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件讓楊友清意外的事,才剛确認了吳軍登陸北岸,洪秀全那邊突然派人送來聖旨,先是表彰了一通楊友清率軍回援南京的耿耿忠心,加封他爲貝天義,然後又命令楊友清将軍隊交給部下暫時統領,随着宣旨使者到南京城中拜見洪秀全,參加洪秀全親自主持的作戰會議。
如果不是剛收到了吳軍搶灘北岸的報告,楊友清肯定二話不說就依令行事,但是沒辦法,吳軍已經開始在橋林一帶登陸,江北戰場告急,駐紮在浦口的楊友清所部既得随時做好出擊增援友軍的準備,又得防着吳軍乘勢來打沒有城牆保護的浦口營地。所以楊友清也隻能是十分抱歉的對宣旨使者說道:“煩請天使回禀天王萬歲,妖兵已經開始在橋林登陸,微臣必須做好迎戰準備,實在不敢随意離開浦口,請天王萬歲恕罪。待江北戰場的局勢穩定下來後,臣下一定立即渡江,到天王萬歲面前請罪。”
宣旨使者的眼神似乎有些古怪,表情爲難的說道:“貝天義,天王萬歲可是親口點名要你參加這個會議,贊天義蒙掌率也要小的一定請你回去,說今天這個朝會關乎天國的命運,所以你能不能把軍隊暫時交給你的部下統率,先随小的過江?放心,耽擱不了你多少時間,誤不了你的大事。”
“但我現在真的不敢離開浦口啊?”楊友清更加爲難的說道:“先不說答天義那邊随時可能要我出兵增援,就算答天義那邊不要我出兵,我也不敢走啊?浦口這裏和江浦不同,江浦是城池有城牆保護,浦口這裏隻是一個鎮子,全靠壕溝壘牆抵擋妖兵,我過江去參加朝會,最起碼也得要到半夜才能回來,這個期間妖兵如果來打浦口怎麽辦?”
“有你的部下率軍守衛,貝天義你也不放心?”
宣旨使者又問,楊友清有些猶豫,然而就在心裏開始動搖的時候,爲人還算精細的楊友清卻突然發現,來宣旨的洪秀全使者眼神似乎有些不對,目光遊離一直在悄悄觀察四周動靜,就好象在偷看什麽東西一樣。楊友清心中頓時起疑,稍一盤算就搖頭說道:“天使恕罪,我的部将經驗不足,沒有人能夠應對這樣的複雜局面,所以隻能請天使替我向天王萬歲和蒙掌率恕罪,今天我實在不敢過江。”
宣旨使者又勸,已經發現情況不對的楊友清卻斷然拒絕,又說如果宣旨使者不方便的話,自己可以派一個使者代表自己過江去向洪秀全和蒙時雍謝罪,宣旨使者無奈,隻能是被迫答應,領了楊友清随意安排的代表過江。結果也是在打發走了這個使者後,楊友清才把自己最信得過的親兵隊長叫到面前,低聲問道:“妖兵和我秘密聯系的事,是不是走漏風聲了?”
“什麽?”親兵隊長楞了一下,然後才說道:“不可能啊,妖兵的使者一直都是小的負責接待,和他接觸的人都是将軍你的親兵,不可能走漏風聲啊?”
“那天王萬歲怎麽一定要我過江?”楊友清反問,又說道:“剛才難道你沒注意到,天王萬歲派來的這個使者有些古怪,象是在防着我們要對他不利一樣?”
得楊友清提醒,親兵隊長也終于發現不對,趕緊點頭說道:“是,剛才那個天王的傳旨使者是有點不對,象是一直在偷看小人和小人部下的動作反應。”
楊友清不再吭聲,半晌才冷冷說道:“還有封我爲貝天義的事也不對,我早就帶着軍隊來天京勤王了,天王萬歲要褒獎我應該早就下旨了,怎麽會突然在今天下這道聖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妖兵使者和我們秘密聯系的事,怕是已經走漏風聲了,天王萬歲也已經對我起疑心了。”
“那怎麽辦?”和楊友清同宗的親兵隊長趕緊問道:“如果真走漏了風聲的話,天王萬歲肯定不會放過七哥你啊,七哥你打算怎麽辦?”
楊友清的神情爲難,猶豫了許久才猶豫着說道:“再看看風色,現在就做決定,太對不起我們的堂兄楊輔清,也對不起我們在天京城裏的家人。”
親人同樣在南京城裏的親兵隊長答應,然後按照楊友清的要求,一邊加強對自軍内部的暗中監視,一邊派出大量人手探察橋林戰況,了解吳軍的實力底細和戰事進展情況。
楊友清派人探察橋林戰情,目的當然是想摸清楚自己在吳軍第三路東征軍面前到底有沒有一戰之力,然而讓楊友清失望的是,吳軍陸師竟然從頭至尾都沒有和守橋林的薛之元所部太平軍交手,實力過于強橫的吳軍水師光是靠着艦炮轟擊,直接就打垮了太平軍的灘頭守軍,水師突擊隊在傷亡輕微的情況下迅速拿下灘頭陣地,搭建起臨時碼頭讓吳軍陸師登陸。期間薛之元也始終沒有派軍增援橋林,眼睜睜的看着吳軍陸師登上北岸,所以吳軍陸師的戰鬥力到底如何,又都帶來了些什麽裝備,楊友清始終一無所知。
“麻煩了,如果妖兵先是打江浦還好說,我還可以繼續觀望風色,但妖兵如果先來打浦口的話,我的麻煩就大了。”
楊友清心中暗暗叫苦的時候,又有意外到來,守江浦的薛之元竟然也派人來和楊友清聯系,邀請楊友清到江浦城中與自己見面,商議聯手迎擊吳軍的具體細節,楊友清不敢輕易離開軍隊,隻能是繼續選擇拒絕。然而話到嘴邊時,楊友清卻又心中一動,改口向薛之元的使者說道:“煩請回禀答天義,就說大敵當前,軍情變化多端,江浦城裏我是不方便起了。但我打算到前線去親自察看一下敵情,如果答天義方便的話,今天下午的申時三刻正,我在薛家土地廟和他見面,在那裏和他商議聯手迎敵的具體事宜。”
薛之元派來的使者答應,趕緊飛馬趕回江浦城中向薛之元報告,結果也是在使者離開之後,一直守在一旁的親兵隊長才開口問道:“七哥,你怎麽會答應去薛家土地廟和薛之元見面?如果他奉了天王萬歲的密旨,準備對你不利怎麽辦?”
“我就是要試探一下天王萬歲準備幹什麽。”楊友清惡狠狠說道:“如果薛之元真是奉了天王萬歲的密旨,準備把我騙出營地對我不利,那他在薛家土地廟那裏就一定會有什麽動作!然後天王萬歲到底有沒有知道我們和妖兵使者秘密聯系的事,還有他一再讓人騙我離開軍隊到底想幹什麽,我們就什麽都知道了!”
親兵隊長恍然大悟,趕緊點頭表示明白,然後楊友清又吩咐道:“一會你帶幾個絕對靠得住人去薛家土地廟,讓一個人穿上我的衣服假扮成我,看薛之元有什麽動作,發現情況不對,馬上回來!”
“這……。”
同宗的親兵隊長害怕任務過于危險,有些不敢答應,楊友清看出他的心思,便又吩咐道:“我們軍隊裏還有八枚妖兵的妖火掌心雷,你全部帶上,救命用。另外你帶去的人,全部帶上連射短洋槍。”
親兵隊長松了口氣,這才抱歉答應,然後匆匆做好了相應安排之後,親兵隊長這才帶着幾個武裝到了牙齒的可靠部下,和一個假扮成楊友清模樣的親兵出營,快馬加鞭的趕到了江浦城東南郊的薛家土地廟,提心吊膽的緊張等待薛之元那邊做出反應。
申時三刻下午四點快到的時候,江浦那邊果然奔來了一隊打着薛之元旗号的太平軍士兵,一個滿面笑容的騎士打馬先行,搶先來到了假楊友清等人面前,大聲說薛之元已到,請楊友清出來相見,楊友清的親兵隊長則小心迎對,一邊低聲吩咐衆人不得下馬,一邊指着假楊友清說道:“我家将軍就在這裏。”
“小人見過楊将軍。”
薛之元派來的使者趕緊向假楊友清行禮,又說要回去向薛之元報告,請楊友清稍等,假楊友清點頭答應,薛之元使者這才掉轉馬頭回去報信,然而在掉轉了馬頭之後,薛之元使者卻突然回頭,擡手亮出了一把柯爾特左輪槍,二話不說對着假楊友清就是連開三槍,假楊友清胸口中槍慘叫,摔下戰馬當場斷氣,真楊友清的親兵隊長又驚又怒,立即拔槍還擊時,那早有準備的薛之元則已經拍馬狂奔而逃,親兵隊長等人打出的子彈大都沒有命中目标,僅僅隻是打傷了那個刺殺假楊友清的薛之元使者。
再接着當然是人多勢衆的薛之元軍呐喊追擊假楊友清等人一行,鑒于形勢危急,楊友清的親兵隊長也來不及帶走屍體,隻能是趕緊帶着部下拍馬逃命,期間也果然有一隊江浦太平軍突然出現在了楊友清親兵一行的前方攔截,好在楊友清的親兵隊長準備充足,二話不說就砸出了僅有的幾枚苦味酸手雷,直接炸出一條血路沖出生天,狼狽而又僥幸的逃回了楊友清軍的防區。
親兵隊長把消息帶回到了楊友清的面前時,楊友清當然也沒有多餘選擇,隻能是放聲怒吼道:“洪秀全,我操你娘的十八代祖宗!居然敢讓薛之元暗殺我!你對我不仁,也休怪我對你不義!”
再接着,早有心理準備的楊友清立即動手,一邊讓靠得住的軍隊包圍帥帳,一邊召集麾下衆将到中軍大帳議事,當場宣布自己決定率領軍隊向吳軍投降,要求麾下衆将當場表明是否跟從的态度,結果兩個執迷不悟的部将表示反對時,楊友清還毫不客氣的親自開槍打死了這個忤逆部将,以武力逼得衆将依從,然後才一邊把靠不住的部将暫時軟禁,一邊派人急匆匆的去和吳超越聯系,請求吳超越派兵來接管自己的軍隊和營地。
也來看看薛之元這邊的情況,其實和楊友清一樣,薛之元同樣沒有冒險親自到自家的土地廟行刺殺之事,所以還是在他的部下把假楊友清的屍體帶回了江浦城中後,薛之元才發現情況不對,大聲狂吼道:“這不是楊友清啊?怎麽是個假的?”
“薛大哥,會不會是走漏風聲了?”參與叛變的部下分析道:“楊友清發現我們暗中和妖兵聯系,懷疑我們是想拿他送給鎮南王當見面禮,所以就派了一個假貨來試探我們?”
“肯定是這樣!”薛之元拍闆定案,然後薛之元也沒有任何選擇,隻能是趕緊大吼道:“必須得馬上動手,先讓我的直屬軍隊暗中包圍答天義府,做好動手準備,然後把所有帶兵的将領叫來攤牌!不想跟我走的,就叫他跟天父走!”
幾個信得過的部下應諾,一邊安排靠得住的軍隊秘密包圍薛之元的答天義府,一邊派人傳令各營将領,以開會爲名讓他們全部進城來拜見薛之元。結果還好,一切都還算順利,各營各壘的江浦太平軍将領全都先後進城進了薛之元的陷阱,然而就在人全部到齊薛之元準備攤牌的時候,門外卻突然有人來報,說是洪秀全派遣使者手打金龍旗直接進了江浦城,要立即與薛之元見面,頒布洪秀全的密旨。
“讓他進來,好歹也是一份獻給咱們鎮南王的見面禮。”
抱着蚊子也是肉的心思,薛之元還是答應了與洪秀全的宣旨使者見面,結果宣旨使者一看江浦太平軍的各營将領在場還大喜過望,馬上就說道:“答天義,太好了,全都在,這裏有一份隻有你一個人能看的天王萬歲密旨,請你現在就看,然後盡快安排。”
“隻有我一個人能看的天王萬歲密旨?什麽意思?”
薛之元滿頭霧水,然後接過了洪秀全的所謂密旨仔細一看後,薛之元卻又當場傻了眼睛,因爲洪秀全這道所謂密旨,是說他的探子發現楊秀清的本家楊友清與吳軍暗中聯系,有背叛太平天國的可能,要求薛之元利用與楊友清一起屯兵江北的優勢,用計誘捕或者直接幹掉楊友清,收編楊友清的軍隊,救天國于危難,扶大廈于将倒……
“這……,那跟那啊?”
薛之元費了很大的勁才說出這麽一句話,結果那邊的洪秀全使者還又催促道:“答天義,請快些安排,不能再耽擱了,再耽擱可能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