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超越比鬼畫符還難看的招降信當然被李開芳撕了一個粉碎,怒不可遏的李開芳還在城牆上對着吳超越破口大罵,賭咒發誓一定要爲被吳超越殺害的太平天國将士報仇雪恨。不過當看到有幾個吳軍練勇鬼鬼祟祟的試圖靠近城牆時,李開芳卻又被他的親兵給硬拉了回去,硬按在城牆上不讓李開芳擡頭——實在是被吳軍狙擊手的冷槍給打怕了。
看到這點,載垣當然是益發的興奮,知道這次白揀戰功肯定是大有希望;已經在李開芳面前吃過無數敗仗的勝保心中卻盡是羨慕嫉妒恨,也更加的覺得吳超越不順眼,甚至還生出了與僧格林沁聯手整治吳超越的心思。
耀武揚威出夠了風頭,吳超越這才在載垣一再邀請下率軍繼續前行,帶着吳軍練勇先到了北倉大營暫時駐紮,勝保也極不情願的在中軍大帳裏擺下了酒席款待吳超越,還叫來了達洪阿、西淩河、善祿和佟鑒等清軍将領作陪。而這些主要都是旗人的清軍将領也個個對吳超越臉色不善,敵意明顯,從不甘心給旗人做奴才的吳超越自然也不會拿熱臉去貼他們的冷屁股,說什麽都不肯奉承讨好任何一個旗人将領,宴會氣氛因此十分沉悶壓抑。
發現氣氛不對,位高爵顯的載垣倒是有心想做個老好人,故意拉着吳超越不斷說話,不斷打聽吳超越之前的光輝戰績,但吳超越如實相告後,載垣倒是贊不絕口了,勝保和達洪阿等旗人将領卻是個個嗤之以鼻,壓根不相信吳超越那些變态到了極點的戰績——什麽以四百多人大破數千太平軍,牽制兩百于己的太平軍,末了還成功殺出幾萬太平軍的包圍。實在聽不下去了,著名漢奸世家出身的佟鑒還冷笑着說道:“聽吳大人這麽說,從現在開始,我們都用不着和長毛打了,光憑吳大人麾下的團練,就足夠收拾天津這裏的長毛了?”
滿帳大笑,旗人将領紛紛附和,達洪阿還大聲說道:“對!應該就是這樣,當初吳大人手裏隻有四百多練勇,就把幾千長毛精兵打得丢盔卸甲,潰不成軍,還逼着長毛出動七八萬軍隊專門對付他,現在吳大人手裏的團練已經五個營兩千五百多人了,天津這裏的長毛全加在一起才五萬來人,按道理說,這點長毛根本不夠吳大人殺啊!”
八旗将領更是哄堂大笑,連勝保都陰笑着點點頭,說了一句應該如此,載垣看不下去想要開口呵斥,吳超越卻不動聲色的按住了載垣,微笑着向佟鑒和達洪阿等人問道:“佟将軍,托将軍,你們問僅憑下官的一軍之力,是否能夠收拾天津這裏的五萬多長毛,那麽下官反問你們一句,你們是否想聽真話?”
“當然想聽真話。”達洪阿等人冷笑答道。
“那麽真話比較複雜。”吳超越微笑說道:“如果長毛躲在天津城裏隻守不戰,死活不出來,那麽我一支軍隊确實收拾不了長毛,因爲我的兵力太少,必須有友軍配合幫忙才能破城。”
“如果長毛有膽量出城和我決戰……。”吳超越頓了一頓,然後才神情平靜的說道:“那麽就憑我這一支軍隊,就足夠收拾他們了。但我的兵力太少還全是步兵,天津這一帶的地勢又太過開闊,所以我隻能做到擊潰長毛,重創他們,打不了殲滅戰,沒辦法把五萬多長毛一戰殲滅。”
大帳裏鴉雀無聲了,包括載垣都張大了嘴巴,看着吳超越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佟鑒和達洪阿等人更是瞠目結舌,說什麽都不敢相信吳超越能說出這麽狂妄的話。高坐正中的勝保則是臉色更加陰沉,半晌才獰笑說道:“好,既然吳大人這麽說了,那麽本帥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今後但有野戰,就請吳大人出馬迎敵。”
“多謝勝大帥提攜!”吳超越回答得十分幹脆,也讓勝保忍不住又呆了一呆,不明白吳超越是真有這個自信,還是狂到了沒邊。
宴會在極不友好的氣氛中結束,散席罷宴後,勝保和佟鑒等人當然是在背後大罵吳超越狂妄嚣張,賭咒發誓一定要給吳超越好看。載垣則在背後埋怨吳超越把話說得太滿,擔心吳超越将來難以收場,吳超越卻并不解釋,隻是趕緊給載垣送上一張銀票,讨好這個鹹豐大帝派來監視自己的眼線。
吳軍練勇在清軍營地也極不受歡迎,原因倒不是吳軍練勇也象吳超越這麽嚣張跋扈,而是因爲清軍兵勇眼紅吳軍練勇獲得的酒肉犒賞,妒忌羨慕才對吳軍練勇态度不善。好在一向注重飲食營養的吳軍練勇也早就習慣了這一場面——走到那裏都被友軍眼紅,隻要清軍兵勇沒有動手強搶,紀律嚴明的吳軍練勇也懶得理會他們。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次日清晨,勝保早早就命令吳超越移駐到戰事最爲激烈的天津南門外,接受僧格林沁的調遣指揮。吳超越毫不猶豫的領命,馬上就帶着吳軍練勇移營,還十分謹慎的沒有走已經結冰的河面渡河,選擇了走堅固橋梁過河,結果也讓清軍将領得意嘲笑了一把,“連冰面都不敢走,還敢吹得那麽兇?”
知道僧格林沁肯定不會給自己什麽好臉色,吳超越當然拉着載垣陪同自己一起去拜見僧格林沁,結果還真去到了不小作用,看到載垣站在吳超越旁邊,僧格林沁也隻好放棄了見面就給吳超越一個下馬威的念頭,态度冷淡的和吳超越客套幾句,馬上就命令吳超越把營地建立在太平軍出城南面的五裏外,并且張口就要吳超越當道立營,擺明了要把吳超越推在前面當炮灰的态度。
僧格林沁故意惡心吳超越,殊不知他不要吳超越和他駐紮在一起,對吳超越來說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所以吳超越也沒猶豫,馬上就一口答應。倒是載垣好心提醒僧格林沁說吳軍遠來疲憊,要僧格林沁讓吳超越暫時駐紮在清軍大營的背後,稍做休整後再當道立營不遲。結果僧格林沁還沒開口說什麽,吳超越卻搶先說道:“載王爺,不必了,天津南門這一帶地勢開闊,是最理想的攻城主戰場,當道立營有利出兵,下官現在就把營地建立在那裏,省得将來移營麻煩。”
有些惱怒的瞪了吳超越一眼,載垣也隻好閉上嘴巴,那邊僧格林沁卻是猙獰冷笑,暗道:“小蠻子,等着送死吧!”
指揮練勇建立營地的同時,吳超越帶着一支軍隊親臨現場,親自偵察讓清軍萬分頭疼的太平軍出城,結果讓吳超越松了口氣的是,因爲嚴寒凍結土地,挖掘取土困難,太平軍出城的土壘不多,城防工事八成都是木材建造,同時壕溝也不算太深和太寬,隻要有數量足夠的壕橋車,輕松可越。
至于壕溝旁邊的拒馬鹿角,數量雖然又多又密,但是有苦味酸武器在手,吳超越根本就當這些玩意不存在。
吳超越親自巡視戰場的時候,太平軍那邊毫無動靜,倒是趙烈文派人來禀報吳超越,說是僧格林沁借口糧草轉運困難,拒絕立即給吳超越供應糧草,要吳超越自己想辦法解決糧草問題。對此,吳超越毫不意外,隻是吩咐道:“去告訴趙師爺,叫他派人去周邊縣城采購,開高價多買豬羊雞鴨,周邊縣城如果沒有,直接去北京買!”
故意不給吳超越糧草還隻是開始,吳軍練勇立營剛定,僧格林沁就又來找麻煩了,領着一些八旗将領在吳軍營地裏轉了一圈,挑出了不下二十個毛病,什麽沒有炮台沒有鹿角拒馬,栅欄太過單薄沒挖壕溝,營帳太過密集容易導緻混亂,逼着吳超越要重新立營故意折騰吳軍練勇。可惜吳超越根本不接招,還向僧格林沁反問道:“僧王爺,你到底懂不懂打仗?每支軍隊有每支軍隊的特點和習慣,你管得了天管得了地,管得了我的營地怎麽建?我的團練是你辦出來的,你知道我要怎麽打?”
“大膽!”僧格林沁果然是狗臉,說翻就翻,馬上就咆哮道:“吳超越,你不要忘了,你是歸本王指揮,本王要你怎麽做,你就得怎麽做!”
“僧王爺,很抱歉,你隻有調派我的權力,沒有權力指揮我怎麽立營安寨。”吳超越冷笑說道:“我這麽立營如果出了什麽差錯,該擔什麽責任我就擔什麽責任,但是我想怎麽立營就怎麽立營,你管不着!”
“你……,你……。”僧格林沁差點沒氣瘋,咆哮道:“本王爲什麽不能管?你的營地立在我的大營前方,你的營地如果被長毛攻破,敗兵南逃,沖垮了本王的營地怎麽辦?”
“哎呀呀。”吳超越一聽樂了,趕緊沖旁邊的載垣說道:“載王爺,你聽到了吧?咱們的僧王爺就是這樣報效朝廷和皇上的,長毛盤踞天津,威脅京畿,咱們的僧王爺不想着盡快破敵,相反還隻想着他的營地安全,立足于守,白白糟蹋朝廷的錢糧軍饷,半點不思進取。”
“本王砍了你!”
僧格林沁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拔刀,一旁的載垣看情況不妙,趕緊攔在吳超越和僧格林沁中間,一邊擺出********架子大聲喝止,一邊好言寬慰僧格林沁,還逼着吳超越向僧格林沁賠罪。而吳超越就連賠罪都故意氣僧格林沁,拱手說道:“王爺恕罪,下官是太急着殺光天津長毛,爲皇上排憂解難了,王爺也是朝廷大臣,皇上的忠心臣子,還請你多多原諒下官的焦急心情。”
吳超越這話當然還是在諷刺僧格林沁貪生怕死,不思進取隻想自保,爲了這事沒少挨鹹豐大帝呵斥的僧格林沁當然聽得懂,也當然更加怒不可遏,咆哮道:“好,既然你這麽急着報效朝廷,那本王給你機會!吳超越聽令,本王令你在七天之内,給本王拿下長毛的出城!從明天開始,七日之内,不能破城,軍法從事!”
“七天?”吳超越一楞,然後滿臉驚訝的問道:“僧王爺,包圍天津的朝廷大軍,不算其他開支,但就軍饷一樣,每天至少也要耗費一萬多兩萬兩銀子吧?你竟然要下官用七天時間拿下長毛的出城,朝廷的銀子真的多得沒地方放了?”
載垣張大了嘴巴,僧格林沁等旗人将領更是個個目瞪口呆,吳超越則微微一笑,又說道:“僧王爺,七天時間實在太長了,給下官五天時間準備,保管拿下長毛的出城。”
“五天?”僧格林沁更是張口結舌。
“如果王爺還是覺得太長,那三天!”吳超越冷笑說道:“三天之内,下官必然攻破長毛出城!”
僧格林沁終于回過了神來,上下打量了吳超越片刻後,僧格林沁獰笑說道:“吳超越,别怪本王沒有提醒過你,軍中無戲言!”
“願立軍令狀。”吳超越微笑答道:“從明天開始,三天之内,我如果不能拿下長毛出城,乞斬首級!”
僧格林沁一聽大喜,馬上就要吳超越當場寫下軍令狀,吳超越則說道:“軍令狀下官當然可以寫,但是僧王爺,你并非欽差大臣,皇上的旨意是讓勝大帥節制前線諸軍,下官要立軍令狀也是在他面前立。”
僧格林沁聽了冷笑,還道吳超越是想反悔改口,當下僧格林沁也沒遲疑,馬上就派人去與勝保聯系,讓勝保出面接受吳超越的軍令狀。結果勝保一聽也是大喜過望,十分難得的出營一次,打馬直接來到吳軍營中,逼着吳超越當做他的面寫下軍令狀。吳超越則又出幺蛾子,對勝保說道:“勝大帥,軍令狀下官可以寫,但是在此之前,你也得答應下官一個條件。”
“說來聽聽。”勝保答道。
“攻破長毛出城之後,下官直接歸你節制,不再接受僧王爺的号令指揮。”吳超越淡淡答道:“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驚訝的看了一眼僧格林沁,見僧格林沁的黑臉已經氣成了蒼白色,早就對僧格林沁滿肚子火氣的勝保心中一陣大快,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吳超越的要求——這事成了打僧格林沁的臉,不成乘機收拾吳超越,這種坐收漁利的好事勝保當然是求之不得。而吳超越也不再多說什麽,立即就提筆寫下承諾三天破城的軍令狀,簽下自己的醜名字交給勝保。
捧着吳超越的軍令狀,勝保倒是歡天喜地的走了,僧格林沁也臉色鐵青的大步走了,但載垣卻沖着吳超越埋怨開了,指責吳超越不該把話說得這麽滿,還留下白紙黑字授人以柄。吳超越則神情輕松的回答道:“王爺,不是下官狂妄,是下官真有這個把握,如果不是我的練勇還要稍微準備準備,其實我都想說明天之内就拿下長毛的出城。”
“你有這麽大的把握?”載垣目瞪口呆的問道。
吳超越點頭,又微笑說道:“王爺,如果你信得過下官,相信下官不會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那麽你大可以把這件事寫成密折,讓皇上萬歲也知道這件事,那麽等到下官攻破長毛出城獲得大捷後,皇上必然更加歡喜。”
其實也用不着吳超越指點,這麽重大的事,本來就是來監視吳超越的載垣怎麽都得向鹹豐大帝奏報,所以載垣馬上就點了點頭,也馬上去了他的營帳寫折子。結果也是到了載垣也離開後,一直沒有說話的趙烈文才湊上來,在吳超越面前微笑說道:“慰亭,幹得漂亮,等你拿下了出城,就再不用擔心同時受勝保和僧格林沁的氣了。勝大帥又不是什麽皇親貴胄,看到了我軍的真正戰鬥力,想來也會明白應該怎麽對待你,我軍的處境必然會大有改觀。”
笑了笑,吳超越又突然心中一動,忙向趙烈文低聲問道:“惠甫,會不會僞造别人的筆迹?”
“基本相象應該沒問題,但完全一模一樣不可能,估計會被懂行的人看出破綻。”趙烈文很有自知之明的回答道。
“沒關系,我要的就是能被别人看破。”
吳超越附到了趙烈文的耳邊,低聲交代了一條自己剛剛琢磨出來的錦囊妙計,趙烈文則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對吳超越說道:“慰亭,虧你還有臉說被我帶壞了,你這手,比我壞一千倍一萬倍啊!”
吳超越微笑謙虛,趕緊說是趙烈文這個腳底流膿的師傅教得好,又趕緊催促趙烈文依計行事。趙烈文答應,然後又皺眉說道:“慰亭,你這一計雖妙,但是有一點,長毛那邊如果不配合怎麽辦?”
“長毛又不是傻子,這麽好的離間機會,他們能不抓住?”吳超越微笑反問,又道:“就算李開芳和吉文元都是笨蛋二百五,不知道抓住這個機會,打破了出城之後,隻要還能找到這玩意,效果還不是一樣?”
向吳超越豎了大拇指,趙烈文馬上就去依計而行了,然後到了夜深時,吳大賽就在吳軍巡邏隊的保護下,背負着一支手弩悄悄摸到了太平軍的出城附近…………
…………
次日清晨,一道意外的箭書突然放到了守衛出城的吉文元面前,說是昨天晚上有人射進城裏來的,吉文元拿起箭書一看時,卻見書上隻有短短一句話——吳超越已在勝保面前立下軍令狀,三天之内不能拿下出城,勝保必斬吳超越首級!爾等隻需守住出城三天,吳超越必死!
拿着箭書盤算了許久,吉文元突然吩咐道:“來人,安排一個使者,讓他打着白旗把這道箭書送到清妖的營地裏去。”
“吉丞相,爲什麽要這麽做?”左右驚訝問道。
“當然是讓清妖狗咬狗。”吉文元微笑說道:“不管是誰把這道箭書射進來的,隻要讓清妖也知道這件事,咱們就等着看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