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依舊在揮舞鋼刀,而且與她近在咫尺。
可是,刀光在揮舞,刀鋒在呼嘯,那柄刀,卻沒能對她造成任何傷害。
她鼓鼓勁,定定心,這才想起她現在的身體根本毫不着力,黑衣人不過是白費力氣。
多神奇!她明明是實體,要不然她就不可能提劍殺人。可是,當反過來有人想要傷害她的時候,她卻變成了空氣。
但是那種被刀鋒亂砍亂削的感覺實在是很恐怖,水叮咚還是悄悄移步離得那人遠一點,想要彎腰撿起被黑衣人砍落地上的長劍,卻忽然想到,她身上還藏着一把削鐵如泥的短劍。
她感覺自己好可笑,好無能,明明有了隐形珠,起碼在世俗凡人面前,她幾可說是天下無敵。然而一旦遇到事情,她卻張皇無措連正常思想都不能。
她向四周看了一眼,眼見得除秦玉昂一人獨鬥五個黑衣人,暫時仍未落于下風,其餘每個秦家堡人皆被兩到三個黑衣人圍攻,不過片刻之間,已經人人挂彩險象環生。
她是一個女子,生平從未與人争強鬥狠,但今日倘若她躲在一邊自憐自艾,不僅秦家堡的人難于幸免,之後也沒有人再去營救胡力瑧。
換句話說,她必須要學會殺人——就算不殺人,她也要将那些惡人刺傷。
她慢慢摸出懷裏藏着的那柄短劍,慢慢地抽劍出鞘。黑衣人終于沒再叫喊,而是蹲下身去察看他“二弟”的傷勢。
水叮咚舉起短劍,想朝着黑衣人後背刺落,可是試了又試,始終硬不起心腸。
然而短劍冷厲的鋒芒,已經令黑衣人有了感覺。霍然回頭,他看見一柄短劍懸在他後背之上,大駭之下無暇思索,黑衣人出自本能地,揚手向着短劍擋駕上去。
“嚓”的一聲輕響,那短劍削鐵如泥,更何況是筋骨血肉。水叮咚根本沒感覺到太大震動,那人一隻手掌已經齊腕削斷,頓時血流如注。
那人捧着手腕歪倒在地,凄厲的慘叫聲震動松林。
水叮咚自己也吓得手腳顫抖,站立不住。那人的慘叫聲音,就像一根根尖刺,猛烈的攢刺着她的耳膜與心髒。
她禁不住淚盈雙目隻想逃走,可是回轉臉來,恰好看見餘舵主被一個黑衣人刺傷大腿。
餘舵主腳下一個踉跄,另一個黑衣人揚手一刀,居然将餘舵主一顆頭顱砍了下來。
此時黑衣人跟秦家堡人衆混戰成一團,不過黑衣人人數居多,爲避免誤傷,黑衣人仍然留着幾隻火把。
另外還有幾支火把扔在地上,一時未滅,更是飄飄搖搖映照得松樹林裏時明時暗。
然而水叮咚根本不用借助火把的光亮,已經能夠将周遭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她清清楚楚看見餘舵主頭顱被砍,頸子裏鮮血狂噴。清清楚楚看見餘舵主依舊怒睜雙目的一顆頭顱,恰好咕咕噜噜滾到了她的腳下。
水叮咚腦中一暈,差點就要跌倒在地。同時胃腸翻湧,直欲作嘔。
卻聽一聲悲呼:“餘舵主!”
秦玉荷從藏身處疾奔而出,撿起地上一柄長劍,向着一個黑衣人砍殺過去。
她隻有十五歲,又是一個女子,雖然練過武功,卻并非十分高明。
況且她從未真正與人交過手,縱然滿腔憤怒,也不過數合之間,她手中長劍便被震飛。
黑衣人毫不猶豫,獰笑着就要将這美貌小丫頭一刀砍死,但就在此危急時刻,一柄短劍憑空伸了過來。
“嚓”的一聲輕響,再“當啷”一聲重響,黑衣人手腕被短劍一削而斷,手掌連着鋼刀跌落地上。
水叮咚一劍削斷了黑衣人的手腕,反手回來,又一劍刺進了另一個黑衣人的大腿。
這兩劍快如飄風無聲無息,更加上松樹林裏被火把映照得暗影幢幢,兩個黑衣人根本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就已經同聲慘叫,分向兩邊跌了開去。
“這這這……有鬼!有鬼!”第三個黑衣人駭極驚呼。
秦玉荷死裏逃生,張眼看時,恰好短劍上光亮一閃,秦玉荷眼瞅短劍憑虛淩風,驚詫之餘,不由得歡呼高叫:“各位師兄,當真有神人相助,咱們今天必勝無疑!”
重新撿起地上一柄長劍,又向一衆黑衣人攻擊上去。
水叮咚淚流滿臉,心中也不知是惶恐,是悲傷,還是憤怒。隻是機械地緊随在秦玉荷身邊,一見黑衣人出手向秦玉荷攻擊,她立刻用短劍或将黑衣人手腕削斷,或将黑衣人大腿刺傷。
偶爾,有黑衣人舉刀舉劍砸在短劍之上,也被短劍一削而斷。
不過多數黑衣人,根本沒能看到短劍的蹤影,就已經身受重創。
秦玉荷狐假虎威,所向披靡,所到處黑衣人躲閃不及。秦家堡一衆人等本來人人自危,此時卻禁不住歡聲雷動,一個個精神大振,奮勇殺敵。
領頭的黑衣人大喝一聲:“定是有人用了障眼法!大李張六,找兩隻火把過來,咱們三個先料理了這暗中傷人的賊厮!”
有兩個黑衣人答應一聲,很快撿起兩隻火把,跟領頭黑衣人彙合一處,向着秦玉荷這邊疾奔過來。
秦玉荷心中慌亂,連連後退。水叮咚則手握短劍迎了上去。
她此時已經忘了害怕,也顧不得愧疚懊悔等等等等,在她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她傷一個黑衣人,就等于是救了一個秦家堡人。
三個黑衣人眼瞅着火把映照之下,一柄短劍憑虛淩風指向他三人,一個黑衣人脫口叫道:“這這這……還真是邪門?”
“有什麽邪門?你看看短劍的高度,不過是用障眼法隐去了身影而已。這種把戲咱們在仙姑們那兒見得還少了嗎?大李張六,隻管往他拿劍的手上砍!”
領頭黑衣人高聲發令,另兩個黑衣人随聲應和,紛紛用刀用劍攻擊短劍後部。
水叮咚混不理會,直接一劍前刺,一個黑衣人大叫一聲,無法置信地看着胸腹間冒出的血洞,慢慢慢慢軟倒在地上。
領頭黑衣人這才有些驚惶起來,沖着短劍後部位連劈幾刀。
然而幾刀下去空空如也,沒有他想象中的劈到手腕手臂等任何實體,反而短劍掉轉頭來,又向他胸口刺到。
領頭黑衣人避無可避,不得不揮刀砍向短劍。
“當啷”一聲響,一柄刀斷成兩截,那柄短劍毫無阻滞,再一劍刺在他胸口之上。
“有鬼!真的是有鬼!”
剩下最後一個黑衣人魂飛魄散,大叫一聲丢下火把,轉身就向松樹裏逃竄而去。
這三人原是黑衣人中地位最高的三個,轉眼間兩死一逃,剩下黑衣人發一聲喊,全都逃得無影無蹤。
秦家堡一衆人等先是歡呼雀躍,但很快都聚攏在被砍掉頭顱的餘舵主身邊,有的哭,有的罵。
水叮咚手執短劍呆呆而立,直到秦玉昂回過頭來,向着她站立之處深深一揖,朗聲說道:“不知是哪位神人相助,秦家堡上下同感大德!”
水叮咚猛然一省,忙将短劍收入袖中。
秦玉昂等一衆弟子眼瞅短劍憑空消失,更是面面相觑。秦玉荷忍不住問道:“大哥,你說……真是有神人幫忙嗎?”
秦玉昂一時無語,他一個師弟接口說道:“肯定是神人幫忙,要不然怎麽會有這般奇怪的事情?咱們秦家堡向來以斬妖除魔爲己任,這一次遇到這麽大的事情,上天自然要扶持一把!”
衆人議論紛紛,秦玉昂長聲一歎,說道:“吳師弟身負重傷,且歇在這裏跟玉荷一起照看餘舵主,其他人……恐怕還得有一場大戰!”
“大哥我跟你們一起去!”秦玉荷立刻接口,“方才那位神人一直護着我,我跟着你們去,說不定那位神人還會跟着一同去幫忙!”
秦玉昂苦笑搖頭,說道:“我秦家堡屹立世間數百年,到今日竟然需要神人護佑!”
他一向自負武功,生平從未遇到過太大挫折。唯有今日生死懸于一線,若非那柄來無影去無蹤的短劍,秦家堡一衆人等隻怕全都要覆沒于此。
他臉上現出慘痛之色,回過頭來,看向一衆人等。
黑衣人一逃,隻剩幾支掉落地上的火把仍在燃燒。其中一支被一個王姓弟子撿了起來,飄搖的火光投射在衆人臉上身上,一個個神态疲乏,身上挂彩。倘若再有一戰,隻怕人人難以幸免。
然秦家堡一衆女人尚在苦難之中,前方縱然龍潭虎穴,今日也不能不勇往直前。
“今日一戰,隻怕有死無生,兄弟們可已做好準備?”秦玉昂沉聲一問。
“大公子但請放心,我等誓與秦家堡共存亡!”衆人齊聲回應,聲勢雄渾驚人。
“那好!”秦玉昂豪氣徒生,仰天一笑,“我秦家堡無愧天地,就算今日當真命喪此地,也不枉了我秦家數百年降妖伏魔赫赫威名!”
“大哥!”秦玉荷眼含熱淚,禁不住開口一喚。
秦玉昂滿懷憐惜,伸手握住秦玉荷的一雙小手,鄭重說道:“妹妹你得留下!叮咚還在客棧之中,倘若我當真失陷于此,你得去幫我給她帶句話!”
(請看第八十三章《誰救了秦家堡的女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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