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昊翔回到家中,賀嫂開門時朝他遞了個眼色,然後看了看客廳。
沙發上端坐着一位粉裙佳人,披了件白色羊絨披肩,正喝着咖啡看報。
“你來了,有什麽事嗎?”孟昊翔一邊将大衣交給賀嫂一邊朝何漫苓打了個招呼。
何漫苓眼底閃過一絲失落,放下報紙道:“沒事就不能來你這裏嗎?孟大老闆好大架子,現在連見你一面都難了。”
孟昊翔坐到何漫苓的對面,疏遠道:“最近幫會和洋行的事情比較多,華爺那邊我會改天去拜訪。”
“就知道你忙,所以給你帶了點東西來。”何漫苓說罷瞟了一眼茶幾上的兩個玻璃罐子,道,“這是給你帶的枇杷膏和我親手炖的川貝雪梨,你前段日子不是有些咳嗽,這都是治咳嗽的。”
孟昊翔點了點頭,便讓賀嫂将這兩樣東西拿了過去,然後說了聲“謝謝。”
何漫苓心口隐隐作痛,這些年她千方百計對孟昊翔好,暗中清除他身邊的那些莺莺燕燕,可他對自己始終不冷不熱,雖然離得很近卻像是隔了很遠。也許還需要時間吧,她相信他的心總會被她捂熱,舅舅曾告訴她要有水滴石穿的恒心和毅力,所以她應該多些耐心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這屋子裏怎麽一股紅花油的味道?你受傷了?”何漫苓蹙眉關切道。
一旁的賀嫂忙解釋道:“都是我不好,早上不小心打碎了一瓶紅花油,這味道遲遲散不去。”賀嫂說着去開了一扇窗戶。
何漫苓這才放下心,見孟昊翔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強忍着心中酸楚柔聲道:“下禮拜三舅舅會爲我辦一場生日舞會,你到時可一定要來,舅舅也會在場。”
“好,你今年想要什麽禮物?”孟昊翔接過賀嫂遞來的茶杯順便問了一句。
何漫苓的心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雖然每年他都有送她禮物,可是那些東西他送别人也送,不外乎是什麽舶來的化妝品和服飾之類的,毫無新意。現在他居然直截了當地問她想要什麽,哪還有驚喜可言。何漫苓嗔怪道:“我提前知道了你要送的禮物還有什麽意思,你看馮厲前不久送我的這條裙子,人家是藏在花堆裏讓我找的。”
何漫苓今天故意穿了馮厲送的那條粉色法國蕾絲裙子,想着來試試孟昊翔,也好讓他吃一回醋,可是她的心思到底還是落空了,孟昊翔隻淡淡地看了一眼,道:“這條裙子你穿的确很好看。”
何漫苓再也忍不下去了,拿起旁邊的小皮包,深吸一口氣穩了穩情緒,道:“我先回去了,下禮拜三,你到時來家接我去舞會,我等你。”說完扭頭走了。
賀嫂忙跟上去送何漫苓,孟昊翔隻悠悠地放下了茶杯,拿起旁邊的報紙看了起來。
行至門前時,何漫苓回過身看了一眼客廳,見孟昊翔也沒跟出來,氣得攥緊了皮包,又不好在賀嫂面前發作,隻掏出幾個大洋塞到賀嫂手中,囑托道:“賀嫂,以後你幫我多留意着昊翔身邊的女人,有什麽情況就打電話告訴我。”
賀嫂點了點頭,“何小姐你放心吧,我會看着的。”
送走何漫苓後,賀嫂走到孟昊翔身前,伸手拿開了擋在他面前的報紙,亮出幾枚銀元道:“人都走了,還擋什麽擋。喏,又給我錢了,你說我當個保姆還拿雙份兒工錢,這差事真是美了去了。”
“那你就留着多買些衣服首飾。”孟昊翔唇角挂着一絲笑。
賀嫂歎了口氣,無奈道:“你這小子越來越不像話了,人家好歹一個姑娘家,還是你老大的侄女,你就這麽不待見?你幾聲咳嗽人家就能送這些個東西來,簡直比我對你還好。”
“那你就是承認你對我不好咯?三天兩頭就開始訓我。”孟昊翔一臉輕松地攤開雙臂靠在沙發上。
賀嫂白了他一眼,道:“又給我耍滑頭,你娘臨終前将你托付給我,我也算你半個媽,這些年多虧了何小姐,掃走你身邊的那些花兒啊蝶兒啊的,我倒省了不少心。我知道你不喜歡何小姐,可好歹面子上的不要讓人家難堪……”
“好了好了,知道了。”孟昊翔有些不耐煩,拿起茶幾上的杯子喝水。
賀嫂皺了皺眉,突然想起什麽,長長地“咦”了一聲,道:“我看你對今天那個腳扭傷的姑娘倒是在意得很,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呀?哎喲,謝天謝地,你總算有一個能看得上眼的了,我還在擔心你整天混在男人堆裏忙這忙那的會有什麽不正常了……”
“咳咳……”孟昊翔剛喝進去的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道:“賀嫂,你整天呆家裏是不是太閑了,沒事的話出去聽聽戲打打牌,不要異想天開唠叨個沒完。”
賀嫂兩手一叉腰,道:“好呀,你給我娶個媳婦回來,再生個娃我帶,我就不唠叨了。”
這句話竟嗆得孟昊翔啞口無言。他自十歲喪母後就一直由賀嫂撫養長大,賀嫂是個寡婦,無兒無女,在那些一貧如洗的日子裏待他如親兒子一般,他早已把賀嫂當成了自己的親人。雖然對外稱作是家裏的保姆,其實是爲了保護他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做母親就總會操心子女的婚事,這些年賀嫂時常有意無意提起成家這類話。
孟昊翔閉了眼,舒了口氣道:“我餓了,想吃馄饨了。”
賀嫂搖頭歎氣,别過臉去不滿道:“算了,我也不說了,想吃什麽餡兒的?”
“荠菜的。”孟昊翔嘴角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