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裏當然很清楚,是誰掀起了怪風造出了黑霧,隻是這件事牽扯太多,不能跟蘇晴兒分說明白。但眼前這個小姑娘實在令她倍生憐惜,不能不另加措辭,小心寬慰。
“妹妹你放心,我跟……你三叔的這個徒兒頗爲熟悉,而且我知道他武功之高世間罕有,可能連你三叔都已經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就算他真是被妖孽擄走,那妖孽也不會傷他,他現在肯定安然無恙!”
“真的?”蘇晴兒猛然擡頭,随即感覺自己驚喜太過,忙又低頭,雪白的臉頰愈發顯得嫩紅可愛,“我隻是……擔心我三叔……”
她徒勞的辯解着,但是這種辯解,不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而已。
“妹妹我明白,我也……經曆過你這個年紀,隻是那狼娃……就是你三叔的徒弟,他自小被野狼養大,根本不通人性,說不定……等下次有機會再見面的時候,他未必還能記得妹妹是誰!”
水叮咚的意思其實是說等下次見面,狼娃不一定還能記得他跟蘇晴兒之間的關系。就比如狼娃見她一面,便對她念念不忘,但倘若在她跟狼娃之間,标注上朋友、或者是其他的什麽關系,狼娃就絕對理解不了,更不可能記得。
在狼娃眼裏,人與人之間的區别,很可能隻有性别——至多再加上年輕年老。
但是這些話一來解釋起來太麻煩,她本身口才有限,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解釋才能簡單明了;二來蘇晴兒年紀還輕,就算她解釋明白了,蘇晴兒也未必能理解。
她實在是不想看着這天真單純的小姑娘爲情所傷,隻可惜她話音未落,蘇晴兒已猛然擡頭,說道:“不,他會記得我!我知道,他一定能夠記得我!”
水叮咚隻能在心中暗暗歎息,希望老天慈悲,不要讓這小女孩兒身陷情孽,嘗盡心碎的滋味。
“蘇姑娘也在呢?”胡力瑧恰好于此時走了進來。
蘇晴兒忙抹了抹眼睛,向着胡力瑧盈盈一福。水叮咚一把将她拉住,笑道:“妹妹不用對他這麽多禮,我跟他都是很随便的人。妹妹如若不棄,就當我跟他是哥哥姐姐最好!”
蘇晴兒臉現紅雲,觑了胡力瑧一眼,轉臉向着水叮咚,略顯羞澀說道:“妹妹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姐姐能否應允!”
“妹妹你說就是!”
“姐姐這般人才,我一見就好喜歡,姐姐若不嫌妹妹魯鈍,可不可以……與姐姐結成金蘭之好,從此,咱們就像親姐妹一般?”
水叮咚甚是高興,她也早想有一個這樣的妹妹。雖然她不可能在蘇家停留多久,而且一旦離去,很可能相見無期。
但想來就算永無可能再相見,彼此也不過是互相挂念而已,不會像男女之情那般令人揪心扯肺,因之笑生雙靥,直道:“我早就有這個心思,隻怕妹妹不願意,既然妹妹提出來,那咱們以後就是親姐妹了!”
說到此處,稍稍一停,又道:“所謂一言而決,咱們也不用那些繁瑣禮節,從今日起,咱們就是親姐妹了,正好請胡力瑧做個見證!”
胡力瑧呵呵一笑,連道“恭喜”,蘇晴兒喜之不勝,便向水叮咚盈盈拜倒,口稱:“妹妹見過姐姐!”
水叮咚之所以說“一言而決”,就是怕相互拜來拜去的沒完,但見蘇晴兒終究還是拜倒在地,想着畢竟是在這個年代,有些禮節無法避免,也隻好學着跟蘇晴兒相互拜了兩拜,這才一同起身。
姐妹倆相視而笑,均覺歡喜無限。
稍晚一點,果如胡力瑧所言,之前的白雲藍天,漸漸聚起了烏雲,同時北風也漸漸刮了起來。
老太爺院兒裏卻傳來好消息,說老太爺已經起身下床,并且吃了大半碗粥。喜得蘇家兩位老爺,忙又來感謝胡力瑧。
聽說蘇晴兒跟水叮咚結成了金蘭姐妹,蘇家當晚更是大擺筵席,慶賀蘇家多添了一個女兒。
水叮咚改口稱呼蘇孝方蘇孝正爲伯伯叔叔,稱呼蘇孝方蘇孝正的夫人爲伯娘嬸娘,兩位夫人也對水叮咚十分喜歡,送了好些金玉器玩給她。
忙忙碌碌直到近二更時分,水叮咚才與胡力瑧相攜回那兩間相鄰的房間休息。
想起揣在懷裏的那本鞭譜,水叮咚拿出來借着油燈讀完第一個章節。
這本鞭譜文字艱澀,她連讀通都難,更别說看懂了。不過她下午已經跟胡力瑧讨論過第一個章節内容,隻是她從未練過武功,胡力瑧再怎麽解釋,她仍舊似懂非懂。
但胡力瑧說了,她不能理解沒關系,隻要按照璨太子交待,每晚臨睡前将看過的這一章内容焚燒成灰吞服,等整部書讀完,自然能夠融會貫通。
所以她撕下記錄着第一章内容的兩張紙,就着油燈點燃,焚化在一隻瓷碗裏,再沖一點水喝下。
之後上床歇息。
這些日子跟胡力瑧一路同行,即便宿在客棧,也是跟胡力瑧同住一房,隻不過一個睡床上,一個睡床下。倘是露宿野外,更是相擁而眠。
獨今日分房而居,水叮咚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又怕睡至半夜有什麽意外發生,還是将隐形珠吞落入肚,這才漸漸睡熟。
第二天一早睡醒,不僅感覺精神百倍,甚至于在翻身坐起的時候,隐隐感覺身體裏好像真有氣息流動。
昨晚看的那個章節,更是從腦海裏瞬間流過,本來佶屈聱牙,艱澀難懂,如今居然一字一字清晰流暢。連帶着胡力瑧的解釋,都在腦海裏逐字逐句清晰對照,自覺精辟簡潔,意味深遠。
水叮咚又驚又喜,在丫頭服侍下穿好衣服,臉都顧不得洗,就想往隔壁去找胡力瑧。卻在方一推開房門,就看見滿地白雪。天上亦是灰蒙蒙的,兀自扯棉飄絮,粉落不止。
胡力瑧站在他自個兒門前,仰頭欣賞雪景,扭頭看見水叮咚,遂展臉一笑,說道:“怎麽頭發還沒梳呢!”
水叮咚昨晚原是隐身而歇,身上既然毫不受力,頭發自然不甚淩亂,卻沒想到胡力瑧還是瞧出她頭發沒梳。水叮咚紅着臉扭頭想要回進屋裏,胡力瑧卻揚眉一笑,說道:“要不要我來幫你?”
水叮咚心裏一跳,抿嘴笑道:“你會梳頭?”
“别忘了我頭發也很長,更何況……”他别有意味不往下說。
水叮咚知道他是說他已經活了八百多歲,不會連頭都不會梳,遂笑笑地走過去,瞥他一眼,先進到屋裏。
胡力瑧這邊的擺設家具跟水叮咚那邊差不多少,隻是少了梳妝台,不過梳子什麽的都有。
胡力瑧先将她頭發打散,一邊拿着梳子梳順,一邊說道:“又長長了些,跟這個年代的女子相差不多了!”
水叮咚一笑,忽然想起一事,問他:“你有沒有給其他女孩兒梳過頭?”
“我說有,你會生氣嗎?”胡力瑧半真半假。
“我有資格生氣嗎?”水叮咚瞟他一眼,亦半真半假反問回去。
胡力瑧對她這句話不作回應,隻是嘿嘿一笑,說道:“在我第一次入凡塵遊曆的時候,曾經有過一段荒唐時間,那時候……嗯,應該給兩個女孩兒梳過頭,你是第三個!”
這話讓水叮咚心裏大不舒坦,不由得一翹嘴唇,說道:“早知道你風流花心!可是在二十一世紀也就罷了,反正……沒有幾個女子會找你負責,但在這個年代,你始亂終棄,豈不是害了那些女孩兒一輩子?”
“什麽叫始亂終棄,沒有這麽嚴重吧?”胡力瑧大皺眉頭,“終究……那些都是凡間女子,頂多就是百年壽命,我就算不始亂終棄,也不可能陪她們白頭偕老。況且……我是讓她們傷過心,不過最終我都幫她們安排好了比較安定的生活,而且……也就是那麽一段時間,到後來……起碼在這個年代,我沒再随便招惹過女子。”
水叮咚有點發呆。
這段時間她與胡力瑧兩顆心越貼越近,甚至于她感覺到了兩情缱绻的溫柔與甜蜜,以至于她完全忘記了——準确點說不是忘記,而是她刻意地不願去多想她跟胡力瑧之間的仙凡之别。
而今聽胡力瑧突然提到“不可能陪她們白頭偕老”的話,她才突然意識到,她也不過是一介凡女,就算她能夠跟胡力瑧談場戀愛,就算胡力瑧也願意對她傾心相待,他們兩個也不可能白頭偕老。
因爲她頂多隻有百年壽命,而胡力瑧卻可以活到兩千餘年。換句話說,在她年華老去、白發蒼蒼的時候,胡力瑧依舊青春如舊,俊美清逸。
而到那個時候,就算胡力瑧不嫌棄她,她也不會願意面對胡力瑧。
“真生氣啦?”她的沉默立刻引起胡力瑧的警覺。
“沒有!”水叮咚苦笑。幸好她背對着胡力瑧而坐,胡力瑧看不見她臉上苦澀之情。
(請看第一二六章《脫胎換骨不讓須眉》)(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