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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姜初味盡管萬般無奈，萬般不忍，他還是拿起手機，告訴女友湯滔滔這個噩耗一樣的消息。長話短說，就是房子還在，但是，退房無望，錢也要不回來了！姜初味要永遠定居鬼城了。

湯滔滔立刻就放聲大哭起來，眼淚滔滔不絕！

“對不起，滔滔，我會再想辦法的。”姜初味作爲一個暖男，從來都不會在女友面前說喪氣的話。不過，這一次，他真的臉紅了。

“初味，我叔叔跟你說話……”湯滔滔想不到，湯滔滔原來不是在公司而是在家。

“姜初味，我是湯滔滔的二叔。當初我們全家都反對你到永昌市去買房子和就業的。我已經跟你爸爸媽媽通話很多次，但是，他們依然聽王三川的忽悠。湯滔滔的父母，兩個老實人，一輩子都沒有住上樓房。本想你們工作了，有一個依靠，現在，你給他們看到的卻是鬼城中的一間裏面出過命案的房子！姜初味，我們不是要棒打鴛鴦！但是，我們很不喜歡你父母和你那種執拗的個性。你們就可以結束了……你不會是那種不跟我、我就殺你全家的混帳吧？”

二叔也是滔滔不絕，那是家族遺傳的吧。

“叔叔，我永遠愛你們！但是，給我一些時間，好嗎？湯滔滔說過給我十個工作日的。”姜初味打死都不願意放棄湯滔滔這個老是滔滔不絕唠唠叨叨的阿妹啊。

“姜初味，你不要挂機，你聽聽，我們家發生了些什麽……”叔叔好像向某個地方走去。

一個聲音，不，是一陣一陣的聲音，越來越大。那是哭喪的聲音啊！

“姜初味，你聽見了嗎？湯滔滔的奶奶馬上就要被送上山了！叔叔沒用，剛剛建好房子，讓她住了一年不到，她就走了。湯滔滔的父母也是我們這樣的老實農民，活了将近六十年了，還住在破破爛爛的房子裏面！本以爲，他們可以跟你們住上幾天樓房，想不到，你卻在鬼城買了一套發生過命案的房子！還比不上我們的茅草房啊！”二叔極爲動情，都哽咽了。

姜初味不由自主地跪下：“二叔，奶奶，對不起啊！我立刻去看望奶奶……”

姜初味很少哭的，但是現在他哭了。

他永遠忘不了第一次到湯滔滔的家的時候，老奶奶戴着老花眼鏡，站在他的面前，把他足足看了五分鍾，最後，得出結論：“太瘦了，多吃一點啊……”

二叔說：“姜初味啊，我們知道你是一個懂事的好孩子。但是，奶奶馬上就要上山了。在上山之前你才能來，上山之後，你就不能來了，這是風俗，知道嗎？”

不錯，是這樣的！

現在，湯滔滔跟姜初味講話：“初味，對不起，我不是一個見異思遷的人。但是，我是一個孝女啊！我曾經跟你講過，有人來跟爸爸媽媽叔叔嬸嬸提親了。我爸爸媽媽隻會種不夠兩畝地，我弟弟外出打工，一年就隻能給爸爸媽媽一千塊錢。奶奶走了，爺爺老了孤獨了，爸爸媽媽也老了……初味，對不起，我們，我們分手吧……”

“滔滔，你是不是因爲那天在車站，有個女人叫我的名字，還說我跟她有小孩了？”姜初味認爲，直到現在，他都還不能說服湯滔滔相信他是清白的，沒有跟任何别的女人有染。想想前幾天，一個女孩在他懷中渡過一夜，他都柳下惠了。

“姜初味，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是我很賤！即使你跟那個女人生了一大幫孩子，隻要你們沒有辦理結婚手續，我依然願意嫁給你！但是，我家的生活的壓力……”

“滔滔，你聽我說。我認識一個律師了，叫做吳作賓。他說，那個地方的房子一定會升值的。你給我一些時間……”姜初味實際上，沒有一點底氣。他都感到自己是在傳銷忽悠，他被忽悠了，而他又在忽悠一個無辜的女孩。

湯滔滔卻說：“初味，你忘掉我吧。明天，我就要走了。我跟一個男人走了，到深圳去了。他跟你一樣，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叔叔說，他從七月份到現在，爲了給我奶奶治病，他花了七萬塊錢了。他還把他的縣城的樓房給我爸爸媽媽居住，昨天，他幫爸爸媽媽辦好了商店開業的營業執照，還給了三萬塊錢做啓動資金。初味，對不起，我一直不願意跟你分手啊！但是，生死離别，貧困潦倒，讓我們失去了堅持的勇氣。我可以面對一切苦難，但是，爸爸媽媽呢……對不起……我，我挂機了。我要去送奶奶了……”

姜初味在地上跪了很久，哭了很久，引來了幾個廣場舞大媽。她們把他拉起來，好好安慰一番，叫他好好回家，爸爸媽媽正在等着他回去呢。

他好像沒有聽見她們的話。

這時候，有一個女孩向他走來了。

2

“哈哈哈，咯咯咯，哈哈哈，咯咯咯，姜初味，我們的孩子住新房……”這是一個神經不正常的女孩啊！那個女孩好像認識姜初味，而姜初味好像也認識她。就是不知道他們在什麽時候見過面了。

那天，就是這個女人在車站前面，在同學們的面前，在他的情人的面前，說着類似的話。

一個大媽拉住姜初味的手，把他拉起來：“你走吧，這個女人有問題。見到任何一個男人，都說是姜初味……”

什麽？姜初味？這不是我嗎？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女孩已經來到他的面前：“哈哈哈，姜初味，買房子啊……八折，首付十萬……”

姜初味愣了幾秒鍾，他發現，這個女孩很邋遢，頭發淩亂，手腳都是黑的，衣服很髒。手中抱着一個包包，裏面似乎是一個孩子。

姜初味想破腦子，也想不出，這個瘋女人跟他有什麽關系。他怎麽就會跟她有孩子了，還住新房了？

一個大媽把她拉走了：“阿妹啊，你不要出來了。你孩子餓了，回去了……”

“阿姨，她是誰？”姜初味問道。

沒人知道。隻是有一個大媽說：“她好像是從那個鬼城來的……”

姜初味全身無力地上了三輪車，啓動，拉着一車的惆怅，一車的夕陽，一車的秋風！

3

姜初味回到巴黎大世界，他們關着袋鼠的地方。

他用鑰匙開門。

兢兢業業的魯西西還在這裏給袋鼠喂草，逗弄着它們。

看見姜初味進來，魯西西感到很驚訝。她走出房門：“姜哥哥，你不是回去了嗎？”

姜初味搖搖頭，很久才說：“回不去了……”

姜初味從來都沒有以這樣的表情示人的，魯西西感到更加驚訝了。她還十分天真可愛地說：“你，應該回去，跟嫂子好好過啊。這裏有袋鼠，有狗。我感到很安全的……”

“我們分手了……她明天就去深圳了，結婚了……”

魯西西十分敏感：“都是我們的過錯，都是這個樓盤的過錯！可是，我分文全無，不知道，怎麽樣補償你們啊……”

說着，魯西西淚珠凋零。

姜初味安慰她：“魯小妹，這不是你們的過錯，是王三川的過錯。”

這時候，幾個袋鼠跑出來了，在他們周圍轉悠。姜初味從魯西西的手拿過那把青草，放到它們的嘴邊……

門外，傳來了一陣凄厲的哭聲，然後就是那熟悉的女聲：

“姜初味，樓房八折，首付十萬……我們的孩子，有房子了，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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