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就是截止到做出這個決策爲止,李秀成還沒有收到吳軍主力打過鄱陽湖的消息,倒是石達開已經趕到湖口最前線親自主持布防的好消息已經傳到了杭州,出于對老上司石達開能力才幹的信任,李秀成才敢不急着去增援長江上遊的戰場,帶着主力先來打上海。
其次的原因最重要,上海實在是太富庶了,戰争期間,江南一帶凡是稍微有點錢的富商地主都争先恐後的往上海跑,削尖了腦袋一樣的往上海租界裏鑽,也把幾乎所有能攜帶的金銀細軟和奇珍異寶都帶到了上海,說江浙一帶半數以上的财富都已經堆積在了上海都毫不誇張!這麽巨大的一筆财富,錯過簡直就是一種犯罪!就算李秀成可以答應,李秀成麾下那些太平軍将士也不會答應!
除此之外,打下上海還可以獲得目前中國最大的對外貿易碼頭,大把的關稅收入,同時還可以拔掉上海吳軍這顆紮在太平軍大後方多年的大釘子,徹底切斷吳軍主力和海外諸國的聯系,一舉如此多得,李秀成的選擇自然更不算錯。
對了,李秀成選擇先打上海還收到了一個效果,那就是極大的鼓舞了太平軍的軍心士氣——當李秀成決定首先進兵上海的命令正式頒布之後,太平軍各營各部之中幾乎是馬上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音,将領士卒沒有一個不是喜笑顔開,摩拳擦掌準備到上海大撈一筆,士氣直線上升到最高點。
“打上海!忠王千歲要先打上海!發财!我們要發财了!”
巡視軍隊的出發準備情況時,聽到自軍營地裏不斷傳出的歡呼聲音,又親眼看到自軍将士喜氣洋洋的面孔,李秀成心裏當然是既歡喜又得意,也對一舉拿下上海膏腴之地更加充滿了信心。然而就在李秀成心中憧憬的時候,親兵卻不合時宜的來到了李秀成的面前,将一道公文呈到了李秀成面前,奏道:“禀忠王千歲,進天義從甯波來文,我們天國軍隊在甯波扣住了兩條懷疑和超越小妖有關系的洋人貨船,請示如何處理。”
“和超越小妖有關系的洋船?那個國家的洋船?”李秀成随口問道。
“回禀忠王,好象是叫什麽瑞典。”親兵回憶着答道。
“瑞典?那是什麽洋國?怎麽從來沒聽說過?”自學成才的李秀成滿頭霧水,也更加好奇的趕緊打開太平軍甯波守将範汝增派人送來的公文,細看事情的具體情況。
情況并不複雜,就是一天多前,兩條懸挂瑞典國旗的風帆遠洋貨船北上經過甯波,恰好在海面上遇到了太平軍的蒸汽炮船‘七裏斯’号,因爲從來沒有瑞典船到過甯波,同時太平軍也沒有和瑞典簽過通商通航條約,七裏斯号的英籍船長莫裏斯便下令攔住那兩條瑞典船盤問來曆,發現兩條瑞典貨船都是被一對瑞典商人父子雇傭,從瑞典萬裏迢迢運送一批機器設備來到東亞,準備去湖北省城開設工廠。
既然是要去湖北省城,莫裏斯自然馬上懷疑這兩條瑞典船很可能和吳超越有關,便強迫那兩條風帆動力的瑞典貨船到甯波碼頭停靠檢查,結果卻隻是在船上發現了一些自衛用的輕武器和各種各樣的古怪設備,同時雇傭這兩條遠洋貨船的瑞典商人也拼命抗議,要求太平軍立即無條件放船放人,率軍守衛甯波的範汝增不敢擅自做主,隻好來文向李秀成咨詢意見。
對瑞典的情況一無所知,李秀成隻好先派人傳來了太平天國的洋槍隊隊長美國人白齊文,向白齊文了解關于瑞典的具體情況,白齊文則大模大樣的回答道:“瑞典的情況我也知道得不多,就隻知道他以前在北美也有過一塊殖民地,被荷蘭人搶走了。在其他大陸上的殖民地也先後丢了,前幾年又禁止了奴隸貿易,不再買賣黑鬼,估計是不想再在其他大陸發展了。”
李秀成關心的當然不是瑞典的曆史和國策,隻是趕緊追問道:“那這個國家大不大?軍隊能不能打?”
“大不大?”白齊文很是回憶了一下世界地圖才答道:“不算小,土地面積被英國和法國的本土都大,至于軍隊能不能打我還真不是太清楚,隻知道反法同盟時這個國家和其他歐洲國家一起打敗了拿破侖一世,還乘機吞并了挪威。”
“打敗了拿破侖一世?”
這幾年來經常和法國人打交道的李秀成還真知道拿破侖,也知道現在的法國皇帝也叫拿破侖,是拿破侖一世的親侄子,這會又聽白齊文介紹說瑞典和其他歐洲國家一起打敗過拿破侖,李秀成當然是眉頭一皺,下意識的閃過這樣的念頭,“這個瑞典洋國,我們天國能不能惹?”
李秀成猶豫的時候,白齊文已經好奇問起李秀成打聽瑞典情況的原因,李秀成也沒隐瞞如實相告,也順便向白齊文問起了應對意見,白齊文則勸道:“李,既然那兩條瑞典船上沒有軍火武器,那就讓他們離開吧,沒有任何理由扣留沒收外國船隻和運載貨物,那是會被國際譴責的海盜行徑,瑞典政府肯定會抗議,說不定還有可能導緻武力沖突。”
在曆史上被譽爲太平天國李鴻章的李秀成點了點頭,還當場就親自提筆做書,命令範汝增立即無條件放船放人,同時也要求範汝增明白告訴那兩條瑞典貨船說長江航道已經因爲戰争而被封鎖,盡力勸說那兩條瑞典船返回香港。
——當然,實在勸不回去也沒辦法,李秀成已經仁至義盡,同時目前控制長江航道各處險隘的太平軍軍頭也都不是李秀成的部下,真出了什麽事也和李秀成關系不大。
最後,還是在李秀成派人把親筆手令用快船送去了甯波後,留下來和李秀成讨論進兵上海計劃的白齊文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又問道:“李,還忘記問你了,那兩條瑞典船上,裝的是什麽機器設備?”
“範汝增的書信上沒仔細說,隻說是他從沒見過的幾種洋機器。”李秀成順口答道。
“應該問清楚。”白齊文有些惋惜,說道:“如果是什麽重要的工業設備,你應該出更高的價格買下來自己用,你的控制地裏工業太薄弱了。”
不知道自己面臨什麽樣的機遇,李秀成隻是稍稍動了下心就選擇了搖頭,說道:“等以後再說吧,等打下了上海有了足夠的軍費,不管是什麽洋機器,隻要我們天國用得着的都會買,我要象超越小妖一樣,能夠自己造洋槍洋炮,還要能自己造火輪船。”
…………
托了錢塘江水流的福,才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李秀成的親筆手令就被快船送到了甯波,太平軍的甯波守将範汝增接令不敢怠慢,趕緊親自召見了那兩條瑞典貨船的貨主和他的兒子,告訴他們父子已經可以帶着貨物和船隻離開,同時也明白告訴貨主父子說長江航道因爲戰争已經被封鎖切斷,勸說貨主父子帶着船隻貨物先行返回香港,等戰争結束後再去湖北省城。
“将軍先生,十分感謝你的好意提醒。”年老的貨主搖頭,用英語通過翻譯對範汝增說道:“但是我們航行了三萬多公裏才從瑞典來到清國,已經不想往回再走一公裏了。”
“将軍先生,事實上我們離開香港時就已經知道清國内戰再次擴大的情況。”貨主的年輕兒子也用英語說道:“我和父親商量過了,我們準備先到上海的公共租界,然後再想辦法去清國的湖北,我親愛的哥哥已經在那裏等待我們很長時間了。”
見勸說無用,範汝增也沒堅持,隻是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洋先生,你們去上海吧,小心安全,那裏現在也在打仗。哦,對了,我還忘記問洋先生你的名字了,怎麽稱呼?”
“将軍先生,我叫伊曼紐爾·諾貝爾。”年老的貨主用英語回答,又指着他的年輕兒子說道:“他是我的小兒子,叫艾米爾·諾貝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