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祯垂眉低眼,一言不發,默默地走到那三個縮成一團、但手足齊全的孩子身旁,找了個空餘的位置坐了下來,即便是在這寒冷的冬季,這屋内的氣味也絕不算好聞,那兩個中年乞丐淡淡的掃了蕭祯一眼,沒說什麽,轉身離去。
“小,小哥哥,你從哪來的?”待那兩個中年乞丐出去之後,離他不遠縮在一起的三個孩子其中一個小姑娘,擡眼打量了他兩眼,小聲問了一句。
“很遠的地方,你們進來多久了?”蕭楠轉目打量了這小姑娘一眼,這小姑娘臉上被塗得黑呼呼的,壓根瞧不清長相,憑着身材和說話的聲音判斷,大概比自己還小一點,約莫隻有五六歲的模樣,她的一雙眼睛不同于其它孩子的灰死和茫然,裏面雖然充滿了恐懼,卻不失清明靈動。
“我們被抓進來有五日了。”小姑娘低聲答道。
“不許說話,你們幾個新來的,莫不是還瞧手腳都好好的長在自己身上,心裏不落穩,非得我們把它都給敲斷打折了,才能安靜?”蕭祯本待再問兩句,卻不響窩棚的門陡然被打開,兩個滿臉橫肉的壯漢走了進來,一臉殺氣騰騰的瞪着蕭祯和另三個手足完好的孩子喝道。
蕭祯和另三個孩子聽得混身一個激淩,再也不敢多說半句,大家默默的躺了下來,卷起身體,縮成一卷,夜裏也不見有人進來發食物,隻給每人發了一塊破破爛爛的黑毛皮,讓他們蓋在身上,一夜時光很快就過去了,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包括蕭祯在内的一幹小孩被踢醒。
醒來之後,就見兩個廚工模樣的人走了進來,其中一人提着一隻小木桶,另一人手裏拿着一疊破碗,兩人進來之後,拿碗的那人先将碗擺在這些孩子面前,提桶的那人往每個碗裏舀了半碗可以照見人影的淡綠色粥水,那粥水清得聞不到半點糧食的香味,倒是不斷往外冒的熱氣引得凍得通體冰涼的孩子們忙不疊地端起碗中的粥湯往口中倒去。
蕭祯瞧着其它人手忙腳亂的模樣,他不敢怠慢,很快端起旁邊的碗,往口裏灌了一口,這粥也不知是什麽東西煮的,顔色古怪的不說,聞着還微微有點腥,喝在嘴裏既腥又苦,讓第一次喝這東西的蕭祯差點當場吐了出來。
好在這娃兒不是普通的孩子,他端過碗往嘴灌的時候,就留意着給他們分飯的兩位廚工的神色,果不其然,那個擺完碗的廚工在發完碗後,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蕭祯絕對相信,他若是敢把喝下去的粥給吐出來,迎接他絕沒有什麽好果子吃,意念落到這裏,蕭楠強忍胃腔的難受,閉着眼将,一股作氣的一碗粥水給灌進口中。
不管這是什麽東西,有什麽不好的作用,既然這裏的孩子都在吃,即表示這東西暫時是吃不死人的,自己想要活下去,就絕不能表現出與其它人有太多不同,更不能與他們對着幹,蕭祯在心頭默默的對自己說。
“吃完飯就準備開工吧,天黑的時候,完不成任務的,今個兒就别指望吃東西了,至于你們三個,進來已經好幾天了,若今天再完不成任務,則表示留着你們的手腳确實不好使,晚上我就幫你你們打斷它。”待一衆孩子們吃完飯後,昨日出現過的那兩名中年乞,進來了一人,他的目光在諸孩子臉上輕輕掃了一圈,淡淡的開口道。
那三個孩子聞聲頓時縮瑟了一下,可沒有一人敢反抗,顯然在這幾日中大家都吃足了苦頭,不一會兒,屋裏的十個孩子就陸續走了出去,待屋内隻剩蕭祯一人時,那乞丐的目光終移到了蕭祯身上:“至于你,能得闫舵主贊一句成穩聰慧,想必是真的很了不起,不過不管你有多了不起,到了我們這裏,就别指望再有出去的機會了。”
“念你第一天來,對周圍的環境不熟悉,今日由我帶你,明白開始,你再和其它的孩子搭組,你既然這麽聰明,想必讨錢的本事也比其它人強,以後,你的任務是其它孩子的雙倍,做不到的話,處罰同樣翻倍。”。
蕭祯擡目看了此人一眼,又迅速垂下了視線,一言未發,中年乞丐大概也沒指望蕭祯說什麽,他說完這句話後,從身上掏出一個盒子,盒子蓋揭開之後,露出一盒黑呼呼帶着腥臭味膏狀物,那人從盒蓋中取出一個平底小木勺,挑出一點,用勺底仔細的塗在蕭祯的臉上。
帶着淡淡腥臭味的膏體不斷的抹到蕭祯漂亮的小臉上,直熏得他胃液翻騰不止,蕭祯強忍不适,閉緊嘴巴,一言不語的仍由他施爲,抹完之後,又将手也抹了一遍,中年乞丐顯然很滿意蕭祯的配合,他一邊蓋盒蓋,一邊開口:“倒是個知情識趣的小子,不哭也不鬧,還懂得配合,若你一直能這樣乖巧,倒是會少吃不少苦。”
蕭祯仍不言語,那中年乞丐給他弄完臉之後,又扔了套殘破肮髒的衣衫給他,蕭祯默默的脫下身上的衣衫,換上了這套衣衫,裝扮完之後,蕭祯整個人就變成了渾身都散發着淡淡腥臭味的小乞丐,這個時候,若他不開口,即便是林氏或蕭楠站到他面前,都不一定認得出來。
中年乞丐對此顯然很滿意,他給蕭祯化完妝後,又給自己化了個妝,等他帶着蕭祯走出窩棚的時候,已變成了一個身軀伛偻,滿臉皺子的老乞翁,兩人邁着蹒跚的步伐,穿過幾條僻靜殘舊的巷子,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才來到人來人往的街道,蕭祯悄然打量了下周圍的環境,大緻上能瞧出這是個比嵩縣更大的城市,但具體是哪裏,他卻是半點頭緒都瞧不出來。
中年乞丐帶着他來到一處一看就不是主城區,但出入的行人卻頗多的道路旁跪了下來,蕭祯低眉順眼的與他跪在一起,模樣顯得凄楚又可憐,沒一會兒,就有人往他們身邊的破碗裏丢了幾個銅闆,與此同時還伴着歎息:“哎,都說濟南府富裕,沒想到也有這般凄楚的可憐人,瞧瞧這對祖孫,老的老,小的小,這麽冷的天氣,穿成這樣在外行乞,也不知能撐幾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