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朝定正在須賀川城本丸庭院裏來回踱步,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他接到急報:二階堂輝行得知其子舉兵謀反後畏罪自殺,二階堂氏滴流斷絕;大裏城的矢田野行政召集了一批來自下野的浪人衆,準備北上襲取長沼城!
朝定頓時間便煩悶起來,他望着清澈見底的池子,他感到了疲憊。原本隻要二階堂輝行還健在,朝定還能請他出面來調停一下,使矢田野行政能夠開城投降,以減少己方的傷亡。誰知二階堂輝行竟然因爲二階堂盛義的謀反而出人意料的自盡了!這是讓朝定萬萬沒有想到的。
眼下,矢田野行政要出兵進犯長沼城。雖然他算不上什麽強勁的對手,但是對于此時此刻手頭上兵力并不富裕的朝定來說,也是一件很讓人頭疼的事情。加上下野一國爲上杉新奪之地,領國内尚有不少山賊、浪人、野武士。最近一段時間這些人開始活躍起來,根據小山朝幸的彙報,應該是由佐竹家指使所緻。
朝定現在不是打不過,最怕的就是陷入糾纏。别看這些快被人遺忘的山賊、浪人、野武士,他們所藏匿的地方山高水深林密。自己要打他們找不到,他們要打自己反而就突然冒出一片,若是陷入了糾纏,急切之間不能脫身,佐竹家隻要有機可乘便會立即撕毀才簽訂不久的停戰議和起請文。到了那時,才平定不久的菊多、磐前、多賀三郡就等于白白送給了佐竹家。這種局面,朝定是無論如何不能忍受的。
“主公,陶尾張守殿入城。”池田盛周匆匆跑來禀報。
“陶尾張守?!”朝定聽完一愣:“尾張守的行軍速度不慢,快請他來此。”
“參見主公。”過了一會兒,陶晴賢與其子陶長房、其弟陶隆信便來到了庭院中。
“免禮。”朝定快步走去虛扶了一把:“尾張守爲本家盡心盡力,我是看在眼裏的。你的上書我已經仔細看過,非常的有見解。”
“主公,臣雖然不能苟同山崎專柳齋的方略。但是本家先前所編制、訓練的常備應當有所作爲,不能閑置空耗。爲此,臣認爲應當讓東上野的内藤修理亮迅速降服後,将上州兵調動至仙道七郡。在年内發動對最上、村山兩郡或者是伊達家的合戰,擴展領土,增加人口,充實國力。”陶晴賢将之前想好的話說了出來。
“伊達和最上兩家就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常陸還有一個佐竹家虎視眈眈。若是本家對伊達、最上任意一家發動侵攻,大崎家都會出兵相救。你認爲有幾成把握?”朝定搖了搖頭道。
“八成。”陶晴賢本來想說有九成的,但是話到嘴邊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然後緩緩說道:“其一,最上、伊達兩家與本家接壤,用兵便利。葛西家在奧州的影響力不低,若是真任其将有賀城、佐沼城、宮野城等地奪取,将會讓其實力增強。最好利用葛西胤重來削弱葛西家的實力,讓葛西家下屬的部分國人領主對其掀起反旗,這樣葛西家在奧州一帶對本家的威脅就不大了。”
“恩,這也是我的一塊心病。再說。”朝定怦然心動。
“其二,不管是伊達家還是最上家,其國境的守備皆空虛,是他們的弱地。”陶晴賢頓了頓後說道:“天下皆知,最上義光的羽州探題一職乃是主公運作下才能擔任的。若不是主公心慈手軟,最上家早就斷絕家名了。所以,本家最好先将最上家攻滅,以達到敲山震虎的目的。其三,時間對于本家來說最爲有利。不管是伊達家還是大崎家,想要馳援最上家,至少需要半個月方能抵達。對于本家來說,這些時間足夠占領最上、村山兩郡各地關卡要地。其四,伊達、大崎兩家援軍不足爲懼。伊達家的家臣團早就遭到本家毀滅性打擊,一門譜代死傷殆盡。大崎家還因爲當主對家臣團的統禦不力,導緻時常有家臣舉兵謀反。故而兩家的士氣和戰力與本家不可同日而語。有此四條,臣認爲勝算應有八成。”
經過一番透徹實在的侃侃論述後,朝定立即掂出了其中的分量,不禁大喜過望。但是朝定向來沉穩,表面上依舊表現出冷靜的樣子:“還有兩成不利,卻在于何處?”
“舉凡戰事,皆有利弊之分。最上、村山兩郡大都爲山地,不利于騎馬武士作戰;若是遇到急風暴雪等緊急險情,我軍兵力可能會銳減。”陶晴賢歎了一口氣後說道。
“還是在館舍内細談吧,說不定隔牆有耳。”朝定還是很機警的,因爲須賀川城本就不是他的居城,所以防衛工作還有有些疏漏的。
其他人随後便退下,朝定與陶晴賢兩人進入館舍内,朝定讓陶晴賢與自己一案對坐,促膝相談。陶晴賢又詳細論述了攻滅最上家後對伊達家的作戰。方略是與色部、築地等将聯合攻滅最上家後,便就地屯兵休養,一旦準備妥當,就立即出兵奔襲。朝定有些不放心,一連串的提出了十幾個具體實施的困難之處,詢問陶晴賢該如何解決。陶晴賢雖然心思缜密,還是對朝定細緻入微而深感驚訝,随即一一對地形、道路選擇、兵力裝備、糧草供應、作戰方式、雙方兵力對比、奪取領地後如何治理等等做出了詳細的回答。朝定聽得極爲認真,很少打斷,更加沒有點頭搖頭之類的動作。
“攻滅兩家需要多少兵力?”這是朝定最後的一個問題。
“攻滅兩家,臣當親自爲将,隻需一萬軍勢足矣。相馬家到時候出兵阿武隈川做相機策應,以防伊達家西進增援最上家。至于大崎家,臣以爲其自顧不暇,無力出兵增援最上家。”陶晴賢知道朝定的擔心在何處。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朝定聽完不禁笑了起來。
“臣惶恐。”陶晴賢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道。
“一萬軍勢很快便會召集完畢,莊内方面我會令新發田因幡守等将出兵月山一帶待命。既然最上家不識時務,那麽滅亡也是必然的。”朝定早就對最上義光失望到極點了。先前他在越後國府還派人請最上義光來越後解釋村山、最上兩郡國人一揆的原因,可最上義光倒是一口回絕,還變本加厲的出兵攻打周邊色部、築地等将的領地。
“多謝主公!”陶晴賢非常感動。
“這樣,保土原館、長沼城、小倉城、三城目城、大寺城、國神城六地六萬一千石就作爲你的知行地,舊領白坂一萬石被本家收回。這些年來我都沒來得及顧上奧羽的家臣們,算是給你的補償吧。”朝定無奈的說道。這些年來他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關東八國和北陸上,都沒多少時間來注意奧羽一帶。
“感激不盡!”陶晴賢根本就沒想到朝定會将仙道七郡南部平原地處要道的六座城池賜給自己。
“佐竹家能将手伸到仙道七郡,正是因爲我隻在此地派遣代官。隻有将重臣分封到仙道七郡,這樣佐竹家的手就會縮回去了。”朝定也是萬般無奈下做出的決定。本來他還想将陶晴賢轉封到下野的,誰知佐竹家突然與自己交惡。
“那麽臣先回去準備了。”陶晴賢該說的都說了,便準備離開。
“恩,對最上、伊達的戰事就看你的活躍了。”朝定點了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