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蘭坡招惹吳超越的手段非常荒唐,荒唐得連吳超越本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英蘭坡竟然派遣武術高手刺殺吳超越,想用專諸刺王僚的辦法替滿清朝廷除掉吳超越這個禍害!
其實也說不上荒唐,雖說清末革命黨人拿手絕技刺殺戰術目前還不沒開始流行,但刺殺除害這個辦法自古有之,再加上太平軍北伐時,河南清軍曾經幹過化裝混進太平軍引爆太平軍火藥船的漂亮事,有過類似的成功經驗,所以對滿清朝廷忠心耿耿的英撫台在打不過吳超越的情況下,曾經不止一次的考慮過用刺殺手段幹掉吳超越,隻是苦于找不到合适人選和機會辦法而罷休。
促使英蘭坡下定這個決心的是晚清形意拳大師劉曉蘭的一個叫王四年的得意弟子,張曉蘭既是武術大師又是成功商人,收的徒弟也大都是他的商業助手,經常替他押運貨物遠銷過地,王四年就是其中之一。
王四年不該在替張曉蘭押貨到開封時顯擺武藝,在與河南镖局的镖師切磋時,王四年一時技癢,當衆表演了一手得到張曉蘭六七分真傳的鷹捉,慢悠悠的在青磚上演武,腳步無聲無息,腳下青磚卻都被踩斷踩裂,博得了滿堂喝彩,也恰好被英蘭坡的一個幕僚師爺看到。
幕僚不該對英蘭坡說起這事,建議英蘭坡把王四年請進河南撫标營教授武藝,提醒了英蘭坡可以收買這個武術高手刺殺吳超越。結果在被英蘭坡派人請進河南巡撫府後,受寵若驚的王四年也不該忘了師傅的教導不要招惹是非,在被英蘭坡用迷魂湯灌暈腦袋後,一口答應爲國除害,還在河南清軍奸細的幫助下付諸了實際行動。
當然,如果王四年鐵了心要和吳超越同歸于盡,也不是絕對沒有機會——喜歡以親民僞善面具示人的吳超越時常在大庭廣衆下露面,還從不坐轎子隻騎馬,王四年隻要逮到機會近身,不消動手,隻要一腳踢出,九成九能把吳超越送上西天!
在河南清軍細作的幫助下,機會出現在了王四年面前,喜歡培養漢奸買辦接班人的吳超越果然出現在了武漢希望學堂的開學典禮上,給一大幫窮苦人家的孩子訓話演講,王四年也暗藏利刃混進了看熱鬧的人群中。然而關鍵時刻,王四年卻腿軟了——吳超越是不難殺,可吳超越那幫親兵卻是個個裝備着左輪手槍,還是每人裝備兩支!
赤手搏擊王四年有信心單挑吳超越的親兵隊,可是吳超越那些廢物點心親兵隻要随便打中王四年一槍,就足以葬送王四年二十多年的苦練,好不容易練出一身武藝還沒享受夠人生的王四年思來想去,最後還是選擇了臨陣退縮。
事還沒完,回到了秘密據點後,王四年正在接受河南清軍細作的埋怨時,禍從天降,一隊吳軍士兵突然在湖北情報局特務的引領下包圍了院子,要求院中所有人放下武器投降。——這點得怪王四年,刺殺吳超越臨陣退縮就算了,在人群中還神情異常,不時偷摸暗藏在腰間的利刀,潛伏在人群中暗中保護吳超越的湖北特務真是想不發現他不對勁都難,再悄悄跟蹤觀察,如果還不能發現王四年來意不善,湖北特務們就太對不起吳超越開給他們的高薪了。
也别說,真到了必須拼命的時候,王四年還真打死了兩個吳軍士兵,但還是很可惜,時代已經徹底不同了,王四年的武藝再好也擋不住吳軍士兵的洋槍齊射,連中數槍倒下後,身負重傷的王四年成了吳軍俘虜,被他連累的河南細作也基本上被生擒。而再經過湖北情報局源自前明東廠的熱情招待後,幕後主使英蘭坡的真面目也很快暴光。
“看來老子是得再加強一下警衛力量,不然就算沒當上林肯和肯尼迪,當上裏根也夠郁悶的。”
把時刻多帶保镖的差使踢給吳大賽和張德堅去安排後,吳超越又很快發現這其實是一個機會,操作得好的話,可以最大限度的掩護自己向北出兵的真正目的,大大減輕直搗洛陽威逼山西的阻力。所以吳超越也沒遲疑,馬上就叫來了趙烈文、閻敬銘和郭嵩焘等幫兇走狗開會讨論,也很快就制訂出了一個瞞天過海的僞裝偷襲戰術!
“号外!号外!河南亂黨巡撫英蘭坡派遣刺客暗殺大元帥失敗!大元帥震怒,發誓必報此仇!”——這是吳軍喉舌《湖北人民報》的公開宣傳。
“弟兄們,英蘭坡狗雜種,竟然敢派人刺殺我們吳大帥,這仇我們一定得報!打到開封去,生擒英蘭坡,踏平開封城!”——這是吳軍隊伍中的公開宣傳。
“聽說沒有?吳大帥馬上就要出兵打開封了,要把河南巡撫英蘭坡抓來我們湖北,當衆親手一刀一刀把英蘭坡割死!”——街談巷議的流言有時候也靠譜,至少吳超越的大舅子聶士成已經親自率領吳軍北線主力到了襄陽,大張旗鼓的準備出兵北上,還直接喊出了直搗開封城的口号。
表現得更積極的仍然還是深恨僧王爺入骨的吳軍滿人大将舒保,才剛收到吳軍前線總指揮聶士成叫他出兵的命令,早就巴不得發起北伐的舒保立即親自率軍北上,氣勢洶洶的殺向葉縣,還再一次親自打響吳軍北伐河南的第一槍,在葉縣南郊的保安驿(今保安鎮)和清軍幹了一仗,成功奪占保安驿爲吳軍北伐建立了前進基地。
折騰出了這麽大的動靜,不幸成了吳軍目标的英蘭坡當然是叫苦不疊,後悔萬分,同時河南衆官和以托明阿爲首的清軍将領也紛紛指責英蘭坡的荒唐行爲,竟然夢想靠一個刺客幹掉大清頭号逆賊,簡直癡人說夢!——現在好了,吳超越沒殺成,倒把如狼似虎的吳軍将士給招來了。
再怎麽後悔和譴責也沒用,木已成舟,别無選擇之下,河南清軍隻能是拼命加強許州和葉縣一帶的防禦,調集重兵準備保衛省城,同時用六百裏加急向滿清朝廷求援,請求政變集團趕快給河南派遣援軍,抵擋吳軍突然發起的大舉北上。
消息傳到京城,滿清朝廷的文武百官當然也是無不大罵英蘭坡的腦袋進水,沒事瞎招惹,惹來了此前隻是專心對西南用兵的吳超越。但鬼子六卻覺得有些蹊跷,說道:“吳超越逆賊要打開封?這不太可能吧,他的錢糧主要已經扔進了雲貴那個爛攤子,很難再有多餘的力氣大舉北上了啊?”
“如果隻是打到開封駐步,他的錢糧肯定夠。”桂良指出道:“别忘了,湖廣兩省同是産糧大省,這幾年既沒有漕糧負擔,又一直沒什麽水旱蝗災,存糧肯定不少,支持他的賊軍打下開封應該問題不大。”
“那他怎麽守?”鬼子六提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道:“河南東部早就被撚匪打爛了,産出的錢糧賦稅絕不可能維持他在開封部署重兵,他難道還想再接一個爛攤子,把錢糧繼續往河南砸,專做賠本買賣?”
“這個……。”桂良遲疑了一下,然後才說道:“或許吳賊隻是想打下開封找英蘭坡報仇,然後搶一把就跑,繼續把河南這個爛攤子甩給我們。”
鬼子六不能否認這個可能,但鬼子六總是覺得這不象是吳超越的奸猾性格,會爲了這麽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大動幹戈,白白糟蹋大把錢糧報一個仇。而慈禧雖然不懂軍事,卻同樣懷疑吳超越在被雲貴拖累的情況下會打這麽遠,還沒把一隻腿從雲貴泥潭裏抽出來,又主動把另一隻腿踏進河南爛泥潭。
此時此刻,和吳超越相愛相殺多年的楊秀清終于直接幫了吳超越一個忙,在不知道吳超越真正目的的情況下,楊秀清還是命令張樂行和蘇天福回師豫皖邊境,補強那裏的撚軍力量,同時命令忠心于自己林鳳翔從安徽抽調兵馬北上,配合撚軍攻打夏邑,進逼商丘,爲吳軍北上攻打開封分擔壓力。
除此之外,楊秀清又把吳超越送給自己手雷彈分出一半秘密送到石達開軍中,要求石達開設法誘敵出擊,以手雷彈給山東清軍一個驚喜,繼續向山東清軍施加壓力。同時楊秀清還要求比較聽話的吉文元務必聽從石達開指揮,絕不能因爲石達開此前慘敗而抗拒石達開命令,将帥失和白白便宜駱秉章老狐狸。
“還有,讓石達開大造聲勢,就說本王親自率軍北上,讨伐駱秉章老妖。”楊秀清又在命令上補充了這麽一句,熱血尚未被酒色消磨一空的腦海裏也不止一次的盤算過親自統兵北上,挽回北線局勢的同時,也警告一下外地那些越來越不聽話的太平軍将領——石達開是被削弱了,但老子的直系主力還在!
随着戰局氣氛的再一次緊張,剛緩過一口氣來的滿清朝廷即便有些懷疑吳超越的出兵目的,也不敢再有半點的掉以輕心,隻能是趕緊把黃河一線的駐軍抽調東進,調派到開封一帶加強防禦。而很自然的,目前局勢比較穩定的洛陽和懷慶一帶的駐防清軍也被調走了不少。
與此同時,在曾經搭檔邵彥烺的輔佐下,聶士成也帶着一萬兩千餘吳軍将士越過了湖北邊境,進入了河南南陽府境内,打着直搗開封的旗号北上。先是與老部下劉盛休會師一處,然後派遣劉盛休率領本部人馬去攻打至今沒有臣服的南召縣城,自領主力北上葉縣,與舒保會師,在進兵路線上營造出進攻開封的假象。
如此一來,當然坑苦了葉縣的清軍守将鞠殿華,本來就裝備不及吳軍,這會還連兵力總數都已經不及吳軍,鞠殿華除了拼命向駐守許州的托明阿求援之外,也真了任何辦法。而更糟糕的是,爲了掩護真正的進兵目标,還有爲了将來的糧道安全,吳軍這次的北上目标中同樣把葉縣包列在内,所以聶士成率領的吳軍主力才剛抵達葉縣戰場,吳軍将士也就立即對葉縣展開了強攻。
炮聲隆隆,火箭呼嘯,蓄勢多年的北線吳軍主力從一開始就拿出了全力,動用七十餘門輕重火炮猛轟葉縣小城,并且輔之以邵彥烺親手改進的康格裏夫火箭,隻用了半天時間就把葉縣城内化爲了一片火海。同時聶士成所部的狙擊手也把城牆上的清軍士兵打得根本不敢擡頭,隻敢趴在牆上守城——狙擊手是拿成千上萬子彈堆出來的,在這個時代可不是随便那支軍隊能夠配備的。
以遠程炮火徹底壓制住了葉縣守軍後,吳軍将士這才不緊不慢的向葉縣發起進攻,雖說清軍也汲取了此前教訓,早早就把葉縣護城河疏浚加深,灌滿河水,不給吳軍以地道攻城的機會。然而很可惜,吳軍将士根本就懶得學太平軍當土撥鼠,直接以壕橋車過河,再在尖頭木驢的保護下,直接在城牆上挖掘坑洞埋設炸藥,清軍士兵再是如何從城上開槍投石,也對尖頭木驢下的吳軍将士威脅不大,相反還被吳軍狙擊手乘機打死打傷了無數。
百餘斤苦味酸炸藥輕松炸塌了一段葉縣城牆,吳軍蜂擁入城,與守城清軍展開巷戰,鞠殿華雖然率軍拼死抵抗,卻還是招架不住吳軍将士的手雷攻堅戰術,城内陣地空間迅速被吳軍将士打開,最後鞠殿華别無選擇,隻能是帶着還能指揮的軍隊棄城而去,吳軍輕松拿下葉縣小城,張榜安民,重整城防,以便長遠控制。
一天後,還是在收到了劉盛休同樣順利拿下南召的消息時,聶士成才向吳軍滿人舒保攤了牌,說出了自軍此次北上的目标并非開封而是洛陽,同時要求舒保繼續擔任自軍先鋒,假意攻打襄城,掩護自軍主力的真正行動。
“聶兄弟,我是滿人,你不怕我賣了你?”舒保很坦白的向聶士成問道:“如果我把消息秘密告訴給托明阿,你這次奇襲洛陽的計劃恐怕就得泡湯。”
“舒兄弟,和你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你是什麽爲人我還不清楚?”聶士成回答更坦白,又說道:“不瞞你說,其實我妹夫吳大帥也有交代,說我軍的真正行動計劃不必對你隐瞞,他信得過你。”
舒保的眼中淚花閃爍,半晌才說道:“聶兄弟,你放心,那怕是我最信任的木拉奇,我也不會告訴他。”
“拜托了。”聶士成拍拍舒保的肩膀,先是交代了讓舒保軍擔任佯攻任務的計劃,然後才又說道:“我軍的真正目标被亂黨軍隊發現後,亂黨軍隊肯定會全力反攻,你首當其沖,千萬小心。情況不對,馬上撤回葉縣。”
“不!”舒保斷然拒絕,說道:“我不回葉縣,我的騎兵多,我打遊擊,騷擾亂黨軍隊的糧道,讓他們不敢全力反撲葉縣和南陽。”
聶士成憨厚一笑,又拍了拍舒保的肩膀,說道:“我妹夫絕不會虧待了你。”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吳超越和聶士成對舒保的誠懇态度換來了所期望的效果,在舒保的率領下,吳軍虛兵北上襄城之後,毫不猶豫的向城外的清軍據點發起了進攻,成功擺出了掃蕩外圍據點爲吳軍主力攻打襄城開辟道路的假象。同時幾個被清軍收買的舒保軍滿人士卒也向敵人報告,說是自軍擔任的任務就是爲聶士成主力開路,還有替吳軍探聽許州清軍的虛實情況,徹底騙過了河南清軍。
上當受騙的托明阿果然集兵于許州重鎮,同時在城外修築了大量防禦工事準備迎接吳軍進攻,還有開封的清軍也是不敢亂動,同樣是全力深挖壕高築牆,還針對吳軍的攻城特點大修羊馬牆保護城牆。而與此同時,聶士成也不着痕迹派遣了一路偏師西進,配合劉盛休攻打魯山。
被清軍重視不夠的魯山縣城很快就被吳軍偏師攻克,結果也不出閻敬銘所料,此前很少遭到戰火波及的魯山城中果然儲藏有不少糧食。聶士成聞報沒有遲疑,一邊命令劉盛休繼續攻打寶豐,一邊又在夜間秘密分兵,又給劉盛休派去了一支援軍,全力争取迅速拿下寶豐。
還在收到寶豐告急的消息後,正在許州嚴陣以待的托明阿才嗅出了一絲異味,很是奇怪的自言自語道:“怎麽寶豐那邊也告急了?吳逆賊軍到底在幹什麽?”
關鍵時刻,運氣站到了站到了老實人聶士成一邊,很得托明阿信任的惠成斬釘截鐵說道:“聲西擊東!明攻寶豐,不過是誘我們分兵西線,如果我們中計,賊軍主力絕對是繼續向着許州來!甚至乘機和我們打野戰!我們絕不能上當!”
分析了一下,已經在野戰中被吳軍打怕了的托明阿認可了惠成的這個分析,點了點頭,說道:“是不能上當,吳賊偏師喜歡打那些小縣城就讓他們打去,讓那些小縣城的守軍多替我們消耗一些賊軍彈藥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