲單位,依次向鹿兒島城城内發起突擊。曾經與吳軍不共戴天的太平軍将士,也終于在吳超越的逼迫驅使之下,向着更加應該不共戴天的敵人發起了突擊沖鋒,以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投降吳軍的誠意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