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鎮府公,外臣乃是小野寺家家老八柏大和守道爲。久仰大名,今日得見,非常高興。”這位小野寺家的家老倒是先開門見山的介紹了自己。不過他那尖銳的目光倒是令朝定感覺有點和齋藤道三類似。
“小野寺氏與本家一樣出自藤原北家,可是爲何之前加入了叛軍的陣營?”朝定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面前的榻榻米,雖然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足夠讓八柏道爲聽見了。
“小野寺家也是被迫的。周邊大名如大寶寺家、最上家、伊達家、大崎家、葛西家等紛紛舉兵後,小野寺家隻能跟随舉兵。家中的叛亂才平定不久,已經無力同時與數個大名交戰了。”八柏道爲這話說得倒是實話。
小野寺家一直是足利将軍家的京都禦扶持衆,輝道的父親埴道長期陪在足利将軍身邊,因此對國内的家臣們缺乏控制,導緻最後被家臣橫手光盛篡位。
埴道死後他的兒子輝道投靠于出羽地區的另一大名大寶寺家,在大寶寺家的輝道一心想着替父報仇,爲了尋求大寶寺家的幫助,輝道娶了大寶寺義增的閨女,并在大寶寺家的幫助下聯系了國内其父的舊部,裏應外合除去了篡位的逆臣橫手光盛。
“可是據我所知,小野寺家這段時間可沒閑着。先後侵攻了最上、大寶寺兩家的領地,并且一度将最上家的軍勢擊敗,掠奪錢糧不少。”朝定可是對東北地區的局勢還是有些了解的。
“鎮府公所言不虛,正是因爲小野寺家不能與叛軍爲伍,故而在襲擾他們的後方,爲上杉家減輕壓力。”八柏道爲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其謀略和見識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夠相比的了。
“照大和守所言,大寶寺軍從越後岩舟郡退兵也是因爲有小野寺家的襲擾的原因在内?”齋藤道三此刻正用着他那像蛇一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八柏道爲。
“正是如此。不光如此,在下早就調略了大寶寺家的家宰土佐林能登守禅棟和大寶寺家一門重臣的砂越宗恂。”八柏道爲此次前來看來也不是兩袖清風,還是有所準備的。
“就算小野寺家想戴罪立功,可是管領殿并無侵吞出羽之心······”朝定話雖如此,可是他也在糾結是否即可出兵東北。
“管領殿日理萬機,可是您有着鎮守府将軍一職,理應節制奧羽諸将。平叛也是鎮守府将軍的職責所在。不光是我小野寺家,大寶寺家中諸将也都不滿大寶寺義增的統治,隻要您一聲令下,想必他們定将大寶寺義增的首級獻上。”八柏道爲可不想朝定不出兵。一旦最上、大寶寺和伊達等數家聯手,那麽就是小野寺家的末日來臨。
“職責所在?八柏大和守此言口氣不小。我至少還是朝廷任命的正四位下鎮守府将軍,爲何需要聽從你的調遣?”朝定雖然有諒解小野寺家的心,可是八柏道爲這話說得就讓自己很不爽了。
“八柏大和守,别忘了這裏是河越城,不是橫手城,容不得你放肆!”一旁的難波田憲次終于忍無可忍了,直接怒斥八柏道爲。
“主公,八柏大和守雖然言語之中有些沖撞,可是此刻正是一鼓作氣攻滅大寶寺家的好時機。洲島城的仇還沒有找最上家報,一旦聯合了小野寺家,那麽就可以兩面夾擊最上家。”太田資正倒是很冷靜的分析了一下局勢。
“不過,按本家的狀況來說是無力出兵的。隻能拜托管領殿了。”朝定可不想爲了莊内三郡和最上佳的村山郡、最上郡而屬于本領的防備。武田信玄可是最喜歡趁虛而入,朝定可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主公英明,可是戰後的莊内三郡是歸管領殿還是本家?”太田資正倒是直接想到了戰後,他覺得隻要有越後諸将的出陣就一定能勝利。
“這樣,派人去通知陶尾張守,令他迅速奪回置賜郡的失地。并且想方設法對村山郡侵攻。”朝定倒是想到了一個折中的方案。
“主公,您該不會是想······”太田資正隐隐約約的感覺朝定是在冒險。
“莊内三郡歸本家,村山郡歸管領殿所有。讓那須郡的明智光忠率部北上支援陶尾張守。”朝定随即下達了命令。他想要的是莊内三郡的三大神社和酒田湊。而謙信麾下的越後諸将們僅僅想要的是土地而已,隻要把村山郡奪取交付給謙信即可。這樣一來就各有所得和各取所需。
“是。”
很快,八柏道爲也不算白來。小野寺家獲得了朝定簽署的本領安堵文書和承認了其從屬于上杉家,順便朝定還賞給八柏道爲兩把太刀。八柏道爲也不是普通人,當年的橫手光盛襲擊小野寺埴道時八柏道爲就敢帶着30幾人沖進橫手陣中亂砍亂殺。在他的努力下小野寺家才能在四面皆敵的情況下一直存在,并且對外作戰中也沒有失利過幾次。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八柏道爲實在是很有能力的一個将領,後世很多人稱他爲“出羽的長野業正”也不是徒有虛名的。
八月十日,明智光忠率領明智衆的進士貞連、池田輝家、奧田景綱、青木重直等人共四千軍勢從下野那須郡出陣。而越後方面,朝定也讓還沒撤回來的上杉景滿、新發田長敦等人率部從上越補給後前往會津。
謙信倒是爲了坐鎮春日山城不能随意出陣,隻能令一門衆的加地春綱率揚北衆中的黑川清實、色部勝長、竹俁慶綱、築地資豐、大川忠秀等,以七千軍勢于八月十二日進入出羽。
大寶寺義增聽聞上杉軍襲來時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光是家宰土佐林禅棟,連同一門衆的砂越宗恂和有力國人竹井時友、來次氏秀等紛紛保持中立,全都不發一兵一卒支援大寶寺義增。這就讓大寶寺義增和大寶寺義氏二人隻能光問候他們全家和祖宗。而大寶寺領最接近越後揚北的小國城卻順便被七千上杉軍團團包圍,小國城内僅有守軍六百。
此刻的大寶寺義增和大寶寺義氏二人完全沒有多餘的兵力去支援小國城。因爲能動員的兵力僅限部署在大寶寺城、尾浦城、丸岡城和橫山城一帶。而小野寺家的鲑延貞綱也率領一千軍勢将大寶寺家的狩川城攻占,守軍一百人被全殲。
可以說,對大寶寺領的侵攻速度之快令很多人都沒有想到。最上義守和最上義光父子二人得知了大寶寺義增父子衆叛親離後就立即将奪取的置賜郡大小城砦全部放棄,就連長期包圍的長谷堂城也撤圍。
就在上杉軍一步一步接近大寶寺家的本據尾浦城時,一名大寶寺家的武士便踉踉跄跄的進入了城内,他的渾身上下都是血漬,身上的大铠還有幾枝斷箭。
“屋行殿,狩川城失守了!最上家撤走了在置賜郡的所有武士并且放棄了置賜郡奪取的城砦!”這名武士幾乎是趴着爬到空蕩蕩的大廣間内。
“這是真的嗎?今井你确定沒有錯?”大寶寺義增瞬間兩眼一黑倒在了榻榻米上。他已經無力支撐下去了。就憑着手中臨時聚集的兩千軍勢根本就不是上杉軍的對手,更何況是以大川忠秀、大川長秀父子二人爲先陣的揚北衆。大川忠秀父子完全是爲了戴罪立功而暴走。攻打小國城更是身先士卒的指揮着本部軍勢對小國城的進攻。
兩天後,大寶寺義增算是在醫師的治療下蘇醒了。他的身邊僅有長子大寶寺義氏和年幼的次子大寶寺義興(提早元服)還有親信家臣今井隆治。
“父親大人,小國城失守了,高坂義治、高坂正信父子二人打開了丸岡城和大寶寺城的大門,如今本家僅剩下橫山城和尾浦城了······”大寶寺義氏雙手握拳,悲憤的說道。
“是嘛······看樣子大寶寺家要在我的手裏終結了······”大寶寺義增雖然心有不甘,但是看到了在自己身旁哭哭啼啼的大寶寺義興後想到了什麽。
“要不是小野寺家一個接着一個調略了本家的有力國人和家臣,不然上杉軍根本就無法進入本家腹地!”大寶寺義氏一拳打在了榻榻米上,并且留下了一個拳印。
“就算一時打不進來,一旦那位藤原鎮府将大軍派來,結果還是一樣的,都是時間問題······”大寶寺義增有氣無力的說道。
“主公,橫山城的失守是時間問題了,尾浦城内僅有守軍五百餘,根本無法抵禦上杉軍的猛攻······”今井隆治在大寶寺義增居室的門口說道。
“朝日山城的池田呢?隻要他從海上運來糧草和援軍我們就能繼續堅守。”大寶寺義氏仍然不死心。
“池田大人已經将其子池田盛周送入河越城當人質了,他和土佐林、砂越、來次、東禅寺、高坂、阿部等家一樣擁有了上杉家頒布的本領安堵文書,成了上杉的家臣。”今井隆治無奈的說道。
“你怎麽現在才說?!”大寶寺義氏走過去一把揪住了今井隆治的衣領。
“于事無補······我感到時日無多了,今井你來擔任我的介錯吧,相信隻要用我的命就能換取更多人的生命。”大寶寺義增費力的爬起來,拿出了身邊的肋差。
“父親,既然這樣的話我獨自一人殺出城去······”大寶寺義氏不想切腹自盡,隻想和上杉家的有名武士交手後被讨取。
“次郎,你還小。你等會和今井一起出城吧,這裏以後就不是你的家了······”大寶寺義增撫摸着大寶寺義興的頭說道。
随後,大寶寺義增在今井隆治的介錯下切腹自盡。大寶寺義氏獨自出城與色部長實交手後不到五個回合就被挑落馬下被上杉軍的足輕們用長槍刺死。而大寶寺義興則是被今井隆治交給加地春綱後被送往河越城,今井隆治卻在尾浦城外切腹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