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門口,葉子衿趁機将子峥挪到一邊,距離段立鵬那群人遠些。
隻見從黑暗中走出來一個挺拔的身影,皮鞋踩在空曠的地闆上铿然有聲。那人不慌不忙地走着,絲毫不畏懼被十幾把槍同時瞄準。
段立鵬的幾個手下舉起煤油燈,幾束燈光投射過去,終于看清了來人。
孟昊翔一身黑色西裝出現在衆人面前,領結絲巾金色袖扣一樣不落,穿着十分正式。
段立鵬見孟昊翔隻一個人進來,并沒有帶其他人手,有些納悶,提高了嗓門道:“算你小子有種,敢一個人來我潮幫的地盤。”
孟昊翔雙眸深邃如海水,淡淡笑道:“我專程從舞會趕過來見段老大,長輩就是這樣招待晚輩的嗎?”
上海灘三大幫會中,晉安堂不止勢力最大,而且堂主華晉坤在三人中資曆也最老,其次才是段立鵬和梁嘯川。孟昊翔稱段立鵬長輩算是給足了他面子。
段老大一擡手,示意屬下都放下槍。他斜眼看着孟昊翔道:“老子可不稀罕你孟昊翔叫聲長輩,識相的就把那批土交出來,否則老子不客氣了!你喜歡的女人在這裏,你小子要是敢耍什麽花招,老子現在就打爆她的腦袋。”說着掏出槍指着葉子衿。
葉子衿身子一顫,抱緊了昏迷在她懷中的子峥,臉上還有淚痕,身邊還放了把槍。
孟昊翔眸色一緊,心中有一絲隐痛,他見葉子衿已然哭過,想必被吓得不輕,這段立鵬是出了名的草莽粗俗,他要是晚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段老大,我想你弄錯了,我今天來不是爲了你指的那個女人,而是爲了解除一些晉安堂與潮幫之間的誤會。”孟昊翔面不改色道。
“誤會?什麽誤會?難不成你還敢說那批土不是你們晉安堂劫的?老子都當場抓到你們的人了,你還有什麽話可說。”段立鵬圓睜怒目,食指搓轉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孟昊翔不慌不忙地又走近了幾步,神色如常道:“想必段老大是個聰明人,一定知道鹬蚌相争漁翁得利這個道理,你抓到的雖是我們晉安堂的人,若是有人想要挑撥離間,買通我們的人做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
段立鵬“呸”了一聲道:“馮厲那個兔崽子都敢騎在老子頭上撒野了,說什麽就算劫了那批貨潮幫也不敢拿他怎樣。你居然還說此事和你們晉安堂無關?耍老子呢?”
孟昊翔眼中生出一絲寒光,果然是馮厲捅出來的簍子,馮厲仗着是華爺的義子竟敢胡作非爲惹了潮幫,現在不僅牽扯到無辜的人,還得他來幫着收這個爛攤子。
“段老大先别生氣,若真是馮厲所爲,等我們晉安堂查清後一定雙倍賠償潮幫的損失。”孟昊翔客氣道。
段立鵬忽然拿槍指着孟昊翔大聲道:“賠償?潮幫的臉面你們賠得起嗎?别人都說老子怕了你們晉安堂,今天我就要給那些死了的弟兄報仇。”
孟昊翔平靜地聽完段立鵬的呵斥,又向前兩步,那把槍幾乎就要抵到他的額頭,在人群後面的葉子衿見了他這樣暴露在槍口之下,心也不禁懸了起來。
這時,葉子衿覺得有人碰了她的肩,扭頭一看,一個人突然從她身後冒出來!吓了葉子衿一跳。
原來是小蝦。
小蝦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指了指後門對葉子衿點了點頭,葉子衿立刻會意,二人悄悄拖着昏迷的子峥小心翼翼往後挪。
孟昊翔透過人群的縫隙察覺到葉子衿那邊有動靜,于是朗聲對段立鵬道:“段老大,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你今天殺了我,華爺也不會放過你,若是晉安堂和潮幫火拼,想必會是兩敗俱傷,不妨我們都各自退一步,何必爲了錢和面子傷和氣。”
“你以爲我不敢殺你?”段立鵬眼中閃過一絲狠勁。
孟昊翔笑了笑道:“段老大一身是膽,晚輩怎敢向你挑釁,我倒是有幾分欽佩段老大你的膽識,當年我還是個無名小卒的時候,上海灘誰人不知潮幫揭義堂副堂主的名号。段老大掌管潮幫後又擴展了幾個碼頭,生意越做越大,晚輩倒是很敬佩你這樣講義氣夠豪爽的人。”
段立鵬一聽孟昊翔如此稱贊自己,心裏有幾分得意,若不是礙于面子,他說不定會放下槍。因他出生低,曾經在幫會中沒少被人嘲笑,甚至有的堂口老大都不屑與他來往。孟昊翔如今好歹也是上海灘名号響當當的人物,竟然這般看得起他,段立鵬的氣頓時消了幾分。
他清了清嗓子,道:“别以爲說兩句好話我就會放過晉安堂,這次的賬還沒有算清,我就算不殺你也要殺了馮厲那小子,就算他是華晉坤的幹兒子,老子照樣不手軟!”
眼看葉子衿和小蝦就快将子峥拖到門口,隻聽段立鵬的一個手下喊道:“老大,不好了!那個女的帶着她弟弟跑了!”
“給我追!”段立鵬一聲令下,幾個壯漢掏出槍朝後門跑去。
葉子衿和小蝦看見有人影沖過來,想必段立鵬發現他們逃了。千鈞一發之際,葉子衿讓小蝦背起子峥跑,而她自己則攔在門口,手裏緊緊握住段立鵬扔給她的那把槍,這次裏面是有子彈的!
見那幾個人離自己越來越近,葉子衿閉了眼,本想着朝裏面亂開一通槍好鎮住對方一時,可她從來沒有學過打槍,握住槍的手一直抖得厲害,遲遲按不下去扳機。她緊張得額上直冒冷汗,一滴滴順着臉頰滑下。
隻聽“砰”地一聲槍響,葉子衿猛地睜開眼,發現朝她這邊過來的幾個人忽然停了下來。
可是自己并沒有開槍,她第一個反應是孟昊翔出事了,不知爲何,她的心竟如同被重重撞擊了一般,此刻仿佛連時間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