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時雍!蒙時雍!抓!抓!馬上派人,派天兵天将,把石達開這個妖賊給朕抓來!抓來——!!”
看到了吳超越寫給石達開的親筆書信,理智奸狠如秦日綱尚且大驚失色,自然就更别說是有輕微神經病的洪秀全了——直接就是狀如瘋癫,如癫似狂,又吼又鬧,砸了面前的金龍案,打了旁邊的女官,還撕了身上的金龍袍,歇斯底裏隻是逼着蒙時雍趕緊派人去抓石達開。蒙時雍想拖拖時間讓洪秀全稍微冷靜,還馬上就惹火燒身招來洪秀全的滔天怒火,“爲什麽還不去抓那個妖賊?難道你和那個妖賊是一夥的?是一夥的?想讓他跑?想讓他跑出天京城!”
“臣下遵旨,來人,快,趕快去把廢翼王石達開抓來,馬上去抓!不能讓他跑了!”
迫于無奈,蒙時雍隻能是趕緊下令派人去抓石達開,然後又趕緊安慰洪秀全說石達開絕對跑不了,好說歹說好不容易才讓洪秀全稍微恢複一些冷靜,又下了一道還算有頭腦的聖旨,“全城戒嚴,沒有朕的旨意,誰也不許擅自打開城門!違旨者,立斬!”
趕緊又連連磕頭的答應,蒙時雍還很長眼色的轉達命令時又要求雨花台那邊的守将劉逢亮加強戒備,暗中盯好以黃玉昆爲首的石達開舊部,總算是換得了洪秀全的稍加贊許。再接着,也是在洪秀全的表情不再那麽瘋狂的時候,蒙時雍才向洪秀全雙膝跪下,小心翼翼的說道:“天王萬歲,臣下認爲應該再審問一下妖兵的那個信使,超越小妖暗中和石達開石檢……,哦不,是和石妖賊聯絡,應該是有專門的密使才對,怎麽會讓一個剛被妖兵抓到的天國士兵給石達開妖賊送信?妖兵那邊,就沒考慮走漏風聲的危險?”
得蒙時雍提醒,已經稍微冷靜下來的洪秀全這才發現了這個重大疑點——吳軍那邊,怎麽會派一個根本靠不住的新降兵給石達開送這麽重要的書信?所以洪秀全也終于點了點頭,說道:“言之有理,是應該仔細審問一下那個妖兵信使。”
“臣下遵旨。”蒙時雍慌忙磕頭,說道:“天王萬歲放心,臣下這就馬上去親自審問那個信使,一定替天王萬歲問出真相。”
“把那個妖兵信使押上來,朕親自審!”洪秀全的聲音突然又大爲提高,蒙時雍臉色有些發白,可是架不住洪秀全的一再威逼,也隻能是硬着頭皮喝令天王府的女兵把那個信使押到了金龍殿上,交給洪秀全親自審問。
還好,押上殿來的信使是個對太平天國忠心耿耿的廣西老兵,不僅對洪秀全沒有半點的不敬,還因爲自己能夠親眼看到傳說中的天王萬歲感動得痛哭流涕,所以洪秀全總算是沒有繼續發飙發狂,隻是要那信使如實交代事情經過,那信使磕頭遵旨,竹筒倒豆子一樣的說道:“天王萬歲,小的是天父顯靈那個晚上被妖兵俘虜的,當時小的随着衙天候出兵去接應贊王千歲,我們的軍隊被自家敗兵沖潰,小的倒黴被其他的天國弟兄撞翻,差點被踩死……。”
“那是因爲你對天父不夠敬仰!”洪秀全沒好氣的打斷道:“石達開妖賊自己不敬天父,也不要你們時刻敬仰天父,所以天父才不保佑你!”
也虧得是被拜上帝教洗腦嚴重的廣西老兵,那信使才沒敢多說什麽,隻是連連磕頭說道:“是是,小的因爲對天父不夠敬仰,遭了報應被其他天國弟兄踩成了重傷,然後就被妖兵抓了。但小的敢對天父發誓,我真的沒有背叛天國背叛天王啊,不管妖兵問小的什麽,小的都一句都沒說啊。小的如果有半句假話,請天父降下天雷,把小的擊了!”
“說重點,妖兵爲什麽要派你回來送信?”蒙時雍不耐煩的催促道。
“是。”那信使再度磕頭,然後才說道:“今天中午的時候,幾個妖兵突然把小的押到了妖兵的大軍帳裏,有一個妖将說他就是大妖将馮三保,要小的投降他,還說小的隻要答應幫他做事,就給小的金子銀子,還可以給小的封官,小的雖然不想答應,但爲了耍那個妖将,還是問了他要我做什麽。”
“結果那妖将居然說要小的冒險回天京城給翼王八千歲送信,小的覺得是個逃出妖兵營地的機會,就試着答應了。沒想到那個妖将不但真的放了我,給了小的一百兩銀子,給小的封了一個七品官,還讓小的帶了一道書信回來,又說這道書信如果沒辦法直接送到翼王八千歲的面前,直接送到翼王八千歲的嶽父衙天候面前也行。”
傾聽到了這裏,蒙時雍趕緊喝道:“等等,既然妖兵是叫你給廢翼王或者衙天候送信,那你爲什麽不去雨花台送信,反倒去了上新河見燕天義?”
“小的是在路上被燕天義的兵攔住的。”信使解釋道:“妖兵開始是要送小的去雨花台,走到半路的時候遇上了燕天義的巡邏哨隊,押送小的兩個妖兵就跑了,小的也被燕天義的兵給攔住了,所以小的就去了上新河。”
“該不會是故意的吧?”雖然沒有死鬼老爸那麽精明,蒙時雍卻還是馬上懷疑這是吳軍士兵的有意而爲之——因爲秦日綱的軍隊在編制上屬于太平天國的北王軍,穿的軍衣是黃背心鑲黑邊,石達開的兵則是鑲藍邊,很容易區分,吳軍士兵故意把信使送到秦日綱的斥候哨隊面前并不困難。
疑心大起之後,蒙時雍又喝問道:“還有,給廢翼王送信這麽重要的事,妖兵那邊怎麽會用你這個新投降的人?他們爲什麽不另外找信使?”
“回幼贊王,這事妖兵也說過。”信使磕頭說道:“妖将馮三保說,他們和翼王八千歲聯絡的信使之前進了天京城就再沒回去,實在找不到可靠的人送信,所以才給小的這個封官發财的機會。但天王萬歲,幼贊王千歲,小人真的不是爲了封官發财才幫妖兵送信的啊,小的是爲了回來繼續殺妖兵才假裝答應的啊。”
說罷,那信使連連磕頭,一再聲明自己對太平天國和洪秀全的耿耿忠心,蒙時雍卻是心下雪亮,趕緊向洪秀全磕頭說道:“天王萬歲,事情很清楚了,這擺明了是妖兵的離間計,故意陷害廢翼王石檢點,讓一個根本靠不住的新降兵送這麽重要的一道書信,世上那有這麽荒唐的事?”
并不是完全沒有頭腦的洪秀全有些動搖,不曾想旁邊素來與石達開、楊秀清不和的秦日綱卻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道:“天王萬歲,臣下認爲石檢點是否被妖兵離間陷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沃王張樂行麾下的撚軍五旗,超越小妖在給廢翼王的書信上,怎麽會提到他和廢翼王聯手布置埋伏準備坑害沃王的事?超越小妖就不怕走漏了風聲,讓沃王有了提防,讓他的陷阱前功盡棄?”
得秦日綱不懷好意的提醒,洪秀全趕緊重新拿起了那道該死的書信細看,然後很快就大吼道:“假不了!如果是假的,超越小妖怎麽會在這道書信上提起這麽重要的事?妖賊!逆賊!害了朕那麽多兵馬不夠,還要害朕的撚軍五旗!妖賊!天殺的妖賊!”
“是啊,如果信是假的,超越小妖怎麽會提起這麽重要的事?”
蒙時雍一時之間也有些轉不過這個彎,然而就在秦日綱建議趕緊設法聯絡張樂行告知危險的時候,蒙時雍卻又突然醒悟了過來,趕緊磕頭說道:“天王萬歲,臣下明白了,超越小妖他根本不怕走漏風聲,因爲隔着這麽遠的距離,路上又有妖兵騷擾攔截,我們的信使已經無論如何都來不及把消息送到沃王千歲的面前了。”
“你給朕住口!”洪秀全咆哮道:“石達開妖賊是給了你多少好處,怎麽事事處處都幫着他說話?!”
“幼贊王,你是天國的中軍正掌率,雖然隻是臨時的。”太平軍的中軍副掌率秦日綱好心好意的勸道:“但你還是少和有通敵嫌疑的廢翼王往來的好,如果廢翼王真是在九江投降被俘時投降了超越小妖,替超越小妖回來禍害天國,通過你對天國軍隊做出什麽不利的事,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秦愛卿說得對,你給朕少和那個石達開妖賊往來!”洪秀全果然把邪火撒到了蒙時雍的頭上,指着蒙時雍大吼道:“朕能封你爲幼贊王,暫領中軍正掌率,也能廢了你!”
蒙時雍無奈,隻能是慌忙磕頭請罪,同時也不敢再開口爲石達開辯解,洪秀全則大聲怒吼,一再質問石達開妖賊爲什麽還沒有押來天王府?期間火氣更大,怒容更盛。
還好,又過了一段時間後,五花大綁的石達開終于還是在天王府女兵的押解下來到了金龍殿上,沒有磕頭就滿頭霧水的大喊問道:“天王萬歲,臣下做錯什麽了?爲什麽要拿我?爲什麽要抓我?”
“虧你這個妖賊還有臉問!來人,把超越小妖的書信拿給這個妖賊看!”
急匆匆看着女官捧到自己面前的書信,石達開俊秀的丹鳳眼當然直接瞪成了銅鈴眼,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大喊,“冤枉!天王萬歲,冤枉啊!這是妖兵的離間計,這是超越小妖設計陷害臣下啊!”
“鐵證如山!還敢喊冤?!”洪秀全吼得更大聲,咆哮道:“說,你在天京城裏,還有那些同黨?打算什麽時候如何打開天京城門,迎接妖兵進城?”
石達開繼續瘋狂喊冤,同時又趕緊向正在金龍殿上的蒙時雍求助,隻可惜蒙時雍這會已經是泥菩薩過河,已經不敢再爲石達開辯解一字半句,所以很快的,洪秀全就大吼道:“來人,把石達開這個妖賊推出去,當衆斬首!”
“天王萬歲,臣下冤枉!”
石達開瘋狂大喊,同時又拼命掙紮,不得不做好拼個魚死網破的準備,好在蒙時雍還算冷靜,突然想出了辦法趕緊磕頭,說道:“天王萬歲,反正石達開這個妖賊已經被抓了,随時都可以殺他,也用不着急在現在。臣下建議,不妨把石達開暫時關入天牢,交給刑部正秋官莫尚書他們審問,看看他還有沒有其他同黨,然後再依法治罪不遲。”
洪秀全有些猶豫,其實洪秀全心裏也有些懷疑吳超越的書信不過是無恥的離間陷害,一相情願的故意不去質疑,原因其實是有三個,一是從來就不喜歡石達開,二是對洪秀全來說,石達開的利用價值已經微乎其微,殺不殺用不用已經無關緊要,第三則是洪秀全一直在防着石達開和目前還軟禁在東王府裏的楊秀清勾結,又搶走了洪秀全的軍政大權——不過話又說回來,以石達開和楊秀清的深厚交情,還有石達開的爲人和太平軍現在的局面,這種事石達開還真有可能幹得出來。
“天王萬歲,如果石達開真的通妖賣國,現在殺了他對天國來說隻會更危險。”蒙時雍又趕緊說道:“倘若石達開通妖,他在天京城裏不可能沒有其他同黨,看到石達開被殺,他的那些同黨肯定會狗急跳牆,叛變作亂,直接謀反接應妖兵攻城。隻有把石達開暫時留下,逼着他交代他的同謀同黨,把他的同黨一網打盡,天京城才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啊!”
蒙時雍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洪秀全也不得不重新考慮是否應該立即砍了石達開的腦袋,最後招架不住蒙時雍的一再哀求,洪秀全這才勉強點了點頭,說道:“也罷,看在幼贊王的面子上,把這個妖賊打入天牢,交刑部仔細審問!再給第天義劉逢亮下旨,叫他即刻捕拿石妖在雨花台的黨羽頭目,接管石妖留在雨花台的軍隊!”
蒙時雍松了口氣,慌忙替石達開向洪秀全連連磕頭道謝,又請旨要親自押送石達開去刑部天牢,洪秀全點頭恩準,蒙時雍忙招呼天王府女兵押解石達開出殿,然後也是出了天王府的大門之後,蒙時雍才抹着汗水沖被五花大綁的石達開說道:“石檢點,剛才我是真沒辦法才那麽做。但你放心,爲了天國,不管想什麽辦法,擔多大的幹系,我都會替你洗刷冤屈,但是現在無法,我隻能是先讓你到天牢裏去委屈一段時間。”
“多謝幼贊王,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多謝。”石達開誠懇道謝,又主動說道:“不過幼贊王,我擔心我在城外的舊部不服,會鬧事,甚至反抗兵變,到時候不但會白白便宜了妖兵,還會害了我們在雨花台的其他天國将士。”
“那怎麽辦?”蒙時雍趕緊問道。
“讓我寫封信給他們。”石達開說道:“我會在信上對他們說明情況,叫他們服從幼贊王你的命令,别白白便宜了那些無恥的妖兵狗賊。”
蒙時雍一聽大喜,忙又叫人拿來紙筆,請石達開當場作書寫信,石達開卻苦笑着向蒙時雍一亮自己被捆的雙手,蒙時雍一拍額頭,忙又親手去替石達開松綁,一邊解着繩子一邊說道:“石檢點,拜托你了,一定要請衙天候他們服從天王的聖旨,千萬别鬧事,他們一鬧,我就更難救你……。”
蒙時雍說到這裏時,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力從石達開那個方向撞來,把自己撞得淩空飛起,砸翻了身後的持械女兵,然後還沒等蒙時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就已經看到石達開已經大步沖遠,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的沖向了西華門大街的西面街口,守衛在天王府門前的女兵根本不及阻攔,同時石達開的喊叫聲又遠遠傳來,“幼贊王,大恩不言謝,将來石某必報今日之恩!”
“翼王,我不要你報恩!我隻要你回來!”蒙時雍急得哭了出來,掙紮着大喊道:“翼王八千歲,回來!回來!不然我沒有辦法向天王萬歲交代!翼王八千歲,我求你了!”
“翼王八千歲,我這樣對你,你就這麽回報我?天國将士都叫你義王,你對我義到那裏?義到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