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清軍能在第二次大沽口戰役中獲勝,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汲取了第一次戰役的教訓,花了大價錢翻新和整修年久失修的大沽口炮台,增設了大量火炮,再加上當時的清軍中出現了史榮椿和龍汝元等幾個血性漢子,身先士卒激勵士氣,直到犧牲都沒有離開炮台一步,帶動了清軍将士奮勇作戰,舍死忘生的和英法聯軍死拼到底,最終擊沉擊傷英法聯軍的十條戰船,成功迫使英法聯軍退兵,取得了二鴉戰争中滿清軍隊的唯一勝利。
而在這個曆史位面上,因爲吳超越造成的影響,二鴉戰争爆發之前,西方艦隊就已經先後兩次兵臨大沽口,第一次逼着滿清朝廷簽訂了大沽條約,第二次則是幹脆切斷滿清朝廷的海上漕運,用大炮和火槍提前告訴了滿清朝廷大沽口炮台的重要性。結果好歹知道點什麽叫汲取教訓的滿清朝廷提前重視大沽口,早早就拔出巨款翻修一鴉時修建的大沽口炮台,建立了堅固的永久性防禦工事,添置了大量的先進火炮,部署于重兵守衛,以此爲基礎才提前在二鴉戰争中的第一次大沽口戰役中取得了勝利。
除此之外,英法聯軍的過于輕敵和直隸清軍的血性爆發也是曆史改變的重要原因,入侵滿清的英國和法國軍隊加在一起也隻有六千五百餘人,占領廣州後又部署了一定軍隊留守,實際北上攻打大沽口的英法聯軍僅有四千多人,兵力本來就有些單薄,還對大沽口炮台的防禦力量重視遠遠不夠,以爲象以前一樣,隻要把戰艦一字排開對着大沽口猛轟幾炮就可以讓守軍抱頭鼠竄,還是抱着以前的蔑視心理打,結果就吃了大虧。
而清軍這邊呢,直隸提督史榮椿親自率軍上陣,始終堅守在陣地第一線,獲赦返京的勝保率領援軍駐守葛沽,随時準備增援大沽口,僧格林沁也正在帶着滿蒙騎兵日夜兼程的趕來充當第三梯隊。除此之外,京城那邊也是全城戒嚴,發動了大量的旗人預備隊守衛京城,雖戰鬥力不強,卻也算得上是衆志成城,在聲勢上壓倒了孤軍來犯的英法聯軍,也在兵力上取得了最爲絕對的優勢。
最後,靠着史榮椿所部清軍的浴血奮戰,在付出了十分慘重的代價後,大沽口炮台終于還是擊沉了英法聯軍的四條戰船,擊傷五條,還在炮戰中奇迹般的重傷了英法聯軍的指揮官何伯,兵力過于單薄英法聯軍别無選擇,隻能是退兵返回廣州,同時向國内報信請求援軍。
如吳超越所料,是戰過後,滿清朝廷裏果然到處都是一片歡呼雀躍的聲音,主和派灰頭土臉,主戰派趾高氣昂,甚至還有人喊出了奪回廣州香港把所有洋人趕出大清的口号。鹹豐大帝也徹底忘了英法聯軍這時候還占着廣東省會廣州城,更忘了廣東巡撫柏貴和廣州将軍穆克德讷目前還在廣州城裏替洋人管理廣州,征收賦稅錢糧供給聯軍,喜氣洋洋的隻是幻想洋人就此被徹底打怕,在談判桌上主動做出讓步,早日歸還廣州不再鬧事。
還有錦上添花的好事,當吳超越成功繳獲一條太平軍蒸汽炮船的好消息送到京城時,心情本來就極好的鹹豐大帝當然更是龍顔大悅,很是得意當着臣子說道:“其實吳愛卿關于戰事的折子根本就不用看,除了捷報就隻有捷報,在打仗方面,吳愛卿最讓朕放心!”
話雖如此,爲了知道戰事的詳細經過,鹹豐大帝還是拿起了吳超越的報捷折子細看,結果看着看着,鹹豐大帝的臉色就開始凝重了,還忍不住低聲念了起來,“……臣竊以爲,洋人可師可仿亦可用,然不可信不可托亦不可重!長江之戰便是明證,賊将洪衛可自毀戰船,使微臣空費軍力,徒勞無功,然洋夷貪生怕死,先阻洪匪毀船,又縛洪匪獻與微臣請功,反複無常,首鼠兩端,無恥之尤……。”
“……由此,微臣大膽請陛下頒布明旨,命令大清各處通商口岸,嚴禁任用洋人參與作戰,隻可委之以練兵、教習、傳課等輔助之職,以免重蹈長毛覆轍,釀洋夷臨陣倒戈之慘禍……。”
念到這裏時,鹹豐大帝情不自禁的放下了奏折,下意識的想起了東南沿海各省督撫大肆雇傭洋兵抵抗太平軍的危險問題,心生警惕,也忍不住點了點頭,說道:“吳愛卿這道折子說得很對,洋人可師可仿亦可用,然不可信!不可托!亦不可重!不然的話,洋夷今天能在形勢危急時出賣長毛,明天就有可能在風口浪尖出賣我大清!”
在場的柏葰和穆蔭等軍機大臣撇嘴,心說姓吳的說得可真是比唱得好聽,說到和洋人勾搭得緊,天下督撫中誰能及得上你半成?!而肅順則是乘機進讒,恭敬說道:“主子所言極是,的确是這個道理,洋人的船堅炮利我們可以學,但絕對不能讓洋人來替我們駕船開炮,靠不住!吳超越甯可浪費時間自練自學,也絕不雇傭洋人駕駛湖北的火輪船,結果到了實戰之時,就證明了他做得對,也證明了長毛靠雇傭洋人駕駛火輪船,絕不可能是我大清将士駕駛的火輪船對手!”
鹹豐大帝連連點頭,對肅順的話深以爲然,又微笑說道:“一直以爲吳愛卿有水乳之和,現在看來朕還真是冤枉了他,想不到他在心裏還這麽提防着洋人。”
“主子,這不能怪你看差。”肅順笑眯眯的說道:“是吳超越那小子的确和洋人來往過多,主子疑他也是理所當然,不過現在好了,吳超越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的清白,還有他對大清江山的耿耿忠心,主子這下子更可以放心大用他了。”
鹹豐大帝再次點頭,稍做盤算後,鹹豐大帝終于松口道:“這樣吧,吳超越上次不是請旨截留漢口關稅購買三條大火輪船嗎?答應他,他現在已經有三條小火輪船了,再加上三條新的大火輪船,再想殲滅長毛水師就易如反掌了。”
肅順趕緊替吳超越謝恩,柏葰和穆蔭等人卻在旁邊心中暗恨,知道肅順的鐵杆走狗吳超越這下子肯定要更風光了。但事還沒完,鹹豐大帝又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忙問道:“對了,花沙納愛卿在湖南剿匪的情況如何了?前段時間不是常有他的紅旗報捷嗎,怎麽這幾天沒消息了?朕還等着他盡快肅清湖南長毛,出兵增援江西呢。”
“回皇上,花大人病了。”名譽上的軍機首席彭蘊章如實答道:“前日收到花大人的奏折,說他因爲生病,被迫在祁陽停歇休養,所以近來沒有與長毛交戰。”
“花愛卿病了?”鹹豐大帝小小一驚,忙追問道:“重不重?”
“折子上沒說。”彭蘊章答道:“但是微臣估計,病情應該不輕,不然的話,以花大人的脾氣,肯定不會隻在意自己的身體,而置剿匪大事于不顧。”
鹹豐大帝的臉色開始凝重了,心中暗道:“花愛卿,你可千萬别出什麽事啊,你要是有什麽閃失,朕又被迫更換湖廣總督,湖廣那邊搞不好就又得出問題了。吳超越那個漢蠻子,可不是什麽尋常人能夠壓制得住的。”
鹹豐大帝心中擔憂,他的好奴才肅順卻在心中暗喜,暗道:“好!最好是一病不起,被迫離任,老子就可以乘機把吳超越那小子扶上去!老不死的老東西,隻顧讨好主子盯着慰亭捆住他手腳,全然沒想過平叛剿匪的大事,誤國誤民,活該上吐下洩而死!”
生出了這個念頭,對吳超越好得有些不象話的肅順還在當夜發出了一道書信,讓吳超越盯緊花沙納的病情,一旦發現花沙納病重就趕緊想辦法再做幾件讓鹹豐大帝高興的事,方便自己力推吳超越上位,接替花沙納出任湖廣總督。
其實也不用肅順提醒,吳超越早就在關心花沙納的病情了。事實上,早在吳軍水師還在和太平軍水師激戰的時候,吳超越就已經知道了花沙納在湖南患病的消息,開始吳超越還沒怎麽在意,覺得今年隻有五十三虛歲的花沙納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結果還是在趙烈文的提醒下,吳超越才想起了一個重要問題——以花沙納對滿清朝廷的耿耿忠心,如果隻是患什麽小病,絕無任何可能爲了自己休養而暫停戰事!所以吳超越這才趕緊派人趕赴湖南了解情況,替自己探望花沙納。
順便說一句,吳超越這麽關心花沙納,還真不是想乘機把花沙納取而代之,而是吳超越确實有些尊敬和感激花沙納,所以才這麽關心。
率領吳軍水師返回省城修複主力戰船後,又過了一段時間,去替吳超越探望花沙納的黃植生回到了省城,給吳超越帶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花沙納居然病得不輕,除了出現腹瀉嘔吐等水土不服的症狀外,還在遍地死屍的戰場上中了熱瘴,幾次出現神氣昏沉的症狀,一度病情相當危急。
除了報知花沙納的具體病情外,在江陰時就收的老走狗黃植生還帶來了一道花沙納的親筆書信,在書信上,花沙納明白告訴吳超越,說他突然病倒,除了不服水土外,更關鍵還是累的,既得操心戰事,又得與以文格爲首的湖南文武官吏鬥智鬥勇鬥力,擺平各種人事紛争,打擊貪腐安撫百姓,實在是不堪重負才患病躺倒。此外花沙納又告訴吳超越,說他經過名醫調養,病情已經大爲好轉,要吳超越不必記挂于他,他那把老骨頭還撐得住。
輪流看完了花沙納的書信,趙烈文、閻敬銘和邵彥烺等幫兇走狗都是一言不發,各有所思,倒是黃植生喋喋不休,說道:“吳撫台,花制台真的病得不輕,也累得夠戗,召見下官時雖然表面上有說有笑,但下官看得出來,他是強撐的,依下官之間,你最好還是勸一勸花制台,勸他趕緊返回湖北省城調養,不然的話,他恐怕會有危險。”
已經接到肅順密信的吳超越不吭聲,心中既巴不得花沙納真的蹬腿滾蛋,給肅順力推自己上位的機會,又多少有些不忍。那邊趙烈文等人也是心情複雜,過了半晌後,趙烈文才吞吞吐吐的說道:“慰亭,黃大人說得對,不管花制台聽不聽,你都得勸一勸他。畢竟,他老人家對你,可是比對親生子侄都還好。”
“撫台大人,花制台是蒙古人,自幼生長在北方,到了氣候濕熱的湖南南部的确會不适應。”閻敬銘也說道:“文格那幫混蛋陽奉陰違,長毛也是一看到你派給花制台的撫标就跑,湖南那邊的情況一時太平不了,如果不趕緊勸勸花制台,讓他繼續在湖南強撐下去,後果恐怕很難預料。”
吳超越苦笑了,苦笑說道:“惠甫,丹初,你們把我當什麽人了?你們以爲我是在盼着花制台病重,乘機把他取而代之?我是在考慮,真把花制台強拉回湖北養病,湖南那邊怎麽辦?”
趙烈文和閻敬銘等人又不吭聲了,都知道在花沙納的辛苦努力下,湖南南部的局勢雖然已經大爲好轉,接連被馮三保抽得滿地找牙的太平軍也已經氣焰大減,不但無法繼續擴張還已經被壓縮到了衡永兩府的交界處。但是這個時候如果花沙納突然返回湖北,那麽湖南的局勢會不會出現反複,就誰也不敢保證了。
——别的不說,沒有花沙納在湖南坐鎮,逼着文格出錢出糧供給前線,協助吳軍平叛的兩大友軍湘軍和楚勇能否還獲得充足糧饷補給,就誰都不敢保證!
又盤算了片刻後,吳超越這才吩咐道:“這樣吧,先寫信力勸花制台返回湖北省城養病,再請花制台與我聯名保奏馮三保實授衡永桂郴道,繼續率軍配合湘軍和楚勇剿匪。”
吳超越的辦法雖然救急,卻未必擔保有效,但是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趙烈文等人還是點頭同意。結果靠着湖南北部目前還暢通無阻的驿站系統,吳超越倒是很快就收到了花沙納的答複,然而很可惜,花沙納拒絕了吳超越的好意。
花沙納在書信上明白告訴了吳超越自己斷然拒絕的原因,說是讓馮三保出任衡永桂郴道繼續統兵剿匪,表面上看是個不錯的救急辦法,但是很遺憾,花沙納認爲馮三保絕無可能鬥得過文格那幫人,就算實授了衡永桂郴道,也肯定無法如臂使指的号令這四個州府,爲湘軍和楚勇弄到作戰所需的軍饷糧草,隻有讓自己繼續坐鎮湖南,才能鎮得住文格那幫豺狼虎豹,還有替搜刮過狠的駱秉章擦幹淨屁股。
除此之外,花沙納還明白告訴吳超越,說他已經下定決心扳倒太過無能無恥的文格,争取把湖南巡撫再換一次人。——當然,至于新上任的湖南巡撫是否比文格更加糟糕,那就是誰也不敢保證的問題。
心意已經盡到,是花沙納不肯接受,年輕力壯的吳超越便心安理得的繼續坐鎮湖北安享太平,讓已經年過半百的花沙納繼續在前方操心勞神,沖鋒陷陣。結果讓吳超越意想不到的是,又過了一段時間後,兩道和花沙納的告急書信就在同一天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第一道告急書信來自肅順,肅順明白告訴吳超越,說因爲知道花沙納病得不輕,鹹豐大帝已經在開始考慮湖廣總督的接任人選問題,柏葰等人也在極力慫恿鹹豐大帝把花沙納接回京城調養,另換一個滿蒙總督接管湖廣。所以肅順要求吳超越趕緊得有一點表現,不然的話,花沙納如果真的突然出了什麽問題,臨時抱佛腳就晚了!
第二道告急書信來自馮三保,花沙納的幕僚長戴文節暗中知會馮三保,說是花沙納的病情再次加重,郎中建議花沙納盡快離開氣候越來悶熱潮濕的湖南南部安心調養,但是遭到了花沙納的斷然拒絕,戴文節苦勸無用,隻能是請吳超越想辦法勸說花沙納返回湖北。
除此之外,馮三保還告訴吳超越,說他在寫信時,已經有三天時間沒能見到花沙納,同時花沙納身邊的其他人也收到了禁口令,不肯對外洩露關于花沙納病情的一字一句。
看完了這兩道書信,吳超越也知道不能再坐着幹等了,趕緊找來趙烈文和閻敬銘研究對策,結果趙烈文和閻敬銘也對這個情況十分擔心,都提醒道:“慰亭,小心了,如果湖廣總督真的再換一次人,我們的日子恐怕就不會象現在這麽好過了。花制台把你看得緊是緊,可是不刁難你,在關于兵權之外的事也全都讓着你,新來的湖廣總督會不會還象這樣,希望可不大。”
“吳撫台,想辦法争一争吧。”閻敬銘建議道:“肅中堂已經表明了态度要力挺你接任湖廣總督,他既得皇上寵信,又有載王爺和端王爺他們幫忙,說話分量很重,你站出來争這個湖廣總督,未必沒有希望。”
聽到這些建議,早就想當湖廣總督的吳超越當然是萬分動心,然而慎重考慮的同時,吳超越卻又覺得有個地方似乎有些不對,便向趙烈文和閻敬銘問道:“惠甫,丹初,你們有沒有覺得有點古怪?花制台身邊的其他人都被封了口,他最信任的幕僚戴文節,怎麽會偏偏向馮三保洩露他的病情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