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了,就這兩個魔星,我已時常被他們折磨得有些受不了。”蕭楠微微怔了一怔,随即搖了搖頭,林氏見她堅持,也就沒再多勸,這時候,江靖軒和梓修也進了院子,江靖軒入院之後先進來和林氏拜了年,随後便走到院中,看着幾個孩子打雪仗去了。
一開始林氏并沒有發現蕭楠和江靖軒之間的異常,直到吃午飯的時候,他們夫妻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互動,林氏這才察覺不對,意識到這點,林氏坐不住了,剛一下飯桌,她便拽起蕭楠的手,将她拉到房間,一臉認真的看着她開口問:“大娘,你和靖軒是怎麽回事,吵架了?”
“我們沒事,阿母。”蕭楠頓了一頓,開口答道。
“你别蒙我,我是你阿母,你和靖軒從都在我身邊長大,你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哪個表情和動作我不清楚?之前沒注意,吃飯的時候才發現你們不對頭,,到底怎麽回事?”林氏瞪了她一眼,頗有些不滿的道。
“阿母,你,像我這種性格的人,是不是很容易讓自己的丈夫感到很壓抑和憋屈?”蕭楠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林氏的問題,她微微沉默了一會之後,倒是擡目看着林氏反問了一句。
“怎麽會,你性格雖然強勢了些,可待自己親近人的向來很有分寸,你從十一歲開始當家,我和梓修,還有祯,幾乎都是你一手在照顧庇佑,可我們從來沒感覺到壓抑和憋屈,倒是一直感覺對你多有虧欠,你……”林氏幾乎是下意識的接口。
“那不一樣,阿母,你是我的母親,我這做個女兒的越能幹,你就越感到驕傲,梓修和祯是我的弟弟,在他們的時候,我這個做姐姐的照顧他們是應該的,但是丈夫,咱們生活的是一個男尊女卑的社會環境,您覺得一個本身就很有能力的男人,娶了一個像我這樣的妻子,他會幸福嗎?”蕭楠搖了搖頭。
“這……”林氏下意識的就想,當然幸福,她女兒多優秀,多能幹,性格多好啊,可話剛出口卻不由自主的停住。
林氏并非目不識丁的婦人,她飽讀詩書,深谙世情,正是女兒太出色了,才容易讓人産生壓抑和憋屈感,正如蕭楠所言,母親和丈夫,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角色,感受自然也不一樣,意念落到這裏,口裏吐出一個字之後,後面的話竟接不下去。
“阿母,或許,我和靖軒的婚姻本就是一個錯誤,靖軒他是一個才華橫溢的人,韬武略,樣樣不凡,如果不是因爲我,他在仕途上必有一番不錯的作爲,以他的本事,再娶一個溫良賢淑的妻子,想必他的日子要過得比現在快活得多。”蕭楠看了語塞的林氏一眼,目中浮出一抹淡淡的寂寥和自嘲。
對于江靖軒那天晚上所表現出來的憤怒和激動,蕭楠想了很久,逐漸明白,江靖軒這種情緒并非因一件事或者兩件事而産生的,而是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壓抑和積累,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搞清楚自己的這種情緒的誘因,他喜歡自己,這一點蕭楠百分百肯定,但一個男人,喜歡和愛,并不能占駐他生命的全部。
他本是一個很有本事的男人,可在自己這個妻子的遮掩之下,他的光芒一點點被掩去,他不知不覺的開始生出自卑之心,這種自卑讓他變得多疑而敏感,不僅是他,換成任何一個與他有同樣本事的男人易地而處,娶了自己這樣的妻了,大概都不會覺得太過輕松愉快。
想通了這一點的蕭楠心頭對江靖軒怒氣不知不覺的就消退得幹幹淨淨,她心頭浮出來的更多是愧疚和悲傷,她對江靖軒是有感情的,或許不如江靖軒對她的感情那般濃烈,但這個人,卻是她兩輩子加起來,唯一的一個,心甘情願嫁給他的人。
江靖軒爲她實在付出了太多太多,在外人眼中,因她這個妻子的光芒太過耀眼,大多數人都下意識的忽略了江靖軒自身的能耐,甚至連他十六歲的時候就同時摘下了武試的功名的事都選擇性給忘了,認爲他能有現在的風光多半靠的是妻子的餘蔭。
可實際上江靖軒若不是因爲她放棄了仕途,選擇默默的站到她這個妻子的背後,他此時或許已是四五品的官員,他從十六歲開始,就沒有再用過自己這個妻子一錢,他現在的家業都是自己掙回來的,他棄仕從镖之後爲了能風光迎娶自己,沒日沒夜的在外奔波。
無數個日夜,風裏來血裏去,這才能用區區數年時間置下那一片家業,成親的時候還送了萬兩銀子做聘禮,江靖軒爲了她,放棄了一個男人的抱負、理想、前程,他的整個人生似乎都隻在爲蕭楠而活,蕭楠不是沒有心肝的人,她不會将别人對她的好當成理所當然。
江靖軒爲自己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這麽些年下來,她的心差不多已被這個愛自己勝過他生命的男人填滿……
但一個男人,生命裏僅有愛情是不夠的,年輕的時候,尚可由強烈的情感支配自己的行爲,待到這種激情逐漸沉澱,其它被壓抑的東西就會慢慢浮出來……他們兩個人的婚姻走到現在,已經出現了難以彌補的裂痕,不是江靖軒不好,也不是蕭楠有什麽錯。
隻因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真的不太合适,江靖軒,他需要更大的舞台去供他發揮,去讓他展現屬于自己的光芒。
世人往往會羨慕那些蝸居田園的大隐們的逍遙和自在,卻忽略了能有這種心境的人往往早已經曆過生命中最璀璨絢麗的色彩和時光,如果一個才華樣貌樣樣出衆的演員連那璀璨風光的舞台的邊緣都沒踏上去過,你便要讓他謝幕,他如何能甘心?
而蕭楠,則與江靖軒截然相反,她是真正瀝盡千帆,經曆過生死榮辱,堪透了世情名利的人,她是一個合格的隐者,她喜歡和向往的是那種采菊東南山,悠然見南山的閑散平淡生活,以她的心性和閱曆,無論她多喜歡一個男人,也沒有辦法做到爲了這個人,放棄自己的渴望,轉而去做那個男人的賢内助。
“大娘,你在胡什麽?靖軒,他待你多好啊,他當初爲了娶你,心甘情願的放棄了仕途,他,他,你,你……”林氏被蕭楠話的語氣和表情給吓得心慌意亂,忍不住一把抓起蕭楠的手,急急開口道,她原以來女兒隻是和江靖軒拌了幾句嘴,現在看來,問題似乎比她想像中的要嚴重的多……
“阿母,你别擔心,我和靖軒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好的,走,咱們出去吧,我們家下午可能還有客人,我要回去了。”蕭楠被林氏這麽一抓,頓時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瞧着母親臉上的焦慮和惶然,不由微微笑了一笑,低聲安撫了一句,随後挽起她的手,一同朝外走去。·k·s·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