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漸入飄渺,台下全場寂靜,所有人都被這美妙幹淨的歌聲吸引。[燃^文^書庫][]小提琴奏響樂曲最後的尾音,歌者靜靜伫立,大廳裏餘音袅袅,如絲如縷,仿佛無聲無息飄入了人們心中。歌者面帶笑意向觀衆俯首緻謝,随即緩緩轉身離開。帷幕又慢慢合上,台下掌聲雷動,燈光再度全部亮起,來往賓客收回心神,對剛才的表演贊歎不已。
段珍珍高興地跟着鼓掌,卻見身邊葉子衿沒了蹤影。賓客又繼續走動起來,段珍珍環顧四周,也沒看到葉子衿。
這時,鼓手咚咚咚地敲擊了幾聲,将衆人的視線又吸引到舞台上,隻聽司儀宣布公董局總董白爾先生緻辭,接下來便是授獎章儀式。
葉子衿此刻已經匆匆繞到了舞台後,見趙芝湄被幾個人簇擁着往側門走,她急忙追了上去,攔在那群人面前,喊了一聲:“芝湄,是你?”
下場後的趙芝湄披了件白色絲緞披肩,下面墜了長長的流蘇,走動時款款搖曳。她的雙唇如同嬌豔的玫瑰,見葉子衿擋在前面,也不驚訝,而是頗有些不耐煩地理了理耳鬓的一縷卷發,什麽話也沒說。
站在趙芝湄身邊幫她拿外套的婦人喝道:“你是誰?也敢攔着薔薇小姐的路。”
葉子衿隻看着趙芝湄,呼吸有些急促,道:“芝湄,我是子衿,你怎麽會在這裏?這兩年你都去哪裏了?你……”
話還沒說完,一個男人走出來将她推到一邊,語氣厭煩道:“這位是薔薇小姐,我想你是認錯人了吧,你該不會是想來要簽名的吧,快走快走,今天薔薇小姐不想簽名。”
“芝湄,我知道是你!你爲什麽不回答我?”葉子衿有些急了。
攔在葉子衿面前的男子見她還不死心,還口口聲聲叫着什麽芝湄,頓時有些疑惑,扭頭問後面的主人,“薔薇小姐,您認識她嗎?”
中間立着的那個女人儀态萬千,隻幽幽地擡了擡眼皮掃過一眼,淡淡道:“我不認識她。”
葉子衿愣在原地,那男人推了她一把,一行人趾高氣揚地出了門,葉子衿看着趙芝湄上了一輛汽車,打開車門的那一刹那,她分明看見了那輛車裏還坐着一個衣着體面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沒有認錯,可是她怎麽也想不通爲什麽芝湄要裝作不認識她。葉子衿失魂落魄地回到大廳,此時公董局總董正在爲段立鵬頒發銀質獎章,隻見段立鵬鄭重地與白爾先生握手,佩戴上那枚圓形的銀質獎章後,臉上難掩喜悅,咧嘴笑着,面對着台下一陣狂拍的記者。孟昊翔就站在最前面,帶頭鼓起了掌。一時間段立鵬成了焦點,授完獎章走下台後更是被一群人圍着恭維祝賀。
葉子衿在人群中尋找着段珍珍,可是這會兒燈光忽然又轉暗,樂隊奏響了華麗的舞曲,場上男士紛紛攜女伴步入舞池。大廳裏一時燈光變幻,舞影婆娑,葉子衿就更加看不清來人了,隻好站到一處角落裏觀望,心裏卻還在想着剛才趙芝湄的事。
“葉小姐,好久不見,能請你跳支舞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葉子衿身旁響起。
葉子衿驚了一跳,這才回過神來,她不知孟昊翔是何時走到她這邊來的。心裏覺得有些尴尬,不過她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靜,禮貌拒絕道:“不好意思孟老闆,我不會跳舞。”
孟昊翔笑了笑,俊朗眉目間帶着一絲興味道:“都兩年了,你還不會跳舞?你既然想拓展沈記華服的生意,這跳舞是必須要學會的。”
葉子衿微笑自嘲道:“我肢體不太靈活,恐怕學不會了,孟老闆您還是去找您的女伴享受這跳舞時光吧。”
“不試一試怎知學不會。”孟昊翔說着忽然一把攬過她到面前,拉着她的手步入燈光斑斓的舞池。
“孟老闆……這……我真學不會……”葉子衿有些暗惱,不過舞池裏很多人,她這樣尴尬地站在原地顯得很突兀。
孟昊翔挽了她纖細的腰肢,将她的一隻手搭在自己手心,道:“就這樣,其實很簡單,你隻需跟着我的步子來。”
葉子衿暗暗叫苦,可是被硬拉到這裏來,周圍這麽多人看着,她一時也不太好意思狼狽逃離。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隻覺得孟昊翔仿佛收斂了幾分曾經在她面前的威嚴和盛氣淩人,對像她這種跳舞笨拙的人竟也教得十分有耐性。
本來一開始葉子衿還有些抵觸這種親昵的舞蹈,所以動作腳步也跟着僵硬不自然。孟昊翔見她一直盯着地上看,笑道:“地上又沒有金子,你看什麽看,跳舞越看腳下越容易亂,你隻要跟着音樂和我的步子走。”
“哦……”葉子衿臉熱得發燙,連帶着手心也冒汗。她不敢看孟昊翔的眼睛,隻偷偷瞄着腳下的步子,心撲通撲通跳不停。幾次不小心踩了孟昊翔的腳,她慌張得想要退出,卻被孟昊翔牢牢桎梏在懷裏。
孟昊翔看着她這副模樣,覺得有些好笑,兩年了,他本以爲她在生意場上呆久了會變得事故圓滑,也許會爲了達成目的和男人暧昧*,沒想到葉子衿在他這樣的攻勢下卻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樣。她的手指冰涼,從她的眼神裏他看得出她緊張不安。孟昊翔剛才隻是想測一下她這兩年有沒有什麽變化,沒想到略施小計她便露了原型,她始終還是當初那個清麗如水仙的女子,心思剔透,善良堅強。他第一次這樣近地和她相處這麽久,看着她粉紅的兩頰和躲閃的目光,孟昊翔心中有一絲欣慰和滿足。
靡麗樂聲缭繞耳畔,葉子衿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看衆人都這樣跳舞,她心裏的抵觸感變得沒那麽嚴重了。隻覺得腳下步子有了一點感覺,進退起來也不似最初那般僵硬笨拙。孟昊翔比她高出了一大截,她穿了高跟鞋才能到他的脖子,在又一次不留神踩到孟昊翔的皮鞋上時,兩人踉跄貼在一起,葉子衿紅着臉歉意地擡眸看了他一眼,他也凝望着她,他隻是唇角一揚,安慰道:“沒事,你已經有很大進步了,隻是沒想到你有一雙巧手,卻沒有一雙靈活的腿。”
葉子衿不知該如何作答,隻好側過臉去不再看他。兩人從舞池邊沿漸漸滑步到舞池中央,葉子衿覺得手心暖暖,仿佛有一股熱量源源不斷地傳入她冰冷僵硬的身體,由心裏滲出了暖意。她時而偷偷看上孟昊翔一眼,隻覺得這個男人的目光雖然一如兩年前那樣沉俊深邃,可她似乎不再覺得他那麽難以接近,說話也多了幾分風趣。孟昊翔見她在看自己,倒很很坦誠地看着她,四目相對時,葉子衿有些微微迷醉了,隻覺得斑斓的燈光幻化成了片片流光,飛舞着,旋轉着,周圍的人影也漸漸模糊了,諾大的舞池裏,仿佛隻有他和她……
葉子衿不知道自己這樣叫不叫迷了心智,可是這一刻的光和影,一切都美得那麽不真實,音樂和歡笑聲被抛散在身後,她在他懷中覺得很安靜。
漸漸地,他們二人不在說話。燈光閃爍迷離,照見她修長的脖頸和凝酥堆雪的肌膚,葉子衿今天穿的銀白色旗袍此刻在彩色燈光映照下更加美麗脫俗。而孟昊翔的目光卻不經意間停留在了她戴的那串珍珠項鏈。
良久,孟昊翔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就近在葉子衿耳邊,“這兩年你過得好嗎?鋪子生意怎麽樣?”
葉子衿微微錯愕,怔怔地看着遠處交疊的人影,輕聲道:“都還好。”
孟昊翔知道她不會說實話,轉而用一種輕松的語氣笑谑道:“既然都很好,怎麽也舍不得給自己買幾件新的首飾,還好我當年大方,送了這條能給你撐場面的項鏈。”
葉子衿被孟昊翔這麽一說,才意識到今天戴的是那條特殊的珍珠項鏈。她其實不是特意要戴這條項鏈,隻是因爲當時出門匆忙,自己便随意撿了與旗袍搭配得體的珍珠項鏈戴,一時倒忘記了這是兩年前孟昊翔送的。現在被他抓住了把柄嘲笑,葉子衿又是後悔又是羞惱。
好在孟昊翔沒有再繼續爲難她,隻是淡淡道:“看來我眼光還不錯,這條項鏈你戴最合适。”
正當葉子衿想着如何面對孟昊翔時,忽然聽聞身後一個不大不小的低嚎聲。葉子衿側過頭去,見錢江一臉痛苦地屈身扶着鞋揉了幾下,他身邊還站在段珍珍。
因爲燈光昏暗,他們二人還沒發現她和孟昊翔。
隻聽錢江抱怨道:“我說段大小姐,你腳下留點兒情行不行?再踩下去我腳估計得廢了。”
段珍珍雙手環胸,毫不示弱道:“死胖子,明明是你笨手笨腳的,反而怪起我來了,本小姐肯賞臉和你跳舞,已經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了,還不快點繼續。”
錢江嗫嚅了幾句又和段珍珍調整回剛才跳舞的姿勢,葉子衿第一次看錢江這副慘狀,既覺得好笑又有些同情。
孟昊翔帶葉子衿繞開他們二人到另外一邊,笑道:“看來隻有段小姐才能治得住錢老三這隻鐵公雞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葉子衿掃了一眼仍在舞池鬥腳鬥嘴的二人,道:“我看未必都盡如此,恐怕這世上還沒有能降得住孟老闆的女子吧。”當葉子衿說出這句話時,她卻立刻後悔了,忙垂下眼眸看地上。這話怎麽聽着都像是男女之間暧昧時才說的話,而且還扭扭捏捏帶着一絲酸澀,葉子衿意識到自己說得很不妥。
孟昊翔沒有言語,忽然挽在她腰間的手漸漸收緊,葉子衿不由得朝他身前更近了一步,她幾乎是快要貼到他的胸膛了。孟昊翔望着她,似笑非笑道:“如果我說有呢?”
忽然,音樂戛然而至,大廳轉瞬亮起,一支舞曲結束了。葉子衿忙掙脫孟昊翔的手後退幾步,學着周圍女士的模樣微微一欠身表示謝意。
這時,身後一女子走來,道:“子衿,你在這裏啊,我剛才到處找你。咦,孟老闆也在。”
孟昊翔點頭示意,道:“段小姐好。”
段珍珍身後的錢江跟孟昊翔打了聲招呼,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孟昊翔身旁。
葉子衿與這二人匆匆道别後便拉了段珍珍離開,段珍珍如墜五層霧裏,邊走邊問道:“你怎麽了?剛才跑哪裏去了?”
葉子衿閃爍其詞,“我……我剛才覺得有些胸悶,就出去透了透氣,你怎麽遇到錢江了?”
段珍珍得意洋洋,笑起來露出一排貝齒,“我呀,今晚好好教訓了下那個死胖子,真是大快我心。”
“我看他的确被你教訓得很慘,對他深表同情。”葉子衿輕描淡寫道。
二人一路有說有笑,這時葉子衿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孟昊翔今晚帶來的女伴不是何漫苓嗎,怎麽會跟她跳舞,自己剛才那樣跟孟昊翔跳舞,何漫苓見了豈不是要恨死她。爲了不讓何漫苓找麻煩,葉子衿早早就離開法領館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